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索性移情吧
俞舟歡試圖在這個寒假找一份實習。她身邊焦慮的氛圍很重,同學們要麽奔着留學、要麽奔着就業,都開始早早打造自己的簡歷。
她不甘落後,可在網上搜了一圈,發現大多招聘要求都框定了大三和大四的學生。要是沒有認識的人介紹,太難找到一份對口的實習。到最後,她只能看起家教、星巴克咖啡店之類的兼職。
宿舍群裏忽然熱鬧起來,是六級考試出分了。俞舟歡很快查到自己的分數,六百剛出頭,和預期差不多。然而重新點開微信,看別人曬出六百二、六百三的分數,甚至有人直接丢了張雅思八分的成績單到朋友圈,俞舟歡又覺得沒那麽滿意了。
也許更努力一點,再早幾個月開始複習,再拿出一點高考拼搏的精神,她也可以。
自我□□的時候,微信跳出了一個新的對話框。
“恭喜你入圍十強了。”是林潞發來的。
這還是她們加上微信後的第一次對話。
見不到正式通知,俞舟歡不太敢相信,回道:“真的嗎?”
“你沒收到郵件嗎?”
她于是立馬打開郵箱,找到了最新一封來自戲劇社的郵件,裏面不僅有祝賀的話,還寫了第二賽程的要求。
俞舟歡給林潞回了一個微笑的表情,說:“收到啦,謝謝!”她以為客套的對話到此為止,林潞卻很快提出,“最近有空嗎,要不要一起喝個下午茶?”
她們很熟嗎?
手機屏幕上照出俞舟歡尴尬糾結的表情。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放下楊宵,萬一在林潞面前露出馬腳,豈不是會可笑得像個小醜。
她猶豫不決,林潞卻果敢直白,又發了兩句:“我想跟你聊聊第二賽程的事情。我很希望你的小說最後能拍成微電影。”
原來是她小心眼了。她以為林潞只想知道關于楊宵的東西,又或許,林潞會化身心機女二,四兩撥千斤般離間他們的關系,好鞏固自己的地位。
可她只字不提,一心專注社團的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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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面的那一天,本要跌到零度的氣溫回調了不少。俞舟歡看着天氣界面上的小太陽,在羽絨服和大衣之間徘徊了很久,最後硬是狠下心,套了件單薄的格紋大衣。
冬天的風卻很不給面子,等她一出門,便猛地貼上臉。
俞舟歡來不及看天上是否真的出太陽,趕忙縮回家裏,往棉毛衫上貼了個暖寶寶。
見了面,她才發現是自己太在意。
林潞只套了一件寬松的長款羽絨服,她身形原本就纖細,裹在裏面就更加顯得臉龐嬌小、脖子細長。
不像俞舟歡有着明顯的搭配痕跡,林潞身上的都是人手一件的基本款,棕色高領毛衣、牛仔褲,只有那雙紫色匡威鞋稍微出挑一些。
好看的人啊,果然套個麻袋都能迷住路人。
早知如此,自己還不如別打扮。心裏酸滋滋的俞舟歡,臉上仍舊笑嘻嘻,她将菜單遞給林潞:問:“你看看要喝什麽?”
“拿鐵就好。”然後林潞翻到菜單的某一頁,問俞舟歡,“要不要吃塊蛋糕,這邊的黑森林蛋糕還不錯。”她好像經常來這兒,對一切都是如此熟悉。
如她所說,這款蛋糕的甜酸程度剛剛好,糕體松軟,奶油也不會讓口腔發膩。只是美食也需氣氛烘托,坐在林潞對面,俞舟歡的心裏好像懷着一只還未作響的鬧鐘,味蕾的感受自然也削減一半。
蛋糕慢慢減少,還剩三分之二。林潞擱下叉子,将咖啡杯挪到一邊,從帆布包裏拿出了一臺筆記本電腦。
銀灰色的電腦,頂部畫着一只蘋果。
俞舟歡不禁在心裏默默發出“哇”的一聲。
今天,她的羨慕似乎變成了一輛停不下的火車,越開越猛,再下去肯定要化作嫉妒沖出地球。
“我替你的那篇小說整理了一個大綱,你看一下?”雖然是上揚的疑問句,林潞卻已經将筆記本轉到了俞舟歡的面前。
大綱這東西呢,她自己也有一份,但寥寥幾行,“大”得不行,倒是眼前林潞整理的更為細致清晰。
為了方便商量,林潞将椅子移近了一些,她滑動鼠标,直到光标停在标黃的一列。
“這是我的一點修改意見,你寫第二稿的時候可以參考一下哦。”
“好的好的!”俞舟歡還在吃驚中,一雙目光全被屏幕上的字鎖定。
學到了!以後的大綱就這麽磨。
這一刻,她對林潞的好感蹭蹭漲了不少。
不如——索性移情吧。将她對楊宵最後一點點的喜歡挪到林潞的身上,與她成為好朋友,從此了結所有不對勁的別扭的情緒。
“這個給你!”林潞又從帆布包裏拿出了東西。
俞舟歡拿起一看,噢,雅詩蘭黛。即便還沒機會用過,俞舟歡這點化妝品知識還是有的,不過無功不受祿,她問:“你拿這個要做什麽?”
“你之前問我用什麽護膚品,我感覺這個不錯,剛好這次在機場免稅店多買了一瓶,就送你吧。”
施比受容易,俞舟歡的語氣就沒有她這麽輕松了:“應該……挺貴的吧。”她盯着手上那瓶小小面霜,不知不覺間,它竟然變成燙手山芋。
“朋友之間送禮物,很正常的。”說完,林潞又猶疑着問了一句,“我們應該算是朋友吧?”不得不說,她自來熟的個性和楊宵很般配。
俞舟歡用力支撐笑容,沒法不點頭。
“我聽範嘉傑說,你和楊宵以前經常在一起玩的。不愧是他的朋友,你也好厲害。”
林潞稱贊她,她的第六感卻忽然發起警報。
“唔,我們五個人關系是挺好的。不過高二分班了,又要準備高考,就不怎麽聯系了。”俞舟歡難得反應快一次,将自己和楊宵的關系速速撇清。
偏偏林潞又把他們擰在了一起:“那還挺巧的呀,你們考到了一個大學。”
“說起這個,我是家裏跟風讓我選的財會專業,感覺不太适合,讀得太累了。”俞舟歡費盡腦汁,強行将話題繞了出去,她試圖繞得更遠,便問林潞:“你們專業的數學相關課多不多啊?”
“也挺多的。”林潞點了點頭,可下一句便是,“只好辛苦楊宵期末再教我一遍。”
呵,俞舟歡的不耐煩快要爆炸。她心中腹诽,不就是講題目嘛,楊宵早就給她講過了,還給姜泛泛講過,給其它男同學女同學都講過。
到底有什麽值得炫耀的!
可她不願反駁、不願争執,免得林潞越陷越深,真以為她是那種盯着回頭草不肯放的愚蠢女人。拜托,她才不會!地球人口已經破了七十億,身邊找不到可以去網上找,國內找不到可以去國外找,三次元找不到可以去二次元找,甚至無欲無求一心侍佛也是積攢福報的上上選,
楊宵?
在她心中,他是一朵開得太早快要謝完的花。
悵惘着、不舍着,但總要忘記的。
俞舟歡索性主動提起楊宵,哪怕講出來的都是現編的謊話:“哦,原來楊宵現在這麽有耐心啊。我怎麽記得他高中的時候特別讨厭跟人講題目,看來女朋友确實有特殊待遇呢!”
“你不會是幫他在騙我吧?”
“當然是真的。你可是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那一個,他肯定對你好啊。”俞舟歡誇張地敷衍起來。她對林潞的好感,才升起又跌停,沒多久便借口要走。她甚至不想要和林潞再有任何交集,哪怕代價是和楊宵生活在兩個不同的圈子裏。
反正早就如此,沒所謂了。
出了甜品店沒多久,俞舟歡發現口袋裏的交通卡不見了,只好原路折返。林潞還沒離開,挂着一對耳機正在打電話。
“看外表當然是看不出來的,現在什麽人都能做小三……我跟她提了提,她要是不笨,應該會對楊宵死心……比賽的事情,幫她就是幫我,到時候在編劇那欄加個名字,她不會拒絕的……”
俞舟歡就站在不遠處,她像是上了瘾,聽了上句還想聽下句。她終于篤定自己的第六感,只是那時的她缺一點點傲、一點點嚣張,十分害怕得罪人。如果十年之後有人這麽試探她、算計她,她一定敢當場拍飛手機:“放心,你的男人,我沒興趣。”
而現在,她退到更遠處,給林潞打了一個語音電話:“喂,你還在店裏嗎?能不能幫忙看下椅子上或者地上有沒有一張交通卡,卡套是只黃色的小熊。”
然後她假裝剛剛跑回來,從林潞手裏感激地取回了自己的交通卡:“還好找到了。我男朋友剛給我買的卡套,要是弄丢了,他該生氣了。”
男朋友會不會生氣,她不知道。
甚至,她連男朋友是誰都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很生氣,生氣到說話已經失去了理智。
林潞憑什麽這麽惡意揣摩她!憑那張無暇面孔嗎,憑那臺蘋果電腦嗎,還是憑楊宵獨一無二的偏愛。
呼,轉身的瞬間,俞舟歡朝天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那最後一點點對楊宵的喜歡終于被林潞耗光了。
姜泛泛的情路不比俞舟歡好走。她師出不利,因為範嘉傑和家裏人寒假去了三亞,只好将表白計劃延到了三月初。
俞舟歡本想慫恿她,等什麽等,要什麽儀式感,擇日不如撞日,直接一通電話過去就是。可她自己都沒幹過的事情,有什麽底氣說出去呢。
唉,回頭想想還是羨慕林潞那樣的人。雖然會算計了一些,但人家善于表達、懂得進退,不像她和姜泛泛,用情的事情大多不在掌握。
難道以後結婚了,要成為被人牽着走的那個?
還沒發生的事情将俞舟歡的兩根眉毛愁成了波浪。
從車站走到姜泛泛預約的餐廳有一段小路,路兩邊的樹不知開的什麽花,粉色白色,一簇簇,一團團,淺淺薄薄,鋪了一重又一重。還有不少已經落到了地上。
俞舟歡攏了攏自己的羽絨服,對這陰霾潮濕日子裏的春天氣息感到稀奇。她一邊走一邊看,腦袋昂得比天鵝還長,路也走得漫不經心,一不小心就被石子絆得踉跄一下。
“喂。”路的對面,被紅燈攔下的楊宵對着她的背影着急低呼。
她聽不見,也不吸取教訓,拍拍胸口,繼續研究這小花。
到底是什麽花,這麽努力逞強,非得在料峭時節第一個開滿枝頭。
俞舟歡看得入迷,對着花瓣不自覺地發問、傻笑、贊賞,仿佛一個酒鬼,從午夜喝到現在,醉意還沒散去。
楊宵目不轉睛,一直盯着她。
看她笑,他也笑,看她自言自語,笑意就更濃了。
簡直莫名其妙,可又不受控制。
還有三秒,就是綠燈。
“你到了啊。”俞舟歡看見對面的人,聲音輕快地招了招手。那人高高的,五官瘦削,像一株立于懸崖的挺拔竹子。
“早就到了,在等你。”程道聲邁大了步子。
“不是讓你先過去嘛,外面這麽冷。”
“我還好,沒你這麽怕冷。”說着,程道聲寬闊的手掌已經在她面前張開,“不信的話,你摸摸。”
“不要臉。”俞舟歡暗罵一句,笑容卻比剛才還要甜三分。她小手往上輕輕一拍,來不及逃,便被他溫暖的手掌捉住。
應該是沒人看見的,可俞舟歡還是害羞得低下了頭。
那一刻,剛好有花瓣落下,定在她額頭,風吹也吹不走。
“別動。”程道聲的臉幾乎就貼着她的眼皮,她都能看見他臉上的絨毛了。他是那麽認真,目不斜視,呼吸平穩。
可他越是認真,俞舟歡的心好像就會跳得越快。
她慌張極了,最後晃了晃腦袋,将花瓣暴躁地弄走。
“唔,這個是什麽花啊?怎麽開得這麽早。”俞舟歡玩起了顧左右而言他的把戲。
程道聲仔細看了一眼,搖頭:“不知道啊。”
“你怎麽能不知道呢!”她半是嫌棄半是撒嬌,手上加了點力氣,輕輕掐着他。
“那我要是知道了,你會獎勵我嗎?”
“獎勵你到店裏免費借書。不過就免費一天,多的不行!”
“真大方!”
……
他們打情罵俏,旁若無人。
遠遠跟着的人卻再也笑不出來,酒窩都失去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