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寫他寫誰!
學校的咖啡廳價廉物美,聚集了一大批沒課的學生。俞舟歡和姜泛泛到達的時候,店內已經沒位置了,要不是俞舟歡眼疾手快,甚至連花壇邊脫了金漆的露天座位都要被人搶先。
姜泛泛笑她:“這種時候你倒是還挺有沖勁的嘛。”
“諷刺我對你有什麽好處!”俞舟歡龇牙咧嘴,翹着二郎腿,“快說要吃什麽,我請客!”然後財大氣粗地将菜單遞給姜泛泛。
“不愧是拿了實習工資的人,真有派頭!”姜泛泛拿起菜單,正反面看了兩遍,只要了杯美式咖啡。
俞舟歡拱起兩根眉毛:“沒意思,我得來杯拿鐵。哇,這還有新品,是黑森林蛋糕呢。”她指着誘人的宣傳圖,恨不得貼在姜泛泛的眼睛上。
後者偏過頭:“別誘惑我,沒用的。”
“你們這些自律狂魔,一個比一個沒意思。”
“這是要把對程道聲的怒意投射到我的身上嗎?”
“哼,哼哼哼。” 俞舟歡在起身前收起鬼臉,加入了收銀臺前的隊伍。
一推開咖啡廳的小門,熙熙攘攘的聲音鼓滿耳朵,零碎的風鈴輕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楊宵幾乎還沒開始找,就找到了隐沒在人群裏的俞舟歡。她穿一件巧克力顏色的大衣,別人都靠玩手機打發排隊的無聊,只有她昂着頭,看看彩繪玻璃燈,又看看旋轉樓梯。大概又在為小說找靈感吧。
“俞舟歡。”楊宵走上前,手掌張開,原本想拍拍她的肩膀,可是不敢,最後只将手掌在她眼前揮了揮。
被遮擋了視線的俞舟歡“咦”了一聲,迅速扭頭,就看見好久不見的楊宵的酒窩。它依舊很甜,俞舟歡卻不再為此淪陷。
“你剛才不是說要到了嗎?怎麽到現在才來,差點就沒位置了!”她發出責怪,就像高中時候那樣,語氣裏只有最幹淨樸實的同學情分。
楊宵動了動嘴唇,低頭乖乖道歉。他沒有說起程道聲的事情,不想讓自己變得更卑劣。
“我來排隊吧。”說着,他往前邁了一小步。
“不要,我都要排到了!”俞舟歡堅決不讓。她可不想讓楊宵又送小熊又請下午茶,她讨厭欠人情,還來還去最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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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告訴我你要吃什麽。”俞舟歡示意他看菜單。
他似乎興趣不大,瞄了一眼随口說道:“就跟你一樣吧。”
“我喝拿鐵,你可以嗎?”
楊宵沖她抛了個ok的眼神。
“我還想吃個蛋糕,你吃嗎?”
“可以啊。”
要不點一片,一人一半吧?俞舟歡想了一秒,還是把話吞到了肚子裏。異性相處和同性不同,稍微親密些就會被人當成桃色新聞細究每一個細節,最好的辦法就是泾渭分明。
唉,他怎麽就沒有這個覺悟,二十多的人了,送什麽小熊。
等等,俞舟歡忽然想起什麽事,對着楊宵的背影喊了一句:“喂!”
結果人家根本沒聽出她的聲音。她只好鼓了鼓嘴,不太情願地叫他全名:“楊宵。”很久沒有稱呼過的名字,陌生得像是生鏽的鑰匙,在喉嚨裏裏發出別扭的聲音。
楊宵終于轉頭,穿過人群回到她身邊:“怎麽了?”
“你的拿鐵要熱的還是冷的?”
“冷的。”果然,他雖然變憂郁變穩重,口味還和從前一樣。
俞舟歡于是揮揮手,将他重新趕去外頭的座位。
姜泛泛沖楊宵揮手示意,他臉上笑容過于燦爛,讓她忍不住多問一句:“遇到什麽開心事了嗎?”
“沒什麽。”楊宵不肯坦白,只是順着下巴摸了摸自己的臉,将表情再次收斂。
剛才的他耍了小心機,明知道俞舟歡是在叫他,卻存心不肯回頭。他懷念她口中的“楊宵”,就算什麽情啊愛的也沒有,只要是她喊的就好。
要命,見到俞舟歡,他的變态程度好像有增無減。
楊宵無奈地沖遠方嘆息了一聲,然後最後看了一遍袋子中的小熊,将常規格子款的送給了姜泛泛。
“謝謝。”姜泛泛大大方方地接過,正在給小熊梳理毛毛的時候,俞舟歡過來了,她戳了戳小熊的腦袋,說道:“還挺好看的。”
“你什麽意思?不好看我能送給你?”情緒蓋過了理智,楊宵暴露了內心。姜泛泛投來奇怪的目光,只有俞舟歡無動于衷,興致沖沖地拆着屬于自己的那一份。
黃色的啊,俞舟歡扁了扁嘴,把兩只小熊放在了一起:“好像還是格子領結的更好看!”
一片苦心付諸黃浦江,楊宵懷疑自己會被她氣成高血壓!拜托,她的那只是他特地挑的好不好,小衆款,等了一個多月才等到,她居然輕飄飄地嫌棄起來。
楊宵雖然沒出聲,俞舟歡還是感受到了他身上怒火中燒的熱烈。
拿人的手短,她于是抱了抱小熊,補救了一句:“格紋款太爛大街了,還是這只好看!”
“咳!”被無辜中傷的姜泛泛咳了一聲。
三人的見面,俞舟歡可以出聲的機會并不多。楊宵和姜泛泛正在嚴肅交流考研究生的事情,楊宵已經定了繼續在英國讀研,只是不确定要拿哪個學校哪個專業的offer,而姜泛泛更厲害些,國內國外的研究生考試都在準備中。
俞舟歡支起一只手撐着腦袋,一邊聽一邊喝。拿鐵跑到她的心裏,只剩下咖啡最原始的酸與苦。
身邊的世界,原來只有她停滞不前、逐漸滑落。
“副班長,你不考嗎?”
楊宵!這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王八蛋!俞舟歡不能自己地用牙齒咬住下嘴唇,又黑又圓的眼珠蓄滿了怨氣,斜着瞪向他。
楊宵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總之先低頭吧。
“以後不準再叫副班長!”她已經不是當初的尖子生,聽見“副班長”三個字,雞皮疙瘩都要掉滿一地。
“嗯嗯嗯!”被訓的人不敢反駁,怕真的被俞舟歡讨厭。
此情此景,姜泛泛放下手上的美式,不禁笑話他們:“你們兩個怎麽還跟高中一樣。”
“才沒有呢!”俞舟歡翻了個白眼,将和楊宵的距離悄悄拉遠。
楊宵當然立馬發現了,可他沒資格點明,只能默默垂下眼睛,記住他與她手掌間的距離。
咖啡香氣挾着秋天的果實味道,吹散莫名愁緒。
姜泛泛覺得自己像是主持人,一會兒要和楊宵聊,一會兒要和俞舟歡聊。總之他們兩個之間氣場特別,似乎沒法自然地單獨溝通,要不是知道俞舟歡和程道聲的感情穩定,恐怕連她也要亂猜。
楊宵大概也發現了這一點,主動和俞舟歡搭話:“你還在寫小說嗎?”他是知道答案的。所以他本來想問俞舟歡的新小說構思得怎麽樣。可是怕暴露自己,話到嘴邊,又改成這一句。
思路不暢的時候,光是聽見小說兩個字都心跳失速。俞舟歡有氣無力地答了句:“算是吧。”
“看來大作家到了瓶頸階段。”
“你是不是故意挖苦我?”
“我可不敢,你知道我作文一向不好。”
俞舟歡鄙夷地瞄了他一眼,還算有自知之明。然後想起自己還沒成型的故事,忍不住唉聲嘆氣。
“現在的讀者會喜歡什麽樣的男主角呢?”嘆完,她求救般看向姜泛泛。姜泛泛一副幫不上忙的便秘表情:“我看耽美,你寫言情,參考意義好像不大。”
“唉。”俞舟歡又嘆氣,“大家難道不喜歡高高的、瘦瘦的、又勤奮又努力的天才嗎?”
“你難道是照着程道聲寫的男主角?”楊宵捏着叉子的末端,假裝無意地開玩笑。
答案卻讓他笑不出。“對啊。”俞舟歡回複地理所當然。
“你。”胸口有些難受,話說到一半,楊宵吃起了黑森林蛋糕,當糖分重新填滿身體,他才接下去,“你不會要把所有的男主角都寫成程道聲吧。”他用酒窩僞裝出開心和無所謂。
俞舟歡卻看出別的東西——他好像看不太上程道聲啊。護食的俞舟歡于是毫不猶豫地往他心上狠狠捅了一刀:“程道聲那麽好,不寫他寫誰!”
黑森林蛋糕,就算楊宵連吃一千個都不會覺得甜蜜了。
快要道別的時候,有人飛奔進咖啡廳,他或許只想說給自己的同學聽,可他太興奮了,一張口,咖啡廳內外,人人都知道在食堂邊的人工湖,有人正準備輕生。
“難道又是考研失敗的?”
“會不會是情傷?”
“說不定,旁邊好像有個男生正在勸她。對了,聽其他人說男生是經院贏了炒股大賽的那個天才。”
“天才?我們學校什麽時候有天才?”
……
扯着姜泛泛袖子的俞舟歡愣住了,臉上的八卦轉成尴尬。她剛才還在求泛泛陪她去現場湊熱鬧,說什麽要積累現實主義的狗血橋段,沒想到狗血的主角似乎就是程道聲。
“他估計是在見義勇為。”俞舟歡對程道聲沒有任何懷疑,一點點都沒有。她唯一怕的就是程道聲的情商被智商吞并,最後濕手沾了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