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羽桦見着榮初,忍不住撲過來,“榮——榮先生,阿次呢?他怎麽樣了?”
“哼!”榮初冷笑着看着他,“如果他有事,你絕不會活着!”
楊羽桦吓得縮回去一下,頓了頓還是擡起頭道:“我想見見他,可以嗎?”
“我會讓你見他最後一面的。”
“最——最後一面?!你,你想殺我?!”楊羽桦驚恐的睜大眼睛,冷汗不由“唰”就下來了,聲音都顫抖了起來,“你——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阿——阿次,阿次會救我的。”
“阿次?”榮初逼近一步,“阿次憑什麽救你?你殺了他父母,害了他全家,你害的他這輩子都得背負認賊作父的罪名,永遠擡不起頭來!他若是殺你,他會內疚,他于心不忍,若是不殺你,卻又愧對他死去的父母,愧對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愧對我這個大哥!你一手造成了他今天進退不得的困境,制造了他無法面對的人間慘劇!”
“我混蛋,是我不對,一切都是我的錯……可是我是被逼的……都是日本人,他們逼着我簽字,逼我簽認罪書,逼我簽協議,不然就要殺死我,我害怕,他們派人看管我,恐吓我,我天天活在死亡的恐懼裏,戰戰兢兢,朝不保夕,我表面上風光實際上我早已經受夠了!”
“那你就去死啊!人死如燈滅,一了百了,你就不必再害怕再恐懼,‘砰’的一聲,什麽都沒有了,你欠缺的就是這一點點勇氣。叔叔,是男人就該有點男人的氣概。”
聽着榮初無比嘲笑的口吻,楊羽桦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氣,大聲叫道:“是!我是怕死!我貪生怕死,我賣國求榮,我是漢奸賣國賊,我給阿次蒙羞,你殺了我吧,你不是恨我嗎,殺了我吧!”
“哼,現在有勁了。這句話你當初為什麽不對日本人說!”榮初不想和他再說下去,直接道:“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立刻就死,我成全你,這就送你上路;二是你去見過阿次再死,如果你要讓他受到一丁點刺激,我保證讓你死的慘不忍睹!”
楊羽桦冷靜下來,說道:“我要見阿次。”他看了眼榮初不放心的樣子,連忙接道:“我發誓我絕不會告訴他,我可以死,但是不要讓他知道。”
“好,我權且信你。”
榮初帶着楊羽桦來到楊幕次的病房,楊幕次正倚在床頭看書,楊羽桦一見兒子無恙,忍不住叫了聲:“兒子!阿次!”
楊幕次乍聽到父親的聲音一驚,猛地擡頭,“爸爸!”他下意識的要起身卻在看到大哥時頓住了,眼瞟到大哥臉色不善,他老老實實的坐着沒再動,也不敢再叫“爸爸”,就那麽眼巴巴的看着父親。榮初實在見不得他這副可憐的樣子,也知道自己在這阿次恐怕是沒有辦法和楊羽桦敘舊,于是開口對楊羽桦道:“你進去吧,我只給你三個小時,你記住我說的話!”然後又轉頭對楊幕次威脅道:“阿次,你老老實實地注意身體,最好不要讓你的傷口掙開,否則你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事來!”
楊幕次點頭,他此時的注意力全在父親身上,把榮初氣的,眼不見為淨,關門走出去了。
楊羽桦這才快步走到床邊,激動的道:“兒子,寶貝兒子,你沒事吧?我看看傷口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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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沒事。”一開始的激動過去,楊幕次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眼前這個人,是他的殺父仇人啊。
“我該叫你‘爸爸’好呢,還是該叫‘叔叔’?”
楊羽桦愣住了,然後有些悲傷的道:“都叫了二十多年‘爸爸’了,還是叫‘爸爸’吧。爸爸對不起你。阿次,你恨我嗎?”
楊幕次張了張口,沒有回答出來,他自己心下也不知是什麽感覺,于是只能道:“爸爸,您先坐下吧。”
楊羽桦機械的坐到床邊,他能感覺到他們父子間已經有了間隙,阿次待他不如以前那般親近了,于是他想解釋,他想為自己辯解一下,“阿次,這二十多年來我沒有好好待你,爸爸是有苦衷的。整個家都在你母親,不,徐玉真的掌控之下,她威脅我,她恐吓我,我時時都活在她的陰影之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的。兒子,爸爸是既盼望你回家又害怕你回家,你的工作性質,你的職業習慣,我怕呀,萬一你去查她,你查到什麽,那爸爸可就保不了你了。”
楊幕次道:“我是早就發現了不對勁,但是我并沒有往壞的方面想,或者我也怕,我怕查出一個我不敢面對的結果,所以我一直逃避,視而不見。可是——爸爸,您能不能告訴我,您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我父母,他們是你的親人啊!”
“我——阿次,兒子,你要原諒我。為了彌補我的過錯,我從日本人的刀下保下了你,這二十多年來我視你如己出,我盡全力的在保護你、愛護你,兒子——”
楊幕次不想聽這些,他說道:“爸爸,您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的親生父母還活着,他們也一樣會保護我、愛護我,甚至,他們會做的比你好!是你剝奪了他們的權利,你殘忍的殺害了他們的生命,他們是你的大哥大嫂啊!”楊幕次哭了,心如刀割。他嘴上說着絕情的話,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下來。
“兒子,”楊羽桦哀泣着,“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死,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人一生下來,就在死路上走,不要走的太難看。”
楊羽桦擡頭看他,“阿次。”
楊慕次握住他的手,“爸爸,您需要面對事實,你不能再逃避了。您要是,要是願意面對一切自己所犯下的罪惡,肯以身伏法,阿次願意,為您戴孝扶棺!”
楊羽桦一震,淚流滿面的握住楊慕次的手,“兒子,阿次,再讓爸爸抱一下,好嗎?”
楊慕次再也忍不住,一頭撲他肩膀上痛哭失聲,楊羽桦緊緊的抱着他,一遍遍的叫着,“兒子,寶貝兒子——”
人生,從來沒有被逼無奈,有的只是選擇
楊羽桦回到監獄,榮初遞給他一把槍,說道:“看在你表現良好的份上,自我解決吧。”
楊羽桦顫顫巍巍的接過手槍,舉了好幾次也沒有舉起來,榮初冷笑,“怎麽,又沒有勇氣了嗎?想反悔?”
楊羽桦雖是害怕的一直抖個不停,但是他想起阿次的話,心下不禁下定決心,擡頭對榮初道:“阿次說過,他會為我戴孝扶棺,我楊羽桦此生無憾了,哈哈!”話說完,他毅然舉起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槍響的那一刻,他常年佝偻的身體居然挺直了,仿佛又回到了青春年少、意氣風發的時候,身體也不抖了,內心的恐懼統統都消失了,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楊羽桦開心的露出笑容。
但是過了好半天他還是沒有感覺到疼痛,這是怎麽回事?他疑惑的睜開眼,卻見榮初依舊站在面前看着他,他不可置信的道:“我,我沒死?”
“槍裏沒有子彈,當你有勇氣扣動扳機的那一刻,你就重生了。”
楊羽桦呆呆的立在原地,聽着榮初繼續說道:“你現在知道了吧,其實死并不可怕,今天這一槍就當我報了仇,我答應過阿次,會放你一條生路。但是這并不意味着你就沒有罪了,相反,你要為阿次為你自己,和政府合作,将日本人的罪惡公告天下,将日本人的野心公之于衆,讓全天下都認識到,抗日救國,刻不容緩!”
楊羽桦聽明白了,此時的他已經不是那個長期生活在日本人的高壓政策下,被吓破膽子的楊羽桦了,在剛才扣動扳機的時刻,他已經戰勝了自己,重新找回了自我,現在的他感覺自己渾身充滿着力量,他要找日本人報仇!于是他對榮初說道:“謝謝你,阿初。我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我要阻止日本人的陰謀,我要将他們的狼子野心公之于衆!你聯系市府吧,就說我楊羽桦願意站出來作證,願意站出來向公衆道歉,我甚至還要準備一篇演講,将真相告訴全上海的人民。我不怕了,再也不怕了,我要和日本人戰鬥到底!”
榮初神色複雜的看着他,說道:“我會的。”說着轉身走了出去,人生,從來沒有被逼無奈,有的只是選擇。成龍成蟲,只在一念之間。
接下來楊慕次在報紙上看到了關于楊羽桦出面作證直指日軍罪惡的報道,看到了楊羽桦在廣場上激動的演講的報道,看到了楊羽桦面對公衆深刻忏悔的報道,他看着看着眼睛不禁濕潤,嘴上卻是欣慰的笑了起來。
而此時,榮初卻是再次出現在杜旅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