第44章 ☆、【44】
“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你好,我是工藤新一,我現在不在家,有事請留言。”
這兩個聲音已經在服部平次耳邊回蕩了無數遍,随着遍數的增多,服部越發地懷疑和不安。
到底怎麽了?才過了幾天而已啊。工藤那家夥怎麽又變得這麽冷淡?不會又拖着那副身體到處辦案去了吧?東大快開學了,千萬不要再生病了。
果然,還是不放心啊。趁開學前的幾天再去看看他好了。
服部收了收簡單的行李,準備出門。
“你要去哪兒?東京的話,我看,就免了。”
服部平藏放下茶碗,語氣平淡,內容卻讓服部平次生出天大的疑惑。
“為什麽?”
疑問脫口而出。
“你應該清楚。最近電話都快打爆了,我想工藤君的态度已經很明顯了。關于你的那點心思,我勸你還是早早放棄的好。”
“你……你說什麽?”
不可置信地反問着已經聽得很清楚的話。
“是你,是你們去找工藤的!就是那天吧?我回來之後,你和媽都不在家。你們為什麽這麽做?我哪裏做錯了?工藤哪裏做錯了?”
服部平次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就算已經被父母察覺,但他不能允許他們這麽做——替他做決定,左右他的人生,還有……傷害工藤——他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話,但能讓工藤這樣,一定是很大的觸動。
“不是那孩子的錯。他是個好孩子。你喜歡他也沒什麽錯,但只考慮自己就是錯。”
服部平藏坐在和室靠窗的沙發椅上,半面背光。他放下手裏的文案,面對服部平次,背光的表情看得不真切,但問題回答得分外嚴肅認真。
扔下行李,沖到服部平藏面前,他不能接受這樣的說法。
“你們難道不是只為自己考慮?!你們有考慮過我嗎?”
“啪!”
服部平藏的手掌微疼,他知道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氣,他也舍不得,但他必須教訓一下不争氣的兒子。
“你沒有資格跟我說這種話!”
他怎麽會沒有考慮兒子呢?他一切都是為了他好啊!但是為他好不等于一切順他意,他必須糾正他,讓他走上一條陽光坦途。
服部平次捂着發燙的左臉,踉跄着站直身體。
服部靜華終于忍不住沖進了和室。她心疼地抱住服部平次。
“平次啊,你不要怪你爸爸。爸媽都是為你好,不要再和那孩子來往了,你們不會被認可的,這樣下去只會給你們雙方帶來傷害啊……就算你不在乎爸媽,你也為那孩子想想啊。他也是為你好才這麽做啊,不要辜負了他的一片心意……”
服部平次慢慢掙脫開母親的懷抱,坐在地板上。
“你們不是這麽教我的……爸,媽,你們平時都不是這麽教我的……爸,你教給我探查真相,賦予了我一身的正義感,卻放任那樣的大毒枭恣意橫行……你們教會我要知恩圖報,卻在工藤為了救我弄得一身傷病甚至染上毒患之後,竟然對他說出傷人的話,讓我跟他斷絕關系……你們不是這樣教我的,不是!”
“你說什麽?什麽毒患?”
服部平藏迅速捕捉到服部平次話中不尋常的信息。
“哈哈,對哦,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一枝獨秀那個變态王八蛋為了報複我和工藤,對工藤注射毒品,而那個注射的人是我,是我……怎麽樣?你們有沒有意識到自己多麽殘忍!你們沒有看到他難受的樣子,都是為了救我,他都是為了救我……”
服部平次坐在地上,幾乎崩潰。
良久,服部平藏從窗外移回視線。
“去吧。”
服部平次擡起頭,近乎絕望的眸子瞬間發出光亮。
“去看看他吧。”
“可是,老公……”
“我相信那個孩子的保證。”
他只給過服部平藏兩個諾言——“伯父,請放心。服部……他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我了解伯父伯母的難處。我會做到。請伯父伯母放心。”
他相信工藤新一——一個為了救服部平次願意做到那種地步的人,一個寡言少語卻從不背棄諾言的孩子。
忘記了怎樣走回家的。
一片黑暗,很明顯黑羽沒有回來。
忘記了那時怎樣鬼使神差地打開信箱,發現了白色的卡片。
TO:工藤新一
我想我應該離開了。祝幸福。
沒有署名,但明顯是黑羽的字跡。末尾更有那誇張而華麗很久未用的自畫像作為證據。
但是不是什麽暗語,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看着這張卡片,工藤新一竟然笑了。
寒假就要結束了,春天要來了,工藤宅卻更加冷了。
暖氣機的溫度調高一點兒吧。
摸黑上樓,摸黑爬上床,給自己蓋上最厚的棉被,棉被柔柔滑滑的,貼在身上,有一種溫暖的錯覺。
都走了,你們又是這樣都離開了。
他睜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望着黑暗。
他不敢睡,再醒來之後會不會什麽都沒有了?
呵,盡情地嘲笑自己吧——還在怕什麽呢?還有什麽可以失去的呢?
“我不怕。”
輕輕地,對着一屋子的空氣說。
雖是這麽說着,他還是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睜着眼,望着黑暗。
他不怕黑暗,只怕閉上眼随之而來的夢魇。
蘭,我又這麽沒用地想到你,想向你求救。
我的守護天使,自從你走之後,我所有的無憂無慮純真年少的日子也不見了。
你知道嗎?不管我怎麽努力,都留不住他們,留不住那些美好的時光了。
每次想到你,我都想要回短信告訴你我一直在等,但我怕收不到回複,我知道你看不到,我知道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你們,都不會回來了。
每天每天,實在累到不行才閉上眼。
醒來,也許是早上,也許是午後,或者傍晚,再或者深夜,然後睜着眼睛到天明。
有一頓沒一頓,蒼白憔悴也不會有人看到。
床頭櫃上的手機處在關機狀态。
就這樣,一直到服部平次趕來。
工藤新一連續躺在床上已經有兩天了,全身酸軟無力,即使門鈴叫得再響,他也無法去開門。
這是不善待自己的報應啊。
可是,确實不想動啊,也吃不下。
當服部平次放棄門鈴,翻越工藤宅的大門,暢通無阻地來到工藤卧室時,臉上的汗還在流。
他真的急壞了——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看到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服部幾乎以為他死掉了,再也見不到了。
他甚至不敢走近去确認他的呼吸——不像是無數次确認被害人是否有救那樣,他沒有勇氣接受工藤新一的死——如果不是那半睜着看向他的眼睛,他幾乎當場崩潰。
“混蛋!混蛋!如果我沒有來,你就打算這樣死在家裏嗎?”
他來到工藤的床邊,紅着眼睛低聲咒罵。
他發現工藤更瘦了,僅僅幾天而已,竟然又瘦了一圈,兩邊的顴骨都凸出來了。他兩頰緋紅,連寶石藍的眼睛也發紅,嘴唇上也結了一層痂,顯然是發燒和缺水導致的?br>
他的眼睛裏閃爍着認出服部的光芒。
“服……部……”
他的聲音喑啞而微弱,甚至斷斷續續,有氣無力的樣子讓人憐憫。
“我在,我在……”
服部的眼淚不争氣地流了下來。明明幾天前還好好的,雖然也蒼白虛弱,但也不至于如此啊。黑羽怎麽不在呢?不是一直粘着工藤嗎?怎麽讓他變成這個樣子?
“他……走了……”
雖然如此,他的頭腦依舊如平日一樣睿智不減,從服部的神态中就可以讀出他的內心。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服部平次燒了熱水,喂工藤喝了水。
讓他躺好,又出門買來了退燒藥、工藤喜歡的檸檬派和養胃的小米粥。
天知道他有多着急,催促老板的急切的樣子吓到了店裏的人。
回來時,工藤又昏昏沉沉要睡着的樣子。
“工藤,工藤,現在還不能睡。你看這是什麽?你最喜歡的檸檬派哦。吃一點兒再睡,我拜托你,工藤,吃一點兒也好啊。”
“我吃不下……”
“喝一點兒粥好不好?求求你,工藤,喝下去一點兒也好啊,然後把藥吃了就會好多了。好不好?”
服部的聲音帶着哭腔。
工藤終于點了點頭。
小心翼翼地喂了半碗小米粥,又将買來的藥喂下,服部總算放心了些。
将厚厚的棉被裹在他身上,将室內偏高的暖氣溫度調至合适。
這個笨蛋,室內溫度這麽高,憑他的身體,出去忘記添衣服,回來肯定會感冒。
看他好像睡着了,服部轉身将床頭櫃上的碗拿起,準備送到廚房去洗。
不料,卻被工藤灼熱的手抓住,“服部……你……先不要走……明天……明天再走……”
工藤?
放下碗,回握住他的手,看到他近乎祈求的眼神,服部的心一陣抽痛。
“不走,我不走,我就守在這兒,我不會走的。”
他不斷安慰着虛弱的人兒,側躺在他的床邊,用另一只手輕輕拍着他,讓他感受着自己的存在,讓他睡得更安心些。
有這樣悉心的照顧,工藤這幾天來第一次安心地睡着了。
他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手還緊緊攥着服部的手。
服部就一直守在他的旁邊,現在正眉眼彎彎地看着他。
工藤像小孩子一樣往被子裏縮了縮,放開了服部的手。
服部坐起身,“來,給我看看,”他伸手探了探工藤的額頭,“嗯,燒是退了,臉色也好點兒了。感覺怎麽樣?有點兒力氣了嗎?”
工藤縮在被子裏不說話有半分鐘之久。
“對不起。”
開口竟然是這樣一句。
服部瞬間停止了所有動作,愣了一會兒,他瘋狂地吻上了工藤的唇。
床上的人根本無力反抗。
直到口腔裏有血腥味蔓延開來,服部才放開了工藤。
“工藤,我爸說,你跟他做了保證。其實……我不難猜出是什麽保證。”
“那為什麽……”
“喂,你知道嗎?他為什麽這麽放心地讓我來東京?他說他相信你的保證。”服部裝出輕松的語調,“你小子不錯耶,我的保證他從來都沒有這麽相信過呢!”他的眼角笑出了淚,慌忙別過臉去。
“對不起。”工藤閉上了眼。
“笨蛋!你什麽時候可以不這麽笨啊!道什麽歉?怎麽會是你的錯呢?怎麽會呢?”
“服部,我們都長大了,很多事情……都必須要學會承擔。伯父伯母也老了,不要再讓他們擔心了。”
又過了很久。
“工藤,你躺了很久了吧?累不累?來,起來坐會兒。我陪你看《福爾摩斯》吧。”
坐在沙發上,服部将工藤緊緊摟在懷裏,仿佛一松手,他就會離開自己的世界,去到遙遠的異次元,再也無法尋得。
工藤就任憑服部抱着,手裏的書許久未翻一頁。
那天晚上,服部本打算偷偷離開,工藤卻追了出來。
服部平次緊緊地擁抱了他,将熱氣噴在他的耳畔。
“無論你将來和誰在一起,讓我知道你在哪兒,過得好不好。”
不是商量的語氣。
工藤新一沒有做聲,只是拼命地眨着藍水晶的大眼睛,試圖眨去氤氲的霧氣。
服部平次知道他聽到了,知道他會照做。
落下視線,工藤白皙的腳踝露出拖鞋,“還有,天氣冷,記得要穿襪子。”
以後,請你好好照顧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