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劍尖蹤跡
拉車的兩匹馬剛剛止住步伐, 越千歸便?匆匆地掀開簾子跳了下去。
她?真是在這車上呆不下去了。
一分一秒都?呆不下去!
越千歸一點也沒顧及這車還?未停穩,動作中透露出的迫不及待,與往日她?不急不躁的作風截然不符。
下車不久的寧長雪還?在門口等候這三人, 見?到越千歸如此焦急不免心生疑惑。她?與陸贈秋一行人亦相處頗久,倒也沒有那麽多?顧忌, 索性直接開口問道:
“越副閣主怎地這樣着急?難不成是有什麽突發情況麽?”
越千歸剛要答話,便?聽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替他回?了, 語氣裏是掩不住的快意:
“興許是越副閣主, 在馬車上待得有些悶了罷。”
是陸贈秋。
她?剛縱身從車上跳下,拍了拍手上灰塵,擡頭後?滿臉笑意徑直闖入在場所有人視線之?中,
似有春風拂面?,和早上那個臉色微沉的小陸客卿判若兩人。
林盡挽慢她?一步,見?她?這副做派不禁挂念起她?胸前的傷口來,仔細提醒道:“你慢些。”
“我沒事兒。”
陸贈秋立時轉身,軟下語氣應道,好讓閣主不要那麽擔心。
然後?想了想,沖閣主伸出一只手來, 仰頭笑着看她?。
意思明顯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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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盡挽卻沒有說話, 但她?很快地笑了一下, 而後?虛握住陸贈秋右手,剎那間,往日那股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淡煙消雲散。
一旁看呆的寧長雪:......
好的我懂了。
越千歸看到這一幕覺得牙酸得不行, 回?神後?皮笑肉不笑地和陸贈秋假客氣:“是, 真是有勞陸客卿還?能?分神注意我。”
這一路她?受夠這兩個人了。
怎麽那麽多?小動作?怎麽那麽多?話聊?
就很奇怪啊!這幾天又沒有什麽新鮮事兒新消息, 她?打破腦袋都?想不明白?,她?倆究竟在說些什麽。
陸贈秋眼下正心情舒爽, 看越副閣主這熟悉的表情,倒想起在臨安未知她?身份時,越千歸便?因為林盡挽的格外優待,經常看她?不痛快的事兒來。
可惜時至如今,她?都?和閣主都?已經在一起了,越副閣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呢。
陸贈秋痛心疾首,感慨地望了越千歸一眼。她?難得地沒有反駁回?去,只敷衍地沖其點點頭。
然後?她?湊到林盡挽身邊,又自顧自地去說悄悄話了。
被忽略的越千歸:......
好煩好煩好煩!
寧長雪在旁看得好笑,然而視線掃過陸贈秋和林盡挽交握的手,又不免有些豔羨。
她?轉頭,但見?程以燃身骨板正如青竹,臉上也多?了幾分沉着,很難再看出當?年雁蕩山上,那個總是苦大仇深的十四歲小燃的影子了。
轉眼都?快六年了啊。
察覺到身邊人的目光,程以燃很快地調轉視線去看她?,見?寧長雪面?有懷念之?色。
雖不知她?在想什麽,程以燃還?是習慣性地沖她?笑笑,小聲提醒了一句:
“姐姐?”
寧長雪思緒被打斷,擡眼便?見?少年人不加掩飾的目光。
百轉千回?之?下,她?終究是狀似無意地離程以燃近了些:
“陸客卿和林閣主,應該是在一起了。”
“喔?”程以燃訝然,仿佛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一臉自然地回?道,“那倒是很好。”
卻再沒了下文。
寧長雪頓了一下:“我只比閣主小兩歲。今年年關?,父親也該問我了。”
程以燃故作不解:“此前倒沒見?寧家主過問姐姐這些私事,姐姐不必擔心。”
“既如此。”小家主語調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卻在程以燃話音未落之?際便?迅速開口,像是早預料到她?會這樣回?答。
“小燃,你會擔心我麽?”
她?問。
程以燃不自覺地避開寧長雪的眼神。
下一秒,她?順暢流利地答道:“我自然會擔心姐姐的身體。譬如練武一事,姐姐,你已經荒廢半年了,等過完年,好歹要進先天境罷?”
語氣很親切。
寧長雪在原地靜了幾息,忽地長呼一口氣,重新笑了起來:
“好罷,不過練武一事,還?是可以再從長計議的。”
“那過完元宵?”
“不若出了正月......”
程以燃很快地接話,邊陪寧長雪往裏面?走,邊跟小家主似往常般正常說起話來。
人卻掩下泛起的苦澀,在心中默念道:
姐姐,對不起。
林盡挽踏入中廳,正見?餘不語坐在桌前讀着什麽,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還?沒來得及開口問話,餘不語先注意到了她?們,瞬時站起身來,匆匆将手中紙張塞給她?:
“先看這個,是你家刀衛遞上來的消息,金劍劍尖仿佛有下落了。”
“劍尖?”
陸贈秋眼神亮了一下,她?忙不疊地去看紙上寫?了什麽,一目十行地掃過去。
林盡挽卻不敢托大,如往常般謹慎地逐字念道。
“劍尖在宮裏麽......”
過了好半晌,她?才放下這一頁薄紙,眉頭微皺。
她?很不願意和皇室扯上關?系,金劍與其在宮裏,還?不如在南使的手上。
這消息是刀衛發現的。這些天他們翻盡長平門血池密室中找到的書信,再将其與之?前收集到的消息做對比補充,才知拜神教?在燕趙之?地活躍這麽久,目的竟是禁城中的皇帝。
那金劍的劍尖,就在梁帝的手裏。
“你樂觀點嘛,這總比沒線索好,”餘不語擺擺手,她?同林盡挽是多?年的交情,對金劍一事所知甚詳。
林盡挽斜她?一眼。
餘不語還?是笑嘻嘻的那副樣子,暗示道,“不過,不是說梁帝也在找這金劍麽?”
“雖不知梁帝意欲何為,但他确實對金劍異常執着。”林盡挽點點頭。
“他知道我們有金劍劍柄,”陸贈秋确認了自己?之?前的猜測,“那麽黃金臺約戰一事,恐怕是他做的。”
餘下兩人對此都?不奇怪,皇室供養的大內高手雖多?,但唯獨那位衛先生可以和林閣主、宇文教?主有一戰之?力?。衛先生又勢必要留在燕京護梁帝周全,不能?輕易離開。
所以要從林盡挽手中得到劍柄,便?只能?将她?誘到燕京城了。
林盡挽思忖片刻,憶其晉王和拜神教?勾結的事來:“照小家主的說法,晉王觊觎皇位多?年、拜神教?對劍尖又虎視眈眈。”
餘不語插話:“他想做那個漁翁,讓你去對付拜神教??”
“是,”林盡挽颔首,“且看罷,無論他有什麽打算,初七的子夜,一切便?都?明了了。”
陸贈秋卻忽然又道,“閣主,你說我們......”
還?沒等她?說完,林盡挽就堅決地打斷她?,“不可以。”
她?哪裏不知道陸贈秋意欲何為。
“我已将踏雪無痕練得爛熟于心,現在也是宗師境的修為,那個衛先生抓不住我的。”
陸贈秋想偷偷地溜進皇宮去拿金劍劍尖,順便?,還?可以拿一朵天山六月雪。
雖然閣主身體已經無礙,可她?還?是不放心,畢竟哪怕千年冰的解藥是真的,宇文教?主也勢必另有所圖。
“衛先生随時可能?突破大宗師境,”林盡挽細細解釋道,“同我相比他更像是個刺客,只研習一擊必殺的招數,你不能?去冒這個險。”
“倘若我內力?再有增進,他或許壓根就追不上我。”陸贈秋努力?掙紮。
林盡挽無可奈何:“秋秋——”
兩人語氣是格外的親昵,餘不語在一旁挑了挑眉,“等等我打斷一下,兩位是重歸于好了?”
她?不說還?好,一說林盡挽反而還?記起她?這一樁事。
陸贈秋絲毫沒察覺到即将來臨的危險,提起這個倒精神一振,笑着沖餘不語拱手:“托餘家主的福,我和閣主已互相坦明心意。”
“動作夠快的啊小陸客卿,恭喜恭喜。”餘不語啧了一聲,剛要調侃兩人一番,餘光瞥見?林盡挽臉色,忽覺不妙。
她?趕快故意嘆氣,“唉唉唉,可惜我仍是一無所獲,竟不知上午那人用了什麽手段,叫我跟丢了。”
還?趁林盡挽不注意,趕緊沖陸贈秋使了個眼色。
閣主計較起來,她?還?焉有命在!
陸贈秋領會精神特別識趣,“餘家主不要太?過傷心了,總有一天能?找到周昭姑娘的。”
餘不語引導話題:“唉,看見?你們二位這樣要好,反倒襯得我形單只影,格外孤獨。”
話罷她?歉然一笑,語氣裏的茶味滿得快溢出來了,“我不是要埋怨你們,只是突有所想罷了。”
還?不等林盡挽說什麽,陸贈秋搶先開口:“無妨,正巧此時天色已晚,餘家主不若先去休息。”
她?倆在這兒一唱一和,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正當?餘不語借機要離去時,但聽在旁看好戲的林盡挽冷笑一聲:
“走之?前,不若把這幾日的帳算一算罷?”
餘不語身形一僵,知道這事兒沒完,幹脆轉過身來讨好一笑:“閣主,我也是為了你們好。”
接着不斷地去給同盟陸贈秋使眼色,卻見?她?露出一個無辜的笑來,悄悄地往後?退半步,縮到閣主身邊去了。
餘不語:???
靠啊,群衆裏面?有壞人!
陸贈秋假裝沒看到。
反正閣主不會和她?計較啦。
指望不上別人,只能?尋求自救。餘不語頭腦轉得飛快,她?可不想被閣主以“過招”的名義拖出去虐一遍。
等等等等!
她?火速擡頭,“閣主!你記不記得我給你送過一本小書?”
林盡挽表情微妙。
“小書?什麽小書?”陸贈秋這個時候反倒奇怪起來,探頭探腦地來回?問道。
餘不語朝她?擠眉弄眼,語氣怪異,“是一本特別适合你們......”
“餘不語,”林盡挽板着臉打斷她?,然後?一字一句地警告道,“回?去休息。”
“得嘞。”餘家主知道這事兒算結了,她?一邊感謝那個送書的自己?,一邊動用內力?,輕功身法運至極致,眨眼間從兩人面?前消失了。
陸贈秋摸不着頭腦,只能?去問林盡挽:
“閣主,餘家主何時送你書了?這書适合我們什麽?”
“是一本身法而已,餘不語搜集到的旁門左道,”林盡挽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緩,“她?不知你有踏雪無痕,送錯了。”
“真的?”陸贈秋疑惑道,她?總感覺事情沒有這麽簡單,“要不,閣主你找出來讓我看看?”
絕無可能?。
“丢了。”
“丢了?”
“嗯,找不見?了。”
“在太?川山轉了一天,秋秋你累不累?我們回?去休息罷?”
“好。”
閣主轉移話題轉的很明顯,陸贈秋卻沒再過問太?多?,畢竟閣主也不會騙她?。
所以只和林盡挽并肩慢悠悠地往外走,準備去歇息了。
但人卻想起來另一樁事——
閣主的行囊裏,似乎一直都?有本很小很方正的書。雖然沒見?過閣主翻看,但……
會是那本麽?
陸贈秋莫名地好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