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按日子,裴今新發病的日子就在後晚,于是裴今新和郁知夜商量過,打算在白桃鎮再留兩天才離開,也剛好彌補前幾天為了比賽一直沒怎麽在城裏逛過的遺憾。
陳瑜過來白桃鎮是談生意,留的時間還要比裴郁二人還要長些。
裴今新和陳璟說完話之後,見着時間尚早,洗了個澡,在比郁知夜平時睡覺時間早一點時去敲了郁知夜的門。
郁知夜散着發開門,挑挑眉,略帶疑惑地看向裴今新。
朝着裴今新敞開的房裏傳來一陣淡淡的好聞的草藥香味。
裴今新看到他下意識先是笑了一下,接着才開口說明來意。
“要不,”裴今新說的有點兒猶豫,但又沒有任何停頓地把話說完了,“我們住到同一個房間裏吧?”
郁知夜看着他,沒說話。
裴今新話音未落又補充了一句:“我并不是想要做什麽,我只是……”裴今新說着也覺得自己那話實在有點掩耳盜鈴那意思,頓了一會兒才接下去說道,“要是你覺得進展太快了,那我們之後就還是先分開睡。沒關系的。”
裴今新剛洗完澡,身上也傳來熟悉的藥香味,未幹的頭發濕潤了身上的衣裳。
郁知夜伸手撫他臉:“怎麽你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裴今新露出了一個有些淡的微笑:“沒什麽,剛陳璟跟我說接下來的路程不和我們一起走了。”
“這樣啊……”郁知夜倒是對陳璟不能同行沒什麽感覺,但他看出了陳璟要離開對裴今新的影響,“所以你過來找我一起睡?”
“不是,”裴今新否認道,“他沒告訴我之前,我本來就是打算過來找你的。”
郁知夜遲疑片刻,給裴今新一個答複,“今晚也不早了,明天收拾收拾再一起睡吧。”
“也沒什麽東西要收拾的啊。”裴今新說,“或者我先到你房間睡,明天再把行李什麽的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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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知夜的手在裴今新臉上停留着,說着話逗他:“怎麽,這麽急着要跟我睡在一起,忍了三年沒表白,憋着了?”
“沒有……”裴今新頓時有點不好意思起來,略微放低了聲音說,“就是總覺得有點不真實。”
“嗯?”郁知夜過了一會兒才理解裴今新的意思,笑着反問,“有什麽不真實的?我就在這裏,在你隔壁的房間,你醒了就能過來敲我的門,然後我們可以一起出門、吃飯。”
裴今新安靜半晌,接着也跟着郁知夜微彎起嘴角,拉扯出一個輕微的笑容來:“那好吧。晚安。”
“晚安。”郁知夜跟着說。
裴今新沒有立刻離開。
他站在門口,用一種平靜又稱得上是柔和的目光看着郁知夜,仿佛是無聲的等待。
郁知夜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陣,微微挑着眉,終于知情知趣地撫着裴今新的臉湊過去,輕輕在他唇角邊沿落下一個輕柔的吻:“好夢。”
到這時,裴今新才真正笑起來。
關上房門,郁知夜往外邊望了一眼。
今晚的夜裏沒有什麽星星,月亮也被淡薄的雲層遮掩着,隐隐約約地露出小半個輪廓。
郁知夜的目光在窗外景致停頓了一瞬,随即吹熄了桌面上的油燈,上床抱着被子閉上了眼睛。
夜風寂寂,旅人走過的聲音三三兩兩飄入窗棂。
約莫半個時辰後,郁知夜在黑夜中睜開了眼睛。
他掀開被子,無聲地打了兩個哈欠。
郁知夜下床時帶着極其不情願清醒的神态,落地穿衣的動作卻利索。
窗外月光依舊朦胧,路上寬敞的街道裏已沒有了行人,連路過的野貓野狗都沒有,只剩下暗淡顏色的花草在夜風中顫動着枝葉。
他穿上了一套不常穿的黑色夜行衣,這套衣服在平時幾乎派不上一絲用場——但許多東西就是這樣,它的存在就是以備那些在生活中以極小概率發生的事情。
某次和裴今新出門散步時從小攤販手中買來的一塊暗紋黑布被郁知夜在走近窗邊的步行中随手拿起來充當了面罩。
郁知夜往自己臉上系布巾的動作同樣幹淨利落,他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不再需要頻繁地使用這套動作,但事實證明,那些曾經谙熟的技巧是會烙印在人的身體記憶裏的。
輕輕一躍,郁知夜便融進了夜色中。
子時剛過。
此刻有的人窩在溫暖床鋪,早已沉入夢鄉。
而對一些人來說,這個時間才是夜生活初起。
青樓裏歌舞升平,樓裏燈亮如白晝,一路衣衫半裹的歌妓撥着靡靡之音,二樓隔音良好的房間裏彌漫着高聲低聲的歡笑與哭喊。
郁知夜瞟了樓中情形一眼,聽慣了裴今新樂音的耳朵實在聽不進去樓中噪音,十分不屑地迅速略過了這一眼。
他從窗裏投入石子将房間燈熄滅時,何立成還在和他付了銀子的姑娘共赴春宵。
話說回來,何立成得了白桃鎮樂師比拼大賽第一名,卻像是花錢砸了個空饷。
比賽那日最後鬧得也不好看,說是他奪了魁,實際上請他去演出的人不增反減。
何立成家裏有錢,是不在乎什麽演出機會,可面子上過不去啊。
所以一連好幾日,他都流連花叢賭坊之地,天天縱欲找樂子。
何立成金玉其外的外表裏實則滿是敗絮,平日裏端着優良富家子弟的架子,裝成善于吹埙的文人雅士,吹完埙就到青樓找看得順眼的姑娘給他吹簫了。
青樓房裏燈啊布啊琴啊各種小玩意兒不少,何立成和漂亮姐姐在房裏你侬我侬時喜歡邊追着邊把房裏的燈滅了,追着追着兩人就果着在床上玩游戲了。
原先孤零零剩一盞被遺漏的油燈燭火搖曳,照着床上淩亂人影一雙。
燈一滅,房裏光更暗一層,就只剩下從樓內透進門紙的淡淡贏白,幾乎照不清房中事物。
“公子……”被壓着的姑娘最先發覺房中異狀,嬌聲試圖喚醒身上人的理智,“最後一盞油燈……也滅了,啊。”
“管那勞什子什麽油什麽燈的,”何立成不管不顧地啃咬着,“公子幹開心事要緊。”
郁知夜無聲嗤笑。
郁知夜看到何立成正俯身在床上一動一動地,後背朝外的姿勢要多沒防備就沒防備。
他輕松躍進房內,走近床邊,一手勾住何立成脖頸,另一手用早備好的藥巾從後面伸去蓋住何立成口鼻。
何立成才一掙紮,随即便沒了動作,整個人軟趴趴地暈倒在漂亮姐姐身上。
漂亮姐姐擡頭,看見蒙面的黑衣人好看的眉眼。
她心中一驚,低聲發出一聲驚喘,眼睛頓時睜大了,又立馬用手捂住了自己口鼻。
草,這年頭黑衣人都比來嫖的長得好看。
漂亮姐姐驚疑的同時不合時宜地冒出這麽一個想法。
郁知夜松開手,輕擡着眼簾用食指抵在唇邊:“噓。”
漂亮姐姐眨了眨眼,連連點頭,非常小聲地說道:“我什麽也沒看見,我什麽也不會說的。”
“我找他說幾句話,不耽誤你們的事情吧?”郁知夜用十分平常的語氣說着,仿佛只是一個游客走錯了地方來問路一樣。
漂亮姐姐年紀不大,見識不淺,客人被尋仇的人找上青樓的事樓裏小半個月就要發生一回。
“不耽誤不耽誤,你看我應該在哪呆着比較合适?”漂亮姐姐柔柔弱弱地說道,“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漂亮姐姐今晚早就忍何立成忍很久了,有人來打斷他,她還求之不得呢。
不知道何立成那傻逼哪來的自信,覺得自己很幽默很風趣,技術很了不得。
草!
漂亮姐姐心裏怒吼着,臉上努力露出一片無辜真誠的樣子,還悄悄地拉扯着被子挪到自己身上。
她明白的——男人嘛,就喜歡欲遮還羞的矜持。
她看見優質帥哥是在忍不住偷摸着勾一勾撩一撩,過把瘾也好啊。
萬一呢……
“不必,”郁知夜眼神毫無起伏,他還想早點搞完這事早點收工,“我想和何公子單獨說幾句話,可以嗎?”
郁知夜語調落到“何公子”三個字略微加重,語氣平平靜靜的,聽了叫人覺得有說不清的嘲諷。
“好的。”漂亮姐姐乖巧點點頭,狀似嬌羞地輕聲說,“公子可以稍微偏開頭嗎……妾身想,先把衣服穿上。”
“哦。”郁知夜走開坐到了桌邊。
桌上有一盤洗過的含桃,郁知夜看到它微微出神,忽然勾起嘴角笑了下。
裴今新很喜歡吃這個,但平時能碰見出售含桃的地方說多不多,
有一次他們正好走到了盛産含桃的城鎮,裴今新高興得一連吃了六七天含桃,然後就上火到差點說不出話來了。
再好的東西吃多也會膩,裴今新一連吃了怕有十來斤含桃,又被體內火氣折磨,啞着聲張嘴就說“我再也不吃含桃了”,結果第二天離城前又怕下次難吃到那樣,買了好幾斤帶走。
郁知夜伸手吃了一顆,還挺甜,待會兒可以打包帶回去給裴今新吃。
想想還是算了,估計這含桃被何立成碰過,髒。
在郁知夜背對着大床時,漂亮姐姐換了副神情,十分嫌棄地推開了身上那一坨人,還無聲往何立成身上啐了兩口。
她看看何立成,又看看坐在前面的郁知夜,被這氣質慘烈的對比弄得非常痛心。
但漂亮姐姐理智尚存,手腳麻利地就套上了衣服,還順帶用床上的衣帶和繩子将何立成連人帶被捆了起來——青樓的各位姐妹裏,這位漂亮姐姐的技巧能排前三甲!
“公子,我好了。”漂亮姐姐下了床,柔聲喚道,“那我現在……”
郁知夜轉過身,給了她一枚銀錠:“你先在外邊呆半個時辰再回來?”
“好的,”漂亮姐姐收了錢,笑得更是真心實意,“公子你們慢慢聊,我在外邊盯着,不讓人進來打擾。”
郁知夜點點頭。
她故意把衣服套得有些淩亂,出門前還回頭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春風樓房間隔音很好,公子随意。”
漂亮姐姐拉開門,門外的聲音湧進來。
“哎,你怎麽出來了?”一個陌生的女聲響起。
郁知夜向門邊望去。
那漂亮姐姐一出去就遇到了人,向郁知夜投了個放心的眼神,把門拉到只剩下一條縫。
“噓,”漂亮姐姐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今晚那客人不行,他讓我去拿點……你懂的。”
“何家公子居然……”
門外的聲音随着門關上而遠去。
郁知夜用藥掌握分量很準,不到一刻鐘,何立成就醒了過來。
他迷迷蒙蒙地想睜開眼睛,身體也動了動,發現自己被嚴實地裹住了。
何立成猛地眨開了眼睛,撞上了一雙帶着獵人收割獵物時常挂在臉上的那種笑眯眯的陰郁目光,瞳孔又驟然一縮。
郁知夜輕輕地哈了一聲,聲音裏幾乎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晚上好啊,何樂師。”
重新被點燃的加過香料的油燈散發着袅袅的香氣,只是此時氛圍一點也不旖旎。
郁知夜手上拎着一把脫鞘的小刀,鋒利的刀刃在燭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光,
何立成平日裏仇家不少,現在也不知道坐在這的是何方神聖。
他想說話,嘴上卻被堵住,只能發出些意味不明的聲音:“唔……唔!”
郁知夜坐在離他一米外的凳子上,饒有興味地打量着何立成的詭異造型,說話時壓低過後的聲線低沉而語氣難辨:“我好像還沒恭喜你奪了樂師大賽魁首啊?”
作者有話要說:
漂亮姐姐:我撩,我撩,我可勁撩!
郁知夜:我好困,我想睡覺 .
今日訪談後記:小魚平時身無分文,因為他賣藥治病啥的來錢概率都很随緣,而且小裴基本搞定他生活所需了,所以他的錢都給了小裴嘞,丢給小姐姐的那塊銀錠還是從小裴那堆獎金裏摸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