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直沉默地荀攸突然開口道“丞相何不授呂蒙為南郡太守、程普為江夏太守。這兩郡都是荊州領土,而荊州現在被劉備所占,是徒有官名沒有實權,正好提醒孫權該去取荊州了。”他聲調沒有任何起伏,神色平淡猶如談論穿衣吃飯一般。
曹操笑着搖頭,指指他說“公達啊公達,也就你能把這些個陰謀詭計說得理所當然、正氣十足。”這話看似取笑實在誇贊。
“哈哈哈……”在座衆人跟着大笑。
荀攸自己也憨厚而笑,毫不在意衆人的反應。
曹操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文若(荀彧字),你明日替天子拟好旨授孫權為荊州刺史、呂蒙為南郡太守、程普為江夏太守,派使節快馬加鞭送去江東。”南郡、江夏都是荊州的領地。
“諾。”
“只是……”黃元緊縮黛眉似有憂慮。
曹操見黃元還有顧慮,倒是出乎意料“你還有何話要說?”
她正色道“禀丞相,若是孫權強要荊州,劉備定會另尋根據地。而此時益州牧劉璋昏庸無能,治下吏士多有異心。如今又見丞相出兵漢中與關中威脅到益州,那些吏士必會心中惴惴不安另尋新主。劉備仁德賢名遠揚在外,他若是要取益州并非難事。益州乃川蜀之地,崇山峻嶺、易守難攻。劉備與劉璋不同,又有諸葛亮輔佐,他若得益州肯定會勵精圖治并以關山險阻為屏障與朝廷相抗。到時候再想攻打他,難度更是現在的百倍。”
曹操又開始以指敲桌,那細長的眼中似有驚濤拍岸。
這回坐中衆人倒也是出奇的安靜。就這樣過了許久,他才再度開口“你們覺得呢?”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着小眼,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唯獨荀攸想了會兒說“下官以為黃祭酒此言有理。”
曹操再次陷入沉思,兩眼盯着廳中火爐,炯炯目光開始變得深遠。突然間,他拍案而起,以決然之氣傲視衆人說“我意已決,就用公達計離間江東與劉備。”他看向黃元“你所說顧慮畢竟是猜測,而今之計當以拿下關中為重。”
曹操周身所散發出來的霸主之氣令黃元情不自禁地點點頭。
“好,”他接着部署道“曹仁我派典韋做你前鋒,你回去後就開始做出征準備,另外……”他看了眼一直靜坐在側的三個兒子“子文和子建也随你去鍛煉一下吧。軍師祭酒黃元随軍出征。”
“諾!”四人同時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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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元眼角掃向曹丕。對方正颔首端坐,星眸中光芒收盡。她心知肚明:曹植文采斐然而少戰功,曹操此次令他随曹仁出征是有意在栽培他,看來曹丕又要不好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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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陣春雷過後,屋外開始響起淅淅瀝瀝的雨聲,春雨潛入夜色滋潤正欲複蘇的萬物。酒案上兩盞蓮花形燭臺中昏黃燭光随着雨聲有節奏地跳動。
甄宓替曹丕舀了碗羹又往他碗裏夾了塊雞肉,柔聲問“夫君,今日飯菜可合你胃口?”舉止之多姿,聲音之空靈,令人見而忘俗。
曹丕微笑,也往她碗裏夾了塊雞肉“甚合胃口。你也多吃點。”他放下筷子,伸手捋了捋甄宓兩鬓的秀發,十分疼惜道“你看你,又瘦了,整日操勞更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是,妾身知道了。”望着他柔情四溢的星眸,甄宓心裏卻莫名地感到不真實。她嫁給曹丕多年,曹丕多她可謂是關愛有加、呵護備至。但随着年歲的增加,她漸漸地感到這種關愛、這種呵護似乎缺了點什麽,以至于她只能用常理來告訴自己曹丕是愛她的,而不是用心去感受。
“宓兒,”曹丕咽下一口飯說“長兄走得早,你我實為家中長兄與長嫂。如今三弟、四弟就要遠征關中。我聽說城西女娲廟祈福很是靈驗,你不如改日去廟中替他二人祈福,再求兩道護身符來。”
完美的臉上閃過不易察覺的詫異,甄宓溫順笑道“是,妾身待會就擇個黃道吉日去女娲廟敬香祈福。”
涼亭周圍的桃花樹碧葉紅花,含苞待放。曹丕手執狼毫,漆黑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宣紙好似周遭一切都不存在。雙手看似輕松寫意地執筆在宣紙上游走,其實萬鈞之勢都凝聚在腕間,分毫也不能偏差。他一半身子沐浴在柔和的晨光下,金色光線正巧勾勒出他那完美側臉,神色安然,倒是難得的溫潤可親。
“公子,”羅榮四顧張望了一番确定沒人,才靠近曹丕低聲說“公子,小的已經按公子吩咐準備妥當了,藥材都是從苗疆藥師手上新買的。”
曹丕手勢不停,直到最後一點霸氣提筆收勢,才緩緩開口“嗯,你可要弄清楚了,別到時候給錯了人。”
“公子放心吧。小的都已安排好,一個是墨綠宮穗一個是深藍宮穗。”
曹丕沒發言,低頭看着身前的字“以樸應冗,以簡應繁”,眼中寒意凜然。
“夫君,”甄宓翩然走進涼亭“妾身已從女娲廟求來平安符。”她說着遞上兩道符。
“嗯,交給羅榮吧,”曹丕看一眼那平安符,笑得很是親切“我已命他母親挑了兩個你往日做的荷包配上香料來裝這平安符。”他握住她柔嫩的玉手“你這兩天勞累了,這點事就交給下人們去做吧。”
“是,”甄宓将平安符交給羅榮“那妾身去看看今日晚宴準備地怎麽樣了吧。”
“這也讓羅榮去盯着就好,”曹丕拉起她同坐于幾案前“你陪我寫副字。”
羅榮立刻捧着兩道符識相地退下。
一彎如勾新月正挂在堂屋大門口。曹丕與甄宓同坐于主位上,下首左右各坐着曹彰與曹植夫婦。
“三弟、四弟,”曹丕舉起酒樽“你們再過幾日就要出征,我與宓兒今日在家中略備酒菜就當是給你們踐行了。願你們早日凱旋歸來。”
“多謝二哥。”下首二人向他舉起酒樽稱謝。
“來多吃些菜,這都是按你們往日愛吃的做的,”曹丕拿起筷子,笑着看向二人“去了軍營可就只能吃些粗茶淡飯了。”
崔煙岚夾起一塊鹿肉放在曹植碗裏“公子,這是你最愛吃的鹿肉,多吃些。”
“嗯,我自己夾就好。”曹植冷着臉将碗向遠處挪了挪,也不看她“你照顧好自己就可以了。”俊眼有意無意地瞟了主位上端坐的二人一眼。
“四弟與弟妹真是夫妻情深。”曹丕微笑着稱贊,幽邃星眸永遠深不可測“世間千金易得,唯獨真愛最是難覓。”
這話倒是讓在旁默不作聲一個勁喝酒的曹彰渾身一怔。
“對了,”甄宓溫柔開口“我前幾日去女娲廟為三弟、四弟求了兩道平安符,已做了荷包放在其中,希望三弟、四弟戴在身上好讓女娲娘娘保佑你們平安無事。”
兩個侍婢分別向曹彰、曹植呈上荷包,一個以深藍色宮穗做裝飾,一個以墨綠色宮穗做裝飾。
曹丕突然加了句“這兩個荷包都是宓兒親手做的,你們可不要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
“多謝二嫂。”曹植接過荷包伸手輕輕撫過墨綠色宮穗,倒是與他身穿的嫩綠華袍極是相襯。他立刻解下腰間所佩戴的荷包,将新荷包系上。
崔煙岚面色有些不自然,微張朱唇卻說不出一個字,眼巴巴看着曹植将她做的荷包解下又将甄宓送的系上腰帶。她再次帶着審慎目光去看那個絕世無雙的麗人,心髒沒由來地一緊。
曹彰本是收了荷包放在一邊,見曹植已經戴上,也不好意思拂了甄宓面子,遂将荷包系上,斟滿酒樽“多謝二嫂,彰敬二哥、二嫂一杯。”
兩日後的半夜曹植突然瘋了一般大喊大叫,吵鬧了大約兩個多時辰,整個人又忽然暈了過去,高燒不退,嘴裏不住地說着胡話。
崔煙岚焦急地站在曹植床邊,終于忍不住開口問正在把脈的醫士“醫士,公子他的病怎麽樣了?”她拭了拭眼角淚水。
“夫人請放心,”醫士起身向她行禮“四公子應是得了風邪,一時失了心智。現在已經睡下,等他醒來神智就能恢複……”
“子建怎麽突然得了病。現在怎麽樣了?”曹操繃着臉大步進來,房中氣氛頓時變得壓抑和迫人。他身後還跟着曹丕。
“父親,”崔煙岚向他行禮“兒媳也不知道,昨天夜間公子突然胡言亂語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鬧了一晚上到清晨時突然全身抽搐……”她又開始抽泣“後然就暈倒了。是兒媳不好,沒照顧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