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白兄黑弟·六·愛意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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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小時。
這是北百川等在手術室外的第三個小時。
胸腔裏像是有火在燒,灼得他站不得,坐不下。表盤上的秒針慢得像是分針。他頻繁看表,不停踢着牆根。
第五個小時。
昏暗的走廊像是巨獸悠長的食道,上下蠕動颠簸着。北百川被晃來蕩去,胃裏直犯惡心。
第八個小時。
頭又重又暈,眼前的景象晃動着扭曲,呼吸變得極度困難。
第十個小時。
他坐在走廊地上,仰頭靠着牆。襯衫被汗浸透。渾身不住顫抖,牙齒相互磕碰。
他再也承受不住了。
如果赤鹫因他而死,他不知道該怎麽活。他北百川這輩子,最怕恩情。如果這份恩情是條人命,他根本承受不起。不,不僅如此。
胸腔裏的疼痛告訴他,不僅是恩情。這是一種更加陌生,更加沉重,也更加疼痛的情感。它剛萌生出來,卻有着最尖銳的鈎刺,狠命往他心髒上紮。
手術室門上的燈由紅變綠。北百川骨碌起來。大門被緩緩打開。
赤鹫被推了出來,北百川沖了上去。
醫生看到北百川失魂落魄的樣子,好心安慰道,“長官的生命體征已經穩定。傷勢不重,因為Omega體質的特殊性,手術時間長了些。可以直接轉到一般病房,不要擔心。”
“腿呢?有沒有事?”
“沒事。放心。”
北百川聽到這話,松了口氣。這口氣一松,他腿也跟着軟,差點沒摔回地上。北百川扶着牆,踉跄着跟在擔架車後,看着護士将赤鹫平放到床上。
等到打點完畢,人都撤了出去,北百川才一屁股坐到椅子裏。
赤鹫蒼白着臉,呼吸很輕。似乎在做夢,手指輕微抖動。指甲裏的血已經幹了,留下黑紅的線。
北百川用酒精濕巾擦拭赤鹫的手。
戒指與手指的縫隙裏都是幹涸的血,北百川只得摘下了赤鹫的戒指。擦好後剛要戴回去,發現這戒指和自己撿到的一模一樣。說起來,撿到的那枚還在身上。從褲兜裏摸出來,和赤鹫戴的放在一起比對。果真一模一樣。
這世上,當真有如此巧事?北百川又裏裏外外仔細看,終于發現了不同點。指環內側刻印的名字。北百川撿到的,刻印着「約書亞」。而赤鹫手上的,刻印着「唐」。
唐。是赤鹫的本名,還是另有人在?如果另有人在,和赤鹫又是什麽關系?
北百川滿心疑惑,又不願多想。
——
病房的門被推開。金發男人邁了進來。穿着鉛灰色的英式西服,領帶夾上鑲着大塊鑽石,吹噓叫嚣着着主人的財力。
赤鹫轉動眼珠,“你消息倒快。”
男人看了眼床邊的北百川。渾身髒污不堪,腳上就剩一只破爛皮鞋,正趴在床邊沉沉地睡着。
“狼崽子很黏你。”
赤鹫摸了摸北百川的頭,“我的傷估計要躺十天半月。這段時間你幫我帶帶百川。”
金發男人盯着赤鹫撫摸狼腦袋的手。“我就是為這個來的。”
這時北百川皺起眉毛,睜開眼睛。看到赤鹫清醒,猛地站起身。
“鹫哥,疼不疼?餓不餓?想吃什麽?”
“哼。”身後傳來不快的鼻音。北百川回過頭,看見個西裝革履的金發男人。
男人昂起下巴,對北百川伸出手。
“弗洛裏絕噬局,情報部部長,伯川。”
伯川?!
赤鹫手機上的那條消息。難道這人就是鹫哥男朋友?北百川上上下下打量對方沒自己帥,沒自己高,沒自己有肌肉,頭發又不多,裝模作樣的。除了官銜比自己大,胸脯子很閃以外,沒看出來哪兒好。
北百川不想搭理他,又礙于赤鹫的面子。只好伸出手敷衍地握了握。
“小鹫的後續工作由我接手。明天你和我一起行動。”
“那鹫哥誰照顧?”
“小朋友不用擔心,大人會安排好。”
“我不是小朋友。”
“等你四十二,自然就沒有人叫你小朋友了。”伯川向前一步,輕聲耳語,“不要觊觎大人的東西。”
赤鹫瞥見北百川身側握緊的拳頭,出聲道,“伯川。你要是閑得慌,就去找找殺了凱瑟琳的彈頭。”
“我先去買點你愛吃的。”
“愛吃的”這仨字咬得格外重,耀武揚威一般。
北百川看着伯川推門出去,牙咬得咯吱吱響。這金禿子像個到處标記的狗,恨不得把宣示主權寫在了臉上!
這人哪裏好?!哪裏就比自己好?!
“百川,你也回酒店休息吧,我沒事了。”
北百川并沒有動身的意思,反而坐回椅子。
“為什麽救我?”
“沒有為什麽。”赤鹫活動手腕,撐了撐身體,“來扶我一下,去洗手間。”
北百川從床下拉出來簡易廁所。
赤鹫滿臉寫着嫌棄,“用不了這個。”
北百川站起身,伸手穿過赤鹫的腋下和膝窩。
堅硬的胸膛,撲在面上的呼吸,隔着薄薄衣料的灼熱手掌。年輕又強大的Alpha氣場裹着赤鹫,讓他本能地想逃。
“你做什麽?”
北百川的臉坦坦蕩蕩, “帶鹫哥去洗手間。”
赤鹫不吱聲了。他的自尊告訴他不要大驚小怪,他的心髒又自顧自地砰砰作響。
多大歲數的人了。對着個孩子浪什麽浪。
他有點害臊。為自己的悸動害臊。
到了洗手間,北百川把他放下來,前胸貼後背地從後面圈住。
“叔站得住。”
“以防萬一。”
“叔臉皮薄。”
“我不看。”
“你給我出去!”
北百川只好松了手,站在門口等赤鹫叫他。等了半天也沒聽到動靜,就在北百川想要敲門的時候,走廊盡頭傳來叫嚷。
赤鹫把門推開一條縫,“百川,身上還有多餘的子彈嗎?”
北百川唰地拉上門,擰上鎖,把赤鹫鎖在了洗手間。随後抄起門口的拖布,撅斷杆子握在手裏。
“百川?百川!死狼崽子你幹什麽?!”
十來個混子打手,抄着砍刀鐵棍氣勢洶洶地往這邊走。
為首那人紮着焦黃馬尾,戴個大墨鏡,臉腫得像豬頭。牛B哄哄地一路叫嚣,“撞了小少爺的是哪個B?”
剛喊兩聲,就見走廊的盡頭,背光站着個奇怪的男人。白襯衫上染着血,腳上就一只鞋,手裏拿着根拖布杆。
更奇怪的是,這男人正龇着牙對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