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兄黑弟·十一·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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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鹫一個激靈從床上彈起來,抽出枕頭下的手槍。
北百川摁住赤鹫的肩膀,“我去看看。”
清掃的女服務員癱在地上,爬着往電梯去。而把她吓得站不起來的東西,此刻就在北百川的腳邊。
那是個紙殼箱。裝橘子用的。
裏面不是橘子。是個腦袋。洗得幹幹淨淨,用塑膠膜抽了真空。
箱子外訂着個信封,信封上印着太陽紋樣。
這時候赤鹫也走了過來,蹲下身扯掉信封。抽出折了三折的A4紙,展了開。
親愛的赤鹫警官。
黑老二的腦袋送給您。作為交換,白老大就算了吧。也不要問Orina的錢去哪兒了。因為地獄裏的每一塊金子都屬于神。
我知道您一直在尋覓神的蹤跡,但請止步于此吧。我不忍心殺您,因我也曾癡迷于您的美麗。如果您非要刨根問底,萬分遺憾,我只能拿走您的性命,如我曾拿走您的姓名。
深秋的風從窗戶灌進來,掀起慘白窗紗,飄蕩如招魂的幡;鮮紅提花地毯猙獰起面目,浮出大大小小的鬼臉。
赤鹫攥着那張白紙,盯着監控屏幕,瞳孔紅得瘆人。
監控上是個高大的男人。穿着意式西服,戴着蝴蝶領結。提着紙箱大搖大擺地進來。注意到攝像頭,不但沒躲,反而對着鏡頭招手,做作一笑。豆眼巨鼻,醜得傷感,醜得好認。
“布魯斯···”
“鹫哥認識?”
“以前是幻華月的熟客。沒想到是教會的成員。”
“太陽教?”
“你知道?”
“在警校時聽過些。”
太陽教,全稱太陽同法教。總部位于境外,分支無處不在。機構嚴密,有着上千萬的瘋狂信徒和資金。與財閥,政治皆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甚至有傳言,一些小國的政治已經完全被其把控。
赤鹫道,“布魯斯殺了黑老二,說不定已接手了這裏的黑幫組織。”
北百川想起老鮑的話, “這片的賭場歌廳,原都是黑老二把着。如果這男的接手,去找大店挑事,應能惹他出來。”
——
豪車,長腿,燈光,煙草。
熒光色的燈帶穿梭在棚頂,黑紫的燈光下是一個個賭桌,圍着層層的人。骰子在缸裏跳,奶砸在眼前晃,噪音震着混濁的空氣。
這裏是克特斯州南部最大的賭場。這裏有最妖嬈的女人,最瘋狂的男人。充斥着紙醉金迷,形骸放浪。
砰的一聲槍響。
喧鬧的卡帶被摁下了暫停。所有人齊齊看了過來。年輕男人舉着手槍跳上賭桌,咧嘴一笑,露出細白的牙。他不是來找樂的,他是來狩獵的。
“都滾出去。”
又是幾聲槍響。賭場恢複了喧鬧,卻都是尖叫。賭客和搖缸女郎往門外湧,打手從門外往內湧。
北百川四下尋覓一圈,沒找到趁手的武器。
這時一個逃得慢的胖子從腳下晃過,北百川蹲下身,薅住胖子脖領,扯下了胖子皮帶。把皮帶纏到拳頭上,迎着那幾個持械光頭沖去。
光頭1號拎着鐵棍上來,北百川偏頭躲開,反手一個暴扣,把光頭1號的腦袋鑲進桌裏。光頭2號的小刀又攮了過來,北百川抓其手腕,一嘴霸子摟翻在地。
剩下幾人一看,來人不是個小卡啦,這是個一拳超人。實力差距太大,團滅板上釘釘。遂打算友好談判,化幹戈為玉帛。
光頭三號問道,“先生是有什麽事?”
“你們新老大送來個大禮,我來道謝。”
光頭3號放下砍刀,“可是赤鹫警官?”
“我是赤鹫。”角落的陰影裏走出來一人,叼着煙,轉着槍。
“老大在等您了,這邊走。”
北百川回頭看了眼赤鹫,赤鹫微微颔首。
穿過四散的賭桌,光頭3號領着兩人上了電梯。
電梯停在51層,光頭3號伸手擋着電梯門。“兩位請吧。”
兩人走出電梯,光頭3號卻沒跟出來。電梯門緩緩閉合。走廊很長,盡頭一扇雙開雕花木門。
推開木門。昏暗燈光,灰黑牆壁,一個巨大銀幕,銀幕前層層空椅。
皮鞋的脆響回蕩在空蕩的影廳裏。木門緩緩合上。燈光忽滅,銀幕亮起。
北百川掏出手槍,跨在赤鹫身前。
“赤鹫警官,好久不見。您還是這麽漂亮。”
銀幕上亮起布魯斯的影像。臉被銀幕拉得又大又寬,醜得更近,也更可憎。
北百川看着那醜臉,膈應得直想把這銀幕打爛。
赤鹫平靜道,“原來你是教會的成員。”
布魯斯端起酒杯,“可您看起來并不驚訝。”
“教徒一大把,多你一個有什麽好驚訝的。局裏的耗子是誰?”
“哎呀。這個問題我可答不上來。您把神的孩子稱作耗子,真是無禮,無禮。”布魯斯腔調油膩做作,比臉還可憎。
“Orina靠黑財發家,每一筆錢都帶着血。你們的「神」拿來用,也不怕爛了手心。”
布魯斯放下酒杯,拿巾帕擦了擦嘴,“赤鹫警官,金子是無罪的,就如同美麗是無罪的。您說呢。”
真他媽惡心。北百川心道,真該對這崽種臉揍一拳,給他整容。
“我沒什麽好跟你說的了。”赤鹫轉身,“Orina的資金去向我會繼續查,白老大的腦袋割不割也是我的事。教會要殺我,大可以來試試。”
“您倒是可以查。我是說,您看看手機,有沒有收到你老情人的什麽消息?”布魯斯得意地笑,“比如,《案件移交令》之類的。”
手機響了。銀幕白了。燈光也煞白,帶死不活地亮。
赤鹫停下腳步,剛好站在明暗交接處。身前是黑,身後是白。黑把他往裏吸,白往他身上砍。
北百川走上前,“鹫哥,怎麽了?”
赤鹫握着手機,聲音輕得像絮。“局裏下達了《案件移交令》。Orina集團的追查,到此為止。”
“為什麽?”
赤鹫擡起頭看向他,面容慘淡。“是啊。為什麽呢。”
北百川看着赤鹫,注意到了他眼角的細紋。他不記得赤鹫有這些細紋,好似才剛生出來。
“太陽教的勢力滲透進了局裏?”
“不僅如此。”赤鹫撫着中指上的戒指,低聲喃喃,“不止如此。”
“還有什麽?”
“好了。今天先回酒店休息吧。明天回弗洛裏。”
赤鹫顯然不願多言,北百川也不好追問。兩人一路無話回到了酒店。赤鹫在前臺另開了一間房,對北百川打了個招呼就回房休息了。
北百川翻來覆去睡不着。他摸着赤鹫昨夜躺過的位置,胸口有什麽壓着。
這就不查了?他們來幹什麽來的?就給黑幫換了個老大?那這裏的百姓不還是一樣。被換個人欺壓罷了!
北百川想到濃煙中幫着滅火的身影,想到老鮑寒酸破爛的馬甲,想到微笑安慰他的醫生,想到凱瑟琳額頭上黑紅槍眼。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憤怒。幹脆從床上坐起身,走到窗邊。
鹫哥應該比他更憋屈吧,他受傷都沒閑着,天天累到昏睡過去。追查洗錢鏈,查看財報纰漏,沒日沒夜透支Omega的脆弱殼子。好不容易抓着點狐貍尾巴,說不查就不查了。
太陽教的勢力絕對滲透進了局裏。但是滲透到了什麽程度?鹫哥要找的人是否也和此相關?北百川正想着,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赤鹫正從酒店匆匆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