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是以尋陸文嫣, 而非直接去縣衙,便是瞧中了這姑娘的俠義心腸,以及二人間的情誼。陸知縣或許拿她這個農家女說的話不當回事, 可陸文嫣絕不會。
何況,長洛縣孰人不知?陸知縣是個女兒奴, 對掌上明珠言聽計從。陸姑娘說的話,可比她爹要管用得多。
果真不負她所期盼, 陸文嫣聽罷,氣得嬌容怒紅, 明眸裏,痛惡翻滾不止。
“豈有此理!長洛縣竟還有此等為非作歹的惡徒。”
陸文嫣氣急踱步,肩上鬥篷滑落也不自知,婢子趕忙上前給披好, 只聽得她又說道:“掌櫃的放心, 我這就禀告我爹,請他全城搜捕,定要找出此人。”
說罷要往外走, 莫輕輕站起, 又添一句, “陸姑娘,還有件事不知有用否,方才我提及見過一個婦人, 那或許是惡徒的妻子。”
“妻子?你怎地知道?”
“是蘇公子, 他說初見我時,雖未瞧見歹徒模樣, 但遠遠聽那人喊了聲‘娘子’, 此後便學來這樣喊我, 直至病好才憶起怎麽回事。”她将路上蘇彥轉告的話一字不落複述來。
陸文嫣若有所思,“那說來,那婦人也是惡人?”
“是,至少她是幫兇。”
說話間,莫輕輕手攏袖中,狠狠攥拳,傷口鑽心的疼也絲毫不覺。
原主的遭遇仿若她親身經歷,原主的恐懼更是襲遍她全身。占人身子,又與其感同身受,她怎會放過任何一個罪人?
“好,你放心,她也絕對逃脫不了。”
斬釘截鐵抛下這麽一句,陸文嫣才急急忙忙離去。
當晚,被陸知縣問過話,莫輕輕才回家。
許是官府搜城動靜太大,又許是死亡邊緣徘徊一圈,餘驚未定,她整宿沒睡。翌晨拖着疲憊的身子去食肆,告知關、劉二人歇業一日,便又折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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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院子裏。
“嬸嬸,我喝不下了。”雙手端着剩下的半碗雞湯,莫輕輕兩眼祈盼,望着李月英,“真的喝不下了。”
李月英剝好一堆核桃,探頭看她碗裏,無奈搖頭:“算了,不喝就不喝吧,反正也喝了一碗。”
旋即接過碗起身,指着桌上的核桃肉。
“核桃補身子,記得都吃幹淨。我和你叔就在隔壁,今兒哪兒也不去,有事叫我們。”
“好。”
“來,門也反闩住,碰見敲門的,一律先問身份,不說話的千萬別開。”
“我知道了,嬸嬸慢走。”莫輕輕笑得兩眼彎成月牙,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卻又在李月英一遍遍的叮囑中關好門,挂上闩。
送走人,捧着圓鼓鼓的肚皮坐回,她揀顆核桃塞進嘴裏,背靠躺椅,望向一碧如洗的藍空。
長洛縣說是座遠離京城的偏僻小城,可真要全城搜捕,卻是件大工程,至今也未完事。不過,如今有官府在明,蘇彥和周意在暗,兩頭搜捕,抓人想來也是早晚的事。她別的幫不上,就只管護好自己,順道養養傷,待捕獲住人,能立即出堂作證就好。
“咚咚咚。”
正累得打算閉眼休憩,輕緩地敲門聲突地響起。莫輕輕一下坐正,遲疑起身。
“誰啊?”
“莫姑娘,是我。”
辨出是柳妙妙的聲音,她才暗松口氣,開門。
柳妙妙如今不戴面紗,又許久未見,乍然一見到,莫輕輕竟還為這張傾國傾城的臉呆愣了須臾,才記得将這對主仆請進,遂又關好門。
看她這般謹慎,柳妙妙心中擔憂更甚。
“我原想去食肆的,結果聽說你受傷了,可嚴重?”
“沒事。”莫輕輕一臉輕松,晃了晃兩只纏着布的手,“你看,就這麽點擦傷,明兒就好了。來,你們這邊坐。”
家裏椅子不夠,她索性拖出長板凳來,招呼柳妙妙和雪兒坐下,又各自滿上一杯熱茶。
“柳姑娘,吃核桃嗎?”
柳妙妙擺手婉拒,松口氣,“你沒事就好,我聽說那惡徒十分兇殘。”
“是兇殘,不過,幸虧有貴人相助。”莫輕輕淡淡一笑。
“咚咚咚!”
正說話間,外頭又響起敲門聲,可相較方才,這次要急促得多。三個姑娘面面相觑,雪兒自告奮勇,起身要去開門,被莫輕輕攔下。
她依舊朝外高聲問:“誰啊?”
“是我,蕭慕雲。”
剛開門,沒等上她張口,就被大步跨進的蕭慕雲一把抓住胳膊,拉着左看右看。
“除手上,還有哪裏受傷了?”
“沒、沒了。”餘光瞥見柳妙妙由驚到笑的臉色,莫輕輕尴尬咳兩聲,掙脫開,“真沒了。”
蕭慕雲這才注意到院子裏還有他人,面不改色地颔首招呼過,便再拉着她。
“坐好,我給你重新包紮。”
“我嬸嬸剛包紮好的,不用了。”
“我是神醫,不一樣。”
莫輕輕被他逗笑,打趣道:“那收錢嗎?我嬸嬸可不收錢。”
焦急的面上終于找回些許往日的不羁和随意,蕭慕雲開始陰陽怪氣,“平日也沒少見你賺錢,怎麽,都拿去找小白臉了,連看病的錢都沒有?”
嘴上不饒人,可拆開麻布,瞧見她的手時,還是眉頭一皺,心也跟着揪緊。傷口遠不似她說的那樣輕,雖是擦傷,卻脫皮露肉,再疼不過,蕭慕雲擡頭,望一眼仍舊滿臉笑的姑娘,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知曉這人是嘴毒心善,莫輕輕全然不将他的挖苦放進心裏,雖也真的不付錢就是了,但卻将幾人留下用午食。
顧她有傷,李月英夫婦不放心,這日午食便是兩家合一起。
廚房裏,照莫輕輕所說,李月英将柴雞入冷水鍋,又添了鴨架和火腿,一同慢煲。抽這空隙,另起鍋燒好滾水,燙過米線、豆芽和豆腐皮。
豆腐皮是前日冬至時,閑來無事,莫輕輕在家捯饬的。至南宋,豆腐已是尋常物,家家戶戶都能吃到。故而她做豆腐皮,倒也不費什麽功夫。泡好的黃豆磨漿過濾,濾出的豆渣可作花卷吃,豆香四溢。而餘下的豆奶再入鍋熬煮,點鹵水,至絮狀物出現,便可一層麻布一層豆花入模子,壓結實,靜置後便能得到一張張豆腐皮。
莫輕輕正感嘆中國美食博大精深時,那邊的李月英忙活完,看眼院子裏,笑道:“輕輕啊,蕭大夫對你還挺不錯的。”
知其想說什麽,莫輕輕無奈一笑,“嬸嬸,我們只是朋友。”
怕李月英還要再談,她索性到竈臺前,就要端起燙好的米線等,結果被李月英趕着攔下。
“別亂動,我來!”瞪一眼這個經不得說的丫頭,李月英只好打住八卦,端着吃食到院子裏。
莫輕輕笑嘻嘻跟在後頭。
約摸半個時辰,那鍋湯便熬煮好,雞肉軟爛,湯香味濃,面上還挂層薄油。
彼時只要将挂着油的湯入碗,再放裏脊肉和鹌鹑蛋,待肉片變白,下入米線、火腿和豆芽等拌勻即可。
為搭配米線,莫輕輕還特地炸了盤脆臊。是拿切成粒的豬頸肉,焯水後再經兩次入鍋爆油,最後用醬油、甜酒釀、蜂蜜和醋等調成的臊子汁一起入鍋,翻炒收汁即可。
“米線搭脆臊,人間極配,你們嘗嘗看。”莫輕輕高興地介紹道。
這是大學時,貴州室友教她的吃法,畢業旅行還應邀去當地嘗過一次,過橋米線湯汁濃郁,米線爽彈,滿口馥郁,再搭上香酥脆的脆臊,這滋味當真好,此後還常常回憶起。
“米線這樣吃可真香。”
“這脆、脆臊?倒有點像豬油渣,但又比它香比它脆,也甚不錯。”
聽着衆人滿口稱贊,莫輕輕暗自又在點菜單上添了一道新品-脆臊米線。
衆人吃得正歡,一道身影閃進院子裏。
蘇彥望了眼桌上香噴噴的吃食,咽着口水,愣須臾,便趕緊低頭抱拳。
“莫姑娘,人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