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河北甄宓俏
“黃從事,”曹彰從屋裏出來,立刻就有小厮遞上貂裘,撐傘而待。“黃從事沒帶傘麽?”
黃元點頭。
“無妨,”曹彰示意小厮,“我讓小厮送你回去。”說話間便有另一個小厮撐開傘立在臺階下。
黃元作揖拜謝“如此,多謝三公子。”
他二人各有一名小厮撐着傘一前一後走出院門。
其他人早已離開,院門外只有曹丕帶着一小厮還等在門口。他随意披了件貂裘立在傘下,竟是光華四射,貴氣奪人。
“二哥?”曹彰有些奇怪。
“三弟,”曹丕微笑“我有些話要對黃從事說,不知是否方便……”說着看向黃元。
“哦,無妨。”曹彰即刻明了,看了黃元一眼又對曹丕道“二哥,那我先走了。”
黃元抱拳作揖“恭送三公子。”
曹丕聞言依舊微笑着“好,仔細路滑,”待曹彰走遠才從小厮手上接過雨傘“你們先回去。”接着低頭對黃元說“走吧,我送你。”
黃元也不稱謝,動身便走,走了幾步方面帶笑意說“沒想到二公子是如此謙和愛幼的兄長。在下自愧弗如。”
曹丕并不在意她的冷嘲熱諷,開口道“我父親對你之事一清二楚,你可知是何原因?”
“這件事無非就是有人告密。公子應該問問你那四個家仆才對。問我有何用?”
“他們四個是我一手調教的,不會有問題。”
“不是他們四個,那還有其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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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這座別院是我悄悄買下的。只有我、三弟和他們四人知道。我問過三弟,他沒有告訴過父親,”曹丕頓了頓“他也不像是說謊的人。”
黃元咧嘴,依舊目視前方“怎麽,難不成還是我的人向丞相告的密?”
曹丕停步,一雙星眸滿含用意地看着她。
黃元一愣,難道真的是……眼前迅速閃過方姨、婉寧和東兒的臉。“怎麽可能?不可能!”她轉身繼續向前走。
兩個家仆正巧從一處院門中出來,見到二人恭敬行禮“二公子,黃從事。”
曹丕迅速換上和藹的笑容。黃元暗翻白眼,果然是只老奸巨猾的玉面狐貍。
“凡事皆有可能。”待兩個家仆走遠,曹丕方開口“心無戒備,可是兵家大忌。”
雪越下越大,青石板路面上已積了厚厚一層,兩排腳印随着二人一路蜿蜒。
“用人不疑,也是自古明訓。”紛揚的雪花倒映在黃元清澈的眼中,片刻後她眨一眨眼道“你放心吧。我自有辦法驗證。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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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巧簡易的卧室內一個暖爐在塌前燒得通紅。
“咳咳咳……”黃元白絹捂嘴,眉心不自覺得皺成個川字,雙頰因劇烈咳嗽而微微泛紅。
“姑娘如此咳嗽。還是讓婉寧去與府中管事說一聲,給姑娘請個醫士來看看吧。”方姨遞上碗水,滿臉擔憂。
“不礙事,陳年舊疾,一開春便好了。咳咳,照着之前的方子抓要吃就行。如今不比在州牧府上,能少一事,咳咳,就少一事吧。”黃元舉碗喝水,兩眼看似随意地掃過方姨:她會是細作嗎?不會的,不會的……
屋外響起一個小厮的聲音“黃從事,小的奉二公子之命,帶了醫士來給黃從事瞧病。”
曹丕?!一絲驚訝轉瞬即逝,黃元笑道“那就請醫士進來吧,還請替我向二公子轉達謝意。”
一開春,氣溫便一日暖過一日。黃元的舊疾經過調養也已近大好。
春日午後,日光擾人。黃元從議事廳出來拐過牆角,就有一小厮上前向她行禮“黃從事,二公子請你去他院中。”
她皺了皺眉有些警惕道“你可知二公子找我去所為何事?”
那小厮自始至終垂着頭“具體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夏侯将軍家的大公子雲游回來,二公子要設宴款待。”
黃元略一躊躇“那你前面帶路吧。”
曹丕院中有一大一小兩座涼亭,大的寬敞華麗,小的精致玲珑,兩旁環種着桃樹和海棠樹将兩座涼亭圍住。春寒料峭,枝桠上剛剛吐出嫩蕊。小亭中一個美豔的琴師正低眉信手續續而彈,空靈的琴音萦繞涼亭正是那《高山流水》。黃元到時,衆人都已入座。
曹丕身邊一年輕英俊的公子站起來笑眯眯地瞅黃元片刻“這就是新來的相府從事?嗯,不錯,要是沒有臉上這道疤我看比你還要儀容秀美。”他最後這句話是對着曹植說的。
曹植只是笑笑,并沒有答話。
“夏侯公子莫要再羞煞在下了。四公子谪仙風姿,在下不及萬一。”黃元也笑着看夏侯衡。兩人目光交際都有片刻愣神——一個是放蕩不羁神色下掩映的沉重與無奈,一個是淡然從容神情下埋藏的悲憫心與真性情。
“呵,有意思,”夏侯衡率先回過神,走近她右手一圈攬住她肩道“不錯不錯,你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以後你就叫我伯權(夏侯衡字)。”
黃元不料夏侯衡會有此舉動,強忍尴尬之色,挪動身子要脫離他的手。
“交朋友之事可以席後再談,你先過來喝酒吧。”曹丕星眸掃過黃元的臉,深邃的瞳仁中永遠是旁人猜不透的心思。
背後有女聲響起“都來了呀。”聲音好似天籁,竟比這琴聲還要空靈婉轉。
黃元扭頭只覺一道七彩霞光直刺眼球,定神再看,眼前這名少婦美得不可方物,可令滿院姣花羞愧自凋。她周身上下尋不到一點瑕疵,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綠波。長長的青蓮裙裾拖曳身後,調出了身姿的妙曼。如綢烏發以素青絲帶束成飛仙髻,清風拂過發帶,纖袅飄逸,驚鴻一瞥。兀自站在那裏溫柔淺笑就已是一幅畫。若在平時黃元也算得上是清秀佳人,但與她一比立刻自慚形穢。
她蓮步輕移,領着衆婢女将餐盤放好。一舉手一投足都似天女臨空曼舞。
黃元心中暗嘆:世稱江南有二喬河北甄宓俏,果然名不虛傳。
“喂喂,”夏侯衡走過來一彈黃元的額頭“喂喂,看什麽呢。別人都說我放浪形骸,我看你倒是一點也不輸于我啊。竟然就這麽直勾勾地看着嫂夫人。”
黃元被他一說才知自己失禮,朝甄宓拱手一拜道“夫人風姿絕代,在下方才是真的……看呆了。”
“哈哈,你小子還真是實話實說啊。也不怕你家二公子生氣?”夏侯衡讓她逗樂了。
甄宓只是微微一笑,走至曹丕身邊。曹丕起身握住她的手,星眸中是從來沒有過的溫柔寵溺“你辛苦了。”說罷拉着她與自己同坐,随後又對夏侯衡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黃從事稱贊宓兒,我有什麽好怪罪的。伯權,你別再那裏瞎說。”
曹彰見甄宓來便在席間向她拱了拱手“二嫂。”
曹植的眼神從甄宓出現後就片刻不離地跟着她。當下見曹彰向她行禮,亦才回過神來拱手喚了聲“二嫂。”
“叮……”最後一個音階緩緩消散,一曲《高山流水》終于彈畢。
“好,”曹丕率先鼓掌稱好“賞!”
“呵呵,”曹植醉意闌珊,依着欄杆猶如玉山将崩“心無意境,指法再娴熟也只是空有其表。”向來清高桀骜的眉宇間滿是輕蔑之色。
衆人皆面有異色,席間氣氛霎時變得十分尴尬。
“哈哈,是了,子建(曹植字)琴技出衆。我們應該讓他彈一首才是。”夏侯衡一句話,終于掩過了尴尬。
曹彰立刻幫腔“對對對,四弟,你給我們彈一首吧。”
“是啊,就請四弟為我們彈一首吧。”曹丕微笑着,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曹植剛才的冒犯。
曹植斜倚着緩緩掃過衆人,嘴角一揚“好啊。”對亭外朗聲道“拿琴來。”他就在大亭正中間盤腿而坐,将焦尾琴擱在腿上,玉指輕撥琴弦翩翩唱道:
北國有佳人,采桑歧路間。柔條紛冉冉,落葉何翩翩。攘袖見素手,皓腕約金環。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體,珊瑚間木難。羅衣何飄飄,輕車随風還。顧盼遺光采,長嘯氣若蘭。行徒用息駕,休者以忘餐。借問女安居?乃在城南端。青樓臨大路,高門結重關。容華耀朝日,誰不希令顏。媒氏何所營,玉帛不時安。佳人慕高義,求賢良獨難。衆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觀。盛年處房室,中夜起長嘆。
聲音極清極潤,好似冰玉相擊。曹植唱歌時雙眼會有意無意地掃過甄宓。而甄宓坐在曹丕身側深低着頭,自始至終都不曾看他一眼。
黃元冷眼瞧了片刻,往嘴裏扔個栗子,不知是不是嚼東西的原因總感覺她的嘴角是上翹的。
待曹植唱罷,夏侯衡有些忌憚地瞄了眼曹丕。後者只是低頭盯着手中酒杯,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哈,子鍵(曹植字)這是你新做的樂府吧,不錯不錯。方才聽子鍵唱歌仿佛就有一位傾城傾國的佳人在眼前。”夏侯衡撫掌稱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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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對一些歷史人物做一個簡單簡紹:曹丕,字子桓;曹彰,字子文;曹植,字子鍵;荀彧,字文若;荀攸,字公達;夏侯衡,字伯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