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為老不尊打雪仗
2.
路知冬醒來時,蘇以溫早已不在書房,而本該在他身上的毯子飛到了她的身上。
她打了個哈欠,起身出了書房。
客廳裏,蘇以溫正一手抱着抹茶曲奇,一手悠閑地拿着電視遙控器換着臺。
路知冬上前奪過他懷中的盤子,一屁股坐到了沙發另一端:“喲,蘇大才子原來也看電視啊。”
“嗯,偶爾也看看,尤其是2臺。”蘇以溫淡淡道,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路知冬聽後,琢磨了半天中央2臺是播什麽的……財經?呃…他這是在諷刺她嗎?
她當即氣得咬住了下唇,露出如兔子般的兩顆小門牙:這人真的是随時都能拿她開涮。
蘇以溫停下按着遙控器的手,瞥了眼正生着悶氣、埋頭戳着曲奇的路知冬,不覺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不就論文沒過延遲放假了嗎,誰一輩子沒摔過跟頭。”路知冬擡頭瞪了一眼蘇以溫,又往嘴裏塞了塊曲奇。
彼時,蘇以溫卻将遙控器扔了過來,整個人往後一仰,躺靠在了沙發背上:“喏,水果臺的《好好學習》。”
“今天是星期五?”
“是啊,之前你不每周都叫我陪你看嗎?”
路知冬抿嘴,心底一暖,頓了頓,嘆了口氣道:“可惜啊,不是當年的主持團了。”
自高中起,路知冬已有許久沒看過這檔綜藝節目了……
蘇以溫眉頭輕蹙,偏過頭來——身旁的路知冬正凝視着電視屏幕,那表情莫名多了幾分沉悶,手卻絲毫不受影響,繼續摸向盤裏的曲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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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怪我沒提醒你啊,曲奇吃多了會發胖的,不過你現在也有胖成豬的趨勢了。”沉默了幾秒,在路知冬正要拿起一塊曲奇時,蘇以溫“友情提醒道”。
此言一出,路知冬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她側頭看向佯裝專注于電視的蘇以溫,掃興地将盤子放到了茶幾上:“胡說,我這是正常體型,呃……頂多微胖,現在不都流行微胖嘛!”
蘇以溫噗嗤一笑,那雙比妹子還水靈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狀:“減肥難道不是大部分中國女生的日常追求?”
路知冬鼓起了嘴,正要怼回去,卻被蘇以溫接下來的話給打斷。
“之前看新聞上說《好好學習》整改了,我還擔心你這個死忠粉會不會不高興,不過,你男神喵爺不還在嗎?”蘇以溫瞅着電視裏的人道,“放心吧冬瓜,《好好學習》再怎麽變,你男神暫時是走不了的,就算你男神走了,我也還在的。”
氣氛忽的安靜了下來,那一瞬間,路知冬耳朵裏只有電視節目的聲音,和她隐隐加重的心跳聲。
沉默良久,路知冬一臉鄙夷:“呵呵,跟喵爺相提并論,你還嫩了點,老老實實當你的牙醫吧!”
往後幾日,路知冬沒再去蘇以溫家串門。
不過,為了躲避蘇以溫的拜訪和滿屋子親戚朋友的拉家常,她接連幾個白天,冒着H市凜冽的風雪逃逸到市圖書館,中飯則在圖書館旁的餃子鋪解決。
這天中午,路知冬照慣例頂着寒風去吃飯,正急着來份熱騰騰的三鮮餃,卻在門口與對面同時趕到的人撞了個滿懷。
“路知冬?”那人将羽絨服的帽子一放,驚訝道。
“組長?”路知冬擡頭看着面前英姿未變的青年,也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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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內,路知冬與高中時的小組組長餘軒,相對而坐。
“組長,好巧啊,你怎麽在這兒?”
“啊,我就在附近的工大,最近還忙着幫導師整理實驗器材。你呢,回爐重造怎麽樣?”餘軒說着拿起水壺,燙了燙杯子,又重新倒上兩杯茶。
“哈哈,還好吧。”路知冬将茶杯攏在手中,尴尬地笑了笑。
“在哪兒啊?”餘軒眼眸含笑地盯着路知冬,語氣仍如幾年前般輕柔。
“啊?”路知冬腦子短路般,愣是沒理解問句的意思。
“你在哪裏讀大學?”
“哦,在C市。”
就這樣,餘軒請客,二人飽餐一頓。
路知冬不好意思道:“下次我請你吃飯吧,家裏還有事兒忙,那我搭公交回去了,再……”
“再見”兩字還沒說完,餘軒卻已伸手,将她的羽絨服帽子一扣:“我送你吧,車就停在外頭。”
“那個,不用麻煩了,你不是還要忙嗎?”路知冬忙推辭道。
“差不多完工了,再說……”餘軒想了想,別過臉輕咳了幾聲,“你不是路癡嗎?雖然你是說要坐公交,但身為組長,還是會擔心你會不會搭錯方向。”
“呃……那謝謝了。”路知冬支吾着扯了扯帽子,不再推辭——畢竟待在外省這麽久,搭錯方向這種事兒,對于一向不看站牌的她是很有可能的。
忽而,她發現了什麽奇妙的共同點,笑着感慨道:“你們現在都這麽快就買好車了嘛?厲害厲害。”
“‘我們’?”餘軒好笑地看着路知冬道。
路知冬正要解釋,卻被熟悉的聲音給打斷。
“冬瓜!”寒風中,蘇以溫雖裹了一層黑色羽絨服,也難掩其修長。
他三兩步跑上前:“你媽讓我來接你,說你不在圖書館就在餃子王。”
“诶,餘軒,好久不見。”蘇以溫認清路知冬身旁的餘軒,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餘軒淺笑着颔首:“蘇以溫,終于舍得回國啦。”
“是啊,還是咱國內舒服。那我先帶這路癡回去了,”蘇以溫說着手從餘軒身上一偏,順勢蓋在路知冬頂着羽絨帽的腦袋上,帶動其往前走,“改天再見!”
“喂,蘇以溫,你慢點兒!”路知冬打開蘇以溫的手,轉身沖餘軒道別,“組長再見!”
白皚皚的雪地裏,餘軒笑容依舊如春,他沖他們揮了揮手,嘴裏說着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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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好車,蓋上罩子,兩人便踩着厚實的雪往單元樓走去。
小區院子裏,幾個小孩正結伴在滑滑梯周邊滾雪球打雪仗——他們小臉小手都凍得通紅,卻一副渾然不知的樣子,玩得不亦樂乎。
“這雪年年下還沒玩膩?當小孩真好,個個精力旺盛,沒得煩惱。”路知冬吐嘈着,呼了口氣,散開的水霧很快蒙住了她的眼睛。
“說得好像你沒有童年一樣。”蘇以溫嘲笑着,伸手打散她眼前的霧氣。
路知冬縮了縮脖子,只留着眼睛和眉毛在羽絨服外,回瞪了他一眼。
突然,一團冰涼涼的東西砸在了路知冬臉上,痛得她直皺眉頭。
二人不約而同望向不遠處的肇事者——滑滑梯下,身着藍色棉襖的小男孩躲在一個奇行怪異的雪人後天,笑得正歡;他那肥嘟嘟的小臉上,絲毫沒有歉意。
路知冬鼓了鼓嘴,蹲下身,也不管自己戴的毛線手套,就将雙手直直摳入雪中。
不消一分鐘,她熟練地拍出一個小雪球,然後往小男孩身上飛去。
那小男孩也沒躲開,只是眼睜睜看着那個小雪球越飛越偏——直到小雪球落地那一刻,他終于和他的小夥伴們捧腹大笑起來。
其實,小時候一群人在雪地裏大混戰時,路知冬就只需待在後勤處,負責做彈藥——因為,她扔雪球的方向,偏得一次比一次誇張。
身旁的蘇以溫也噗嗤笑了起來,路知冬卻來勁了,她随即又抓起一把雪,猛地朝那群小孩跑去:我就不信邪了!
就這樣,在H市某小區內某處,路知冬小姐姐慘遭一群小屁孩圍攻,被亂雪砸了個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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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輪回合下來,路知冬一把老骨頭已累得夠嗆了。她沉默着,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将頭埋入膝蓋中——休戰。
一旁蘇以溫輕輕靠在一根路燈杆上,雙手環胸,饒有興致地看完了全程。
獲勝的小盆友們霎時安靜了下來。
僵滞片刻,藍衣小男孩發揮其統帥氣質,得意洋洋地自人群中走了出來。
他伸長小手,非常大氣地拍了拍路知冬的頭:“沒事兒,我們隊是整個小區裏最強的了,輸給我們你也不是很丢臉。”
此話一出,其他小盆友也忙點頭“嗯”了幾聲。
蘇以溫有被可愛到,他強壓住想要爆笑的沖動,對小男孩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們讓路知冬同志一個人坐着靜靜。
彼時,路知冬的雙手已從身體兩側伸入雪中,嘴角禁不住勾起一抹陰險的笑來。
單純的小男孩頗以為意地點點頭,準備撤離。誰料,路知冬抓準時機,起身往前一撲,用其各抓着一個雪團子的手,逮住了小男孩的臉。
由于路知冬蠻力十足,小男孩掙紮許久也未能逃出她的魔掌。
當然,其他小盆友有意上來幫忙,卻被路知冬可怕的笑容唬在了原地——她那表情,分明是在說:你們的老大在我手裏,別亂來!
“行了,冬瓜,你媽要催你了。”蘇以溫說着,向她指了指手腕的表。
我媽?路知冬恍然,起身拽着蘇以溫就跑;而二人身後,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的小孩,來勢洶洶地就要開啓新一輪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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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單元樓的門被強行鎖上。
此時此刻,路知冬已是上氣不接下氣:“我天,累死我了,好久沒這樣了。”
“那是,想不到你的瞄準技術依舊……令人折服的穩定。”蘇以溫替她拍去身上的雪花,斟酌着,予以評價道。
路知冬白了他一眼,恰在這時,褲口袋裏的手機傳來新的短信提醒:是餘軒。
此外,還有他的兩個未接電話——剛吃飯時二人互存了聯系方式。
“咋啦?”蘇以溫順着她的手機屏幕看過去。
路知冬搖頭,點開了短信:
知冬,到家沒?剛才忘記跟你說了,除夕前天班裏辦同學會,你會來嗎?叫上蘇以溫一起吧。
空氣忽的凝固了幾秒,路知冬面色一暗,将手機息屏塞回了口袋:“我先回去了。”說罷,趁蘇以溫沒緩過神,往樓上跑去。
“冬瓜,你怎麽了?不去嗎?”蘇以溫頓覺有問題,皺眉看向路知冬慌忙逃離的背影。
路知冬一愣,還是放慢了腳步,神色漠然道:“啊……你去吧,回去我把餘軒的號碼給你。”說罷,她又小跑了幾步踩上新一階樓梯,掏出了鑰匙。
樓道內,聲音擴散得格外清晰,分明可以聽見鑰匙急躁地插進鎖孔,快速扭動了幾下——砰地一聲,門關上了。
彼時,蘇以溫仍停留在原地,他擡頭望着那扇緊閉的門,兀自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