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平地驚雷·二·一夜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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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百川叼着牙刷推開門。
還不待他詢問,就被槍口抵住了腦門。不大的走廊上擠滿了他的同行。
“兄弟。跟我們走一趟吧。”
北百川的雙手被反剪到背後,緊接着手腕一涼,喜提手铐。
手铐讓北百川驚訝,更讓他屈辱。他吐掉牙刷,晃開壓着自己肩膀的手。
“別跟看犯人似的。我不會跑。”
“兄弟體諒下吧。你現在可成了重點對象,我們不過公事公辦。”
北百川只得跟着警員往公寓樓下走。“因為昨晚酒駕的崽種?”
警員拉開車門,示意北百川進去。“你惹上了大人物。人家控告你濫用職權,故意傷害。”
哐當一聲,車門被關上。
“是他襲警在前,我不過正常執法。”
“兄弟。我理解你。但這回真不是一般情況。第一,強制執法前應當有三次警告,監控錄像顯示你只警告了兩次;第二,你把人家倆犬牙都打掉了,跟打掉人家老二沒什麽區別,的确構成故意傷害;第三,這人的後臺可不得了,今早署長親自下達的逮捕令。你自己掂量看看吧。”
直到這時,北百川才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
“那我會怎麽樣?”
身旁的警員拍拍他的肩膀,頗有些兔死狐悲的味道。
“革職,然後等開庭。”
北百川只覺腦子嗡的一聲!
他居然要從一個警察變成一個囚犯?!開什麽玩笑!
他絕對不能成為犯人。如果有了前科,那他再無法在社會上立足。
他也不能失去警察的工作。阿姐含辛茹苦供他考進警校,這頂帽子還沒戴滿一年就丢掉,他拿什麽臉去面對阿姐?
——
一張木桌,兩把破椅。房間裏沒窗,棚頂耷拉着個窮酸的白熾燈泡。
穿着廉價西服的年輕律師,正坐在北百川對面翻着資料。
“北先生,這件案子幾乎是板上釘釘,我只能說盡量減少您的刑期。下個月的庭審我有幾個···”
北百川打斷律師的話,“我不坐牢。”
“北先生···”
“我不坐牢!!”北百川沖起來踹翻椅子,大吼道,“我不服!!不服!!!什麽狗屁大人物,我當初就該直接殺了那個崽種!”
咣!是電棍敲擊鐵欄杆的聲響。
鐵欄杆門後站着一輔警,正用電棍尖指着北百川。
“第一次警告!再大喊大叫就押你回牢房!”
一朝為警,一朝成囚。
世事無常,更遑是非。
北百川盯着鐵門後的警員,露出陰森的笑,下牙輕微錯動。
年輕律師慌忙站起身,往後退了幾步,拉開和北百川的距離。
“北先生,情緒化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北百川聽到這句話,臉僵住了。他垂着腦袋站在燈下,不再說話。恢複寂靜的會面室裏,回蕩着咯吱吱的磨牙聲。
北百川怎麽都想不明白,他怎麽就落入這番境地。他揍錯了嗎?可能揍狠了,但絕對沒揍錯。那又是哪兒錯了?
大人物。那是俗世字典裏的概念,不是警察字典裏的。警察的字典裏只有好人物和壞人物。
好,壞。是,非。黑,白。高尚,卑劣。
他就是為了追求這個才做警察的。如果警察的世界裏,亦将人按照錢和權的比重,分成三六九等,那哪裏才是他的栖身之所?
良久,就聽他低聲道:“我不能坐牢。”
“北先生,我們需要從現實出發。”
“律師先生。”北百川擡起頭,指了指律師的胸口,“那個徽章,是律師從業資格的證明?”
“啊,是的,沒錯。”
“你把它擦得幹幹淨淨,別在最醒目的位置。說明你以它為傲。”北百川又指了指自己空蕩蕩的頭頂,“我也一樣。我以這頂帽子為傲。”
年輕律師看着他,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不覺得可笑麽。”北百川卸了力,靠着牆壁滑下,一屁股坐到水泥地上。“不過是教訓了個酒駕的崽種。我承認我沖動了,犯錯了。但我沒有亵渎過這頂帽子。一刻都沒有過。”
律師抓着資料的手指慢慢收緊,空氣凝重得好像變成了固體。
“北警官。”他将手裏的複印紙收進提包,走到北百川面前蹲下身,“還有一條路。”
北百川看向他,無聲地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律師瞥了眼門口的警員,輕聲道出三個字。
“絕噬局。”
絕噬局。警局的一個分支,卻不歸屬于警局。也不歸屬于政府,自然也不歸屬于任何一個政黨。這個組織獨立存在于憲法中。
絕噬局做着警局的工作,監視範圍卻很廣。大多是警局無法涉足,或沒有能力涉足的黑暗地帶。從黑幫到財閥,從政客到高官,絕噬局都有監管和逮捕的權利。
為絕噬局工作的人叫做噬警。噬警除了酬金高昂,還有一大好處,叫做‘赦免金牌’:除了三大重罪,其餘前科皆可清空。
且沒有出身,性別,學歷,年齡的限制。只要通過絕噬局的考核,均可成為噬警。
門檻看着低,通過考核的卻鳳毛麟角。不僅因為考核嚴苛,也因為報名基數少得可憐。
報名的人少,主要三個原因。
失去自由。一枚體內芯片,在哪裏,見了誰,買了什麽,都不再是你的私事。
高度危險。一言以蔽之,得把腦袋別在褲腰上。
有去無回。一日為噬警,終身為噬警。除非你投胎洗牌。
年輕律師從懷裏掏出記事本,翻到開頁的日歷。
“絕噬局的考核,只要申請了,沒人能阻攔出席,但是服刑中的人員除外。所以我們必須趕在開庭前。開庭的日子是在7月10號,在那之前絕噬局的考核只有一次,7月5日。而報名截止日期是6月25日。”律師看向北百川,一字一句道,“就是今天。”
北百川盯着律師手上的小日歷。
他放佛看見面前有扇大門緩緩打開。門後是條黑不見底的長廊,隐約傳來野獸的咆哮,骨血的腥臊。一旦他邁出腳,将有去無回,前途渺渺。
該走哪條路?
是忍辱負重,卧薪嘗膽,幾年後再做條好漢?
還是孤注一擲,背水一戰,寧可踏入腥風血雨也絕不屈服?
刺耳的鈴聲響起,門外的輔警像是催命的小鬼,獰着臉拉開栅欄門。
“會面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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