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抱着被子，倒在床上吃吃笑。
朗同學一條腿屈起立着，一條腿垂在床沿下，一只胳膊搭在彎起的腿上，回過頭涼嗖嗖地看我。
“……”
嗅到了一絲絲危險，我立馬就乖乖噤聲。
被子還裹在身上，卻沒什麽實在的安全感。
我抿着嘴唇，盯牢朗同學，蠕動着就要往後挪。
可到底兩條腿的跑不過四條腿的。
（盡管好像和腿也沒什麽關系）
我還沒挪出去半寸遠，就被朗同學一把摁住被角，定在了當場。
接着，就是利索的回身。
狼爪一伸，一把把我拖了回來。
剛剛受了點挫敗的小自尊，一轉頭就成了對我這個弱小食草動物的羞惱威脅。
明擺着氣我剛才的幸災樂禍。
不自量力的。
食草動物對食肉動物的輕狂小視。
食肉動物很不爽。
于是，黑雲壓城，山雨欲來。
身邊床墊一沉。
朗同學俯身壓過來，臉上的神情要笑不笑：“有那麽好笑麽？”
我繃着笑搖頭：“沒有。”
“那你笑什麽？”
我也還是繃着笑，搖頭扯謊：“我沒笑。”
“是麽？”
他動動眉毛，更危險地俯低身子，湊近我。
眼神往下，在我緊抿的嘴上掃了一圈。
我轉頭要躲。
他一只手已經捏着下巴把我扳了回來。
然後低下頭，張嘴就是一口。
就咬在我被捏得變了形的嘴唇上。
“……”
抿着的嘴是繃不住了。
我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就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就這麽膩膩歪歪地鬧着。
直到他揭了被子，把我貼着背攬進懷裏。
尖尖的狼牙，挨在我頸間磨了又磨，惦記着囑咐：“明天要是再有這樣的情況，不管什麽時候在哪裏，第一時間喊我的名字。記住了麽？”
“嗯。”我乖乖點頭。
感覺着他身上熱乎乎的體溫，和一時興起冒出來的磨人的狼牙。
知道他已經從每月那麽幾天的疲倦裏恢複過來了。
好像在這郊外山間，遠離人群的地方，這麽不鹹不淡地野上一野，他就能比在家單純窩着睡覺，要更快恢複元氣。
野生的就是野生的。
吸收天地之精華日月之靈氣什麽的，就是成精的節奏啊。
我曲起肘，捅了捅背後的小妖精。
怕他再這麽磨下去，真會磨出點火星子出來。
他冤家那兩句隔窗的調侃猶在耳邊。
這一群同行的家夥，可不只有他才聽覺敏銳明察秋毫。
可別真鬧出什麽動靜來，讓他們聽了去。
感覺怪不好意思的。
小妖精自然心領神會。
只是摟着我的腰，溫溫柔柔地蹭。
“我就抱一會兒。”他說。
腦袋埋在我肩窩，聲音悶悶啞啞的，有一點克制的慵懶。
一只手也捉着我捅他的手，又原樣放回身前。
又順手把不怎麽規整的被子掖了掖，把兩個人老老實實裹在裏面。
窗戶依舊開着。
能隐約聽見青姐他們收拾回房的動靜。
山裏的空氣涼絲絲的，似乎還帶着點桂花香。
我們兩個，就這麽窩在溫暖的被窩裏。
窩了很久，才又勉強爬起來洗漱。
兩張床的單間。
最後還是擠在一張床上睡的。
暖和得很。
不知是不是因為朗同學在身邊守着。
一整個晚上都安靜好眠，沒再有奇奇怪怪的東西入夢驚擾。
從睡覺時就又開始下雨。
淅淅瀝瀝了一整個晚上。
像是白天被人截了流，趁着晚上趕緊偷偷補回來。
第二天，大家一個個都起得挺早。
吃了頓簡單的雞蛋餅小米粥早餐，就收拾收拾離開了農家院。
回城以前，又商量着，換了一處售了門票的人多道路進了一次山。
說是那邊的山間秋景也十分好看，不容錯過。
那種鋪好了的臺階步道，果然好走許多。
同路的游人也多。
男女老幼，攜家帶口，比昨日的去處不知熱鬧多少。
我也是心裏埋了點好奇。
一瞧見朗同學和玄墨同時出現在視野裏，就忍不住開始浮想聯翩。
兩個人都是休閑外套運動褲，一身的暗色，遮不住的行止間的運動感。
一個個子高些，一個矮上一點。
在人群裏，卻也都是鶴立雞群。
別說。
還挺有那麽幾分叫人惆悵的和諧。
已經有不止一個小女生，兩眼放光地抱着手機，朝着兩人出沒的方向，半偷偷摸摸半光明正大地拍照留念。
把我看得咋舌不已。
還琢磨着要不要上前規勸一番，讓兩人各自低調點為好。
不過，又很快打消了這多此一舉的念頭。
因為耳尖的聽見，兩個湊在一起拍照的小姑娘，翻着各自手機裏的照片嘀嘀咕咕：“哎，我怎麽沒有拍到正臉啊？”
“啧，我也是。圖像也是虛的，好像手抖了。”
“……我的也有點兒。”
“……”
最後兩人歸結為見到帥哥太激動，手抖得太沒出息，也實在怪不得別人。
可到底不死心，想再抓緊補拍一張。
于是舉起手機，再在鏡頭中尋找兩人的身影。
我施施然從旁飄過。
心裏大致猜得到，她們這一次，也八成不會如願。
前面，是山腰的一片涼亭水潭。
一小段從山側高處落下的瀑布，水勢不大，卻也嘩嘩有聲。
在此休息歇腳的游人也不少。
朗同學回頭招呼我。
走在前面的玄墨，也回過頭來朝我倆笑。
又有個丸子頭女孩的手機，在他這一回眸間，一不小心“失手”掉落。
在那以前，手機的鏡頭，似乎也是有所指的。
我無語。
也百分之百确定了這道行極深的始作俑者。
不過還好，手機先是砸在了女孩腳上。
落在山石路面上，也沒有怎樣的慘烈壯闊。
女孩慌忙蹲下去撿。
再站起時，還不大好意思的朝那邊觑了一眼。
接收到玄大帥哥的安撫微笑一枚。
也不知那姑娘有沒有悟到，這其中的一絲別有深意。
朗同學伸手握住我遞過去的手。
也淡淡朝那姑娘瞥了一眼。
一臉同樣淡淡的無奈。
不知道是對總是流行些奇怪文化的人類，還是對某些在他面前不介意顯擺道行的同黨。
走在前面的姐妹花，并沒在此停留。
倒是玄墨歪着腦袋，站在潭邊，意味深長地沖我笑：“你不會真的沒學過游泳吧？”
“……”
我站在朗同學身邊，也轉頭朝那水潭瞧。
水瀑，山石，一點飄渺的水氣。
除了休息拍照的滿眼游人，竟跟昨天夢裏的情景，真的有八分相似。
一晃神間，幾乎分不清，此時此地是夢是真。
現實版的莊生夢蝶。
盡管知道，不管是現實還是夢境，自己确實都安全無虞，可還是下意識握緊了朗同學的手。
身上也忍不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腳底下，也往朗同學身邊挨了挨。
朗同學察覺了我的反應。
不滿地沖玄墨皺眉。
示意他可以适當閉嘴了。
可無奈那人不識相。
無視他的表情，繼續笑眯眯問我：“游泳其實挺好學的，改天我可以教教你。”
“……”
朗同學終于忍無可忍。
攬着我的肩膀，把我整個人擋在了身後。
一面沖不識相的家夥不耐煩地道：“不用了，謝謝。她要是想學，有我教就夠了。”
那邊一點被拒絕後的失望都沒有。
早已料到他的反應似的，沖我們兩個笑得一臉饒有興味。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那張看起來比朗同學大不了幾歲的臉上，隐隐現出那麽點近乎“啊年輕真好啊”的滄桑感慨。
有一點難以言說的孤獨的味道。
像是活了很久似的。
不過，那樣的神情轉瞬即逝。
一眨眼間，就又成了一點無所謂的淡然。
還一邊搖着頭啧啧兩聲：“你教當然可以。可你們這些地上跑的，下了水那姿勢，實在是不怎麽好看。要教別人，是不是有點誤人子弟？”
地上跑的朗同學：“……”
有可能被誤了的我：“……”
說實話，我确實沒見過朗同學游泳。
我自己是個旱鴨子。
內陸長大的孩子，對一到夏天就下餃子似的游泳池也沒什麽好感。
所以，一直都沒大學會游泳。
也從沒跟朗同學提過，要一起去游泳什麽的。
自然也不知道，他下水後的姿勢如何。
不過，想想他線條好看的腰背肌肉，和他跑步打球時的矯捷身手。
游泳什麽的，應該也很流暢帥氣吧。
可腦海深處，還是很不厚道的，浮現出另一幅畫面。
就是那種犬科動物浮在水面，水下四足仍要不斷撲騰的樣子。
那姿勢，就是傳說中的……狗刨吧。
要是把這姿勢的主角，再換成毛絨絨的朗同學……
想想也覺得怪好笑的。
于是，忍不住抿嘴低頭笑。
還要騰出手來，扯住大概已經在心裏呲牙了的朗同學的衣角。
繼而，果斷婉拒對面不怎麽誠懇的提議：“我在地上跑習慣了。游泳什麽的，還是等等再說吧。”
言畢，拉着朗同學，趕緊從潭水邊遁走。
遠離這總要把他撥拉得炸毛的對頭冤家。
這位仁兄也真是。
明明是個防災滅火的消防隊長。
做出來的事，卻總跟四處點火差不多。
真不知道，朗同學以前是怎麽招惹過他。
這一團疑雲，在我心頭越聚越深。
終于趁着在山頂休息，同去衛生間的空檔，拉過青姐，小心問了出來。
“他們兩個啊……”青姐似笑非笑地沉吟，“過節倒是算不上。就是有點性格不合吧。”
“……”
怎麽越聽越覺得這關系可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