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白兄黑弟·五·第二份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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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只發生在一瞬。
黑色SUV與跑車劇烈碰撞,伴随着刺耳的碟剎聲,兩輛車打着旋,冒着煙橫在了路中央。
跑車的車門向內凹陷,玻璃挂霜。但和SUV相比,它只能算個輕傷。
SUV的車頭已經完全變形,車燈直接挂到了路旁的樹杈上,碎零件飛得到處都是。
在這片驚呼中,有個人站在路中間一動沒動,像個放錯位置的塑像。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聲,“出車禍了!”
這聲喊像是摁下了塑像的開關。他快速向SUV奔跑,皮鞋掉了,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但他似乎連摔倒的時間都沒有,手腳并用地跑到了車前。
氣囊完全彈開,從破碎的車窗擠了出來。北百川用力拽開車門,扒開層層疊疊的氣囊,找到了糊滿血的臉。
“鹫哥!鹫哥!!”
赤鹫睜開沒被血糊住的左眼,大口喘着氣。
“我的腿被卡住了···”
北百川從懷裏掏出小刀,切割掉礙事的氣囊。車頭的煙越冒越多,汽油從車箱漏出,在地上彙成不斷延伸的油窪。
車輛随時可能燃燒起來,留給北百川的時間不多。他索性扔了小刀,直接靠蠻力把礙事的東西拽出來。
煙越來越濃,北百川終于找到了赤鹫的腿。他拔下方向杆,塞進縫隙裏撬動。
嘭!
火苗從車頭竄了起來。
赤鹫看到火苗,拍打北百川的肩膀,“車要爆···別撬了,快拽我出去···腿不要了。”
北百川盡量冷靜着聲音勸慰:“快好了,再堅持一下。”
他聲音平穩,顫抖的手卻出賣了他。北百川一邊撬,一邊在縫隙裏探查。手被刮得血淋淋的,又濕又滑。
火勢越來越大,兩人周圍都是滾滾濃煙。
赤鹫被嗆得直咳,呼吸都帶着響。
“咳···我要不行了···快拽我出去···”赤鹫胸腔劇烈起伏,濃血從口中湧了出來。
北百川看赤鹫吐血,大驚失色,嘎嘣一聲,手裏的方向杆折了。
“鹫哥!別睡!再堅持一下!”
火勢越來越大。北百川扔了方向杆,索性直接用手去掰。
火舌竄進車裏,哔啵直響。赤鹫閉上眼,狠推北百川,“快逃···”而後頭一歪,徹底沒了聲音。
“鹫哥!!!”
天邊殘霞散盡,周圍熙熙攘攘。路燈半亮不亮,車頭劇烈燃燒,兩人的身影完全被濃煙籠罩。
北百川覺得時間好像靜止了。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死神将鐮刀架上赤鹫的脖頸,獰笑着看他做無用的掙紮。他不想放棄赤鹫的腿。那麽漂亮的腿,如果被他連累沒了,是多該死的事。他餘生都不原諒自己。可若不盡快做出抉擇,沒的可能是兩人的命。
北百川可以對自己迅速做出判斷和割舍,但他沒辦法對赤鹫這麽做。他要赤鹫活下來,也要他的腿好好的。他都要。該死。他都要!!
老天在上。神明保佑。只要鹫哥的腿能保住。我什麽都願意。我願意用自己的腿來換。我願意去青梅山,一步一磕地拜到山頂還願。
只要鹫哥的腿能保住。
噴射的嘶啦聲響穿透濃煙。
北百川擡起頭,就見幾個人影晃蕩在車頭前,正用車載的滅火器滅火。
“抱住司機!”
濃煙之中出現一張黑黢黢的臉,手裏握着撬棍。
北百川伸手穿過赤鹫的腋下,把他穩在懷裏。黑漢子把撬棍塞進縫隙,口中發出“呃啊呃啊”的叫聲。北百川不停用手去摸赤鹫的腿,直到發現沒有卡住的地方,小心地往外抽出赤鹫的身體。
幫着滅火的幾人看北百川将人拖了出來,爆發出歡呼。
黑漢子從地上起身,往不遠處的出租車跑。
“小哥,上我車!”
北百川來不及思考,抱着赤鹫跌跌撞撞上了車。
黑漢子一腳踩動引擎,沖了出去。
此刻正是下班的高峰時間,路況并不樂觀。北百川急道,“出事都算我的!再快些!”
黑漢子放下車窗,“別急啊。別急。”而後一邊摁着喇叭一邊對外喊,“傷員!傷員!讓讓,讓讓!”
北百川抱着赤鹫,渾身發抖。他擦着赤鹫臉上的血,不停呼喚。
“鹫哥!鹫哥!別睡!醒醒!”
可無論怎麽呼喚,赤鹫就是毫無反應。
一路兵荒馬亂地趕到醫院。醫生護士早已經等在了門口。北百川抱着赤鹫,放上擔架床車。護士給扣上氧氣罩,小跑着把人推進了手術室。
直到手術室的大門關上,北百川才回過神,脫力地坐到地上。
黑漢子見人進了手術室,扭頭就要走。
“兄弟等等!”北百川叫住對方,從地上爬起來,扶着牆走到黑漢子面前,掏出自己的噬警執照。
“我叫北百川,是弗洛裏絕噬局的噬警。”
“絕噬局?!”黑漢子接過北百川的執照,上上下下看了半天,低聲問道,“長官是來查黑老二的嗎?”
“黑老二是這片黑道的老大?”
黑漢子伸出食指上下搖晃,“今天那跑車上的,就是黑老二的小兒子蒂莫西。呸!不知道撞死沒。”說罷又覺不妥,瞄了眼北百川。
眼前的人眼神陰冷,像看着他,又像沒在看他。臉上交錯着灰塵和血漿,牙齒錯動,咯吱吱響。
“再多跟我說說,那個黑老二。”
黑漢子在褲子上抹了抹汗濕的手心。 “我這,還得拉客呢,這這椅罩也得換。”
北百川上前一步,懇求道,“拜托了。”
“哎,不是我不願意說,只是我知道的也不多。這一片的地界,都是黑老二在管。我就知道他原來是靠幫拆遷拔釘子戶發家的,也放高利貸。他哥哥白老大,就是,”黑漢子湊了過來,壓低聲音,“Orina的老總。老二管黑,老大管白,這片誰也惹不起,都躲着走。”
“去哪兒能找到黑老二?”
“哪兒都能。這片兒娛樂産業都是他們把着。哪兒哪兒都是他的人。找不着黑老二,他手底下有個叫查爾黃的,黃頭發,紮個辮子,好找。”
北百川想起前幾天,在飯館裏騷擾赤鹫的那個男人。想必他就是什麽查爾黃。只不過已經被他揍成了查爾紫。
“兄弟叫什麽?”
“我是這片開出租的,大夥都叫我老鮑。”
“老鮑。今日多謝出手相助,這份恩情我會記着。”
“不謝,不謝。救着長官,我榮幸。榮幸。”
老鮑摘下帽子甩了甩,又重新扣到腦袋上,往外小跑着去了。
北百川站在原地,凝視着老鮑寒酸的背影,眼中燃起熊熊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