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莫輕輕微一愣,擦淨手,接過糖葫蘆。
在小瑾期待地凝視下嘗了一口,點點頭贊聲好吃。許是自己喜歡的也被別人喜歡,小瑾立時高興地眉飛眼笑。
莫輕輕想,情緒是可以傳染的。小瑾笑,她便也忍不住跟着歡喜,連帶着糖葫蘆都甜上好幾個度。
待她吃完手裏那根,外面雨勢見小。
吳小山意猶未盡地舔掉嘴角糖渣,挎起竹籃戴上箬笠,就說要回家。
“雨小才不會淋濕衣裳,不然又得挨我娘訓。莫姐姐,我以後還能來找小瑾哥哥玩嗎?”
“當然了。”莫輕輕爽快應話,将桑葚錢和包好的三根糖葫蘆遞去,“路上慢點,需不需要傘?”
吳小山接過東西仔細塞進竹籃裏,笑嘻嘻一拍頭上的箬笠,“不用,我有這個就行!”
“莫姐姐,小瑾哥哥,那我走了。”
說罷,小身子噠噠沖進雨中,很快消失得沒影。
伫立門前,望着不知幾時才能停下的細雨,莫輕輕微吸了口空氣中的涼意,伸個懶腰,然後帶着小瑾這條尾巴,再次入廚房。
離午食時辰尚早,不過她難得空閑下來,正好可以花些心思做點不一樣的。
她端出昨日剛買的半只鴨,打些清水洗淨。原本肉鋪子老板是不肯半只賣的,但恰逢有位大娘也嫌整只太多,與她合計後,二人就湊在一起買了。
洗淨的鴨肉置于砧板上,她小心翼翼開始剔起鴨骨。剔鴨骨是項繁瑣活兒,尤其是眼下還沒廚房剪可使,只能拿寬片刀代替。即便她使刀使得還算順溜,也愣是花了好半天才得到一塊平整無骨的鴨肉。
接着在鴨肉上淺劃幾刀,用黃酒、鹽、姜蒜、醬、胡椒粉和切碎的紫蘇腌制上一個時辰。
“小……”
Advertisement
莫輕輕剛喊出一個字,轉個身,便瞧見小瑾正坐在竈膛前的小板凳上,搖頭晃腦昏昏欲睡。難怪方才這樣安靜,她淡淡一笑,擦淨手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
“困了?要去屋子裏睡嗎?”
小瑾揉了揉惺忪睡眼後,卻突然坐得端正,撥浪鼓似地搖着頭。
“小瑾不困。”
“真不困啊?”
莫輕輕向來不喜多勸,索性也拉了凳子在跟旁坐下,從袖中摸出根紅色花繩,“那我們來玩翻花繩,好不好?”
這是她二人經常玩的游戲之一,平日在食攤前等食客上門時,也能摸出來玩上一小會兒。
一見花繩,小瑾立即來了精神,拍着膝蓋直應好。莫輕輕低低一笑,随手翻了座“小山”,再伸過去交由小瑾。不得不說,小瑾是個聰明的,明明都是她教的花樣,但如今玩得卻比她要順手,三兩下便接了招,再傳回來。若是獨自玩時,甚至偶爾還能自創些稀奇古怪地花樣,直看得她一愣一愣。
莫輕輕現在是越發好奇小瑾的身份,不僅能識文斷字,有時候腦子比她還靈光,也不知道他這傻性子到底是天生的,還是後遭了難。可惜,這段時日也去過兩次縣衙,結果都一樣,告示張貼了近兩個月,愣是無人問津。
她不是沒想過帶着小瑾出城走走,但又因原身是在城外遇難,至今也未尋到歹人,眼下實在不敢輕易冒這個險。
思來想去,事情好像又回到了原點,莫輕輕暗暗一嘆,只好抛之腦後,先專注眼前的事。
時候也差不多,她起身從角落撿了幾塊芋頭,洗淨削皮,留下粉糯的中間部分,切成小塊。竈膛生火,将芋頭蒸至熟爛。
芋頭蒸好,鍋裏再替上腌制好的鴨肉繼續大火蒸。
另一邊,将熟芋頭扔進大碗,添顆鹹鴨蛋黃壓碎,混一兩豬油,一起搗爛成泥。另取只小碗,盛些許澄粉,添少量開水燙熟,揉成團。
澄粉,也即前世的無筋面粉。現下自是沒這東西賣,這些還是莫輕輕趕在前幾日天兒好,将白面和成的面團放清水裏反複搓洗,得出的面粉水再靜置,分離出底下那層粘稠物,然後曬幹。最後的收獲,便是這些澄粉。
澄粉是個好東西,雪白細滑,做炸食香噴噴又酥脆,做面點好看還爽口,若是烹制,口感更是滑嫩清爽。總之,怎麽做都好吃。
揉好的澄粉團和芋泥均勻混合,繼續揉團,最後壓在蒸好的鴨肉表層,将鴨肉從外觀上都完全裹住,再慢推進油鍋。同時一下又一下舀着熱油淋在表層的芋泥上,直至慢炸成金黃色。
小瑾聞着香,三兩下将花繩塞進小包,興沖沖湊上前,擡起鼻子就直嗅。莫輕輕失笑,趁熱将香酥鴨切成一塊塊,再夾起一塊,吹了吹,遞過去。
“慢……”
話才吐出,小瑾已經張着嘴一口咬走了鴨肉,一瞬間,瞳孔驟地一縮,哈着滾氣在廚房蹦噠個不停。這模樣,就連莫輕輕瞧了,也忍不住跟着将秀眉揉成一團,直待他緩和些,才不知不覺舒展開。
再對上那雙水汪汪滿是委屈的眸子,又瞧了瞧他因咀嚼而仍舊不停鼓動的兩腮,莫輕輕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索性懶得安慰,自顧自也夾了塊,吹了吹後送入口。
最外面是層薄薄的脆皮,酥得掉渣,輕輕一咬破,轉瞬又遇上綿柔似紗的芋泥,加了鹹鴨蛋的芋泥,嘗起來十分爽口,還能為底下那層汁厚肉嫩的酥鴨解去油膩,搭配起來,讓人齒頰留香、回味無窮。
莫輕輕滿意地直點頭,轉身又去了竈臺前。光是吃這個然然不行,她覺得此時若能再搭配上一碗暖暖的粥,那才真叫絕。
她将河蝦洗淨剝殼,蝦仁拿黃酒、鹽和胡椒粉腌制上,蝦頭則是洗得幹幹淨淨,和小蔥一起下油鍋煸炒,接着再用煸出的紅油加水加米煮成粥。
待粥水煮好,一揭鍋便能聞見淡淡的鮮香時,添入香蕈、竹筍、及腌制好的蝦仁,焖煮一柱香的工夫,最後加入幾根小白菜,撒些許鹽和蔥,撤去竈膛的火,蓋上鍋蓋再靜等片刻即好。
不早不晚,剛剛好到了該用午食的時辰,莫瑾二人端着香酥鴨和鮮蝦粥到堂屋,圍在桌前坐下,邊欣賞外頭時而大時而小的雨勢,邊一口香酥鴨、一口鮮美蝦粥,美美吃完了這頓飯。
雨下了整整一日都未停,最多也是化成綿綿細雨,但用不着多久,便再次勢長。莫輕輕除了期間出門一趟,去買了些白糖和酒回來,将蒸過一柱香時辰的桑葚釀成果酒儲存好,其餘時候,都是坐在堂屋裏讀書寫字,直到夜幕拉下時才驚覺。
她起身點了油燈,燒一鍋熱水,與小瑾各自洗漱完,囑咐小瑾睡下後,便回自個兒屋子,再次在桌前坐下,蘸了筆刷刷開始記下今日的出入賬目。
當然,只有出,沒有入。
她的右手旁,是只六邊形木盒。盒蓋上雕着幾朵盛開的芍藥,雕工細致精巧,可惜是個半成品,最左邊那朵,花瓣只有一半。印象裏,這本該是只妝匣,原身父親提過一嘴,說是準備當作女兒的及笄禮。
妝匣未完工,眼下只是個空蕩蕩的雕花木盒,但好在可以上鎖,莫輕輕便用它來盛放這段時日的心血。
盒子裏,微微發紅的銅錢堆了半截手指那麽高,上頭再零星散着幾錠銀子。這便是她靠食攤給攢下的,瞧着不少,可除去兩人的日常用度,餘下要去租一間地段好的店面,再備各種食肆用品,還是太吃力。
莫輕輕扣上盒蓋,仔細上了鎖,旋即暗暗給自己加把勁。
沒事,大不了多擺幾個月食攤,反正離入冬還早,能挨過去。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