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26
玫瑰色的，紗質抹胸裙。
米白格調的服裝店，搭配上百合花裝飾清新而淡雅。
一切，應該很完美很完美啊，然而冥愛在此刻是如此深刻地體會到“美麗是一種活受罪”的含義了。她眉頭緊鎖，一邊不滿地打量鏡中倒映的自己，一邊斟酌即将脫口而出具有殺傷力的話語。
“我就不明白。”她換了個姿勢，臉上的神情很是疑惑不解，“為什麽人們會選擇這種顏色接近皮膚的禮服，是最近流行起裸——奔，了麽？”
文東熙眼睛壓根就沒望她，以一個舒服的姿勢側着身子倚靠在沙發上，無聊地撥弄着盆栽，半垂的眼睑，跟個局外人似的。
守侯在一旁的售貨員支起百分之二百友好的笑容上前，阿谀道：“不會呀小姐，您的皮膚那麽白，跟這款裙子的顏色很相襯啊！”
“顏色是沒有什麽問題。”冥愛輕描淡寫地回答，“樣式是最大的敗筆。”
“怎麽……了呢？”售貨員一時語塞。一旦回憶起這套衣服是自己在客戶剛進門就不由分說甚至連哄帶騙塞進了更衣間，不好意思挂了一臉的尴尬。
“蝴蝶結，腰間設計，下擺。”她纖細的食指由上往下一一順着指明，眼神迷離，“先是蝴蝶結，面積過大完全阻止了鎖骨魅力的綻放。而且它還是綢面的，未免也太不搭了。耷拉下垂感覺我就像只被主人牽着脖子的狗。
其次談談幾乎與地面90垂直的下擺，你可以嘗試從上往下看——抑或從左往右平視180度也不成問題——沒錯，不管從哪個角度，我身材線條都被它埋沒了。真的——謝謝，我人生中第一次‘深刻感受’到我水桶腰的模樣。我敢保證我以後就算死也不會讓自己吃胖。”
冥愛擡起眼皮瞥見正飙冷汗的售貨員，她的表情就像剛嚼完一個洋蔥，那些叫可以讓你悲喜交加的玩意——我相信她的內*開始有點失調了。
冥愛松開掌心，裙角從手中滑落下去。她覺得不用再對表面那層密密麻麻的珠片給予評價了。
“這是你……女兒設計的？”冥愛試問道。
“呃……唔……不是。”售貨員戰戰兢兢地回答。
冥愛抓住腰件的紙牌，不禁寒毛倒豎：“夢——幻——之——戀？”噢天吶，冥愛原本鎖緊的眉頭此刻扭得更緊了。現在才二月初啊，距離愚人節還有一個多月呢！她剛想繼續就被文東熙和另一個售貨員打住。
“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我們這裏出了些狀況。麻煩您把衣服換下來，好嗎？”她臉上帶着抱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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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東熙把疊在臂彎裏的香槟色禮服遞了過去，示意她換上。在她合上門的下一秒，他轉向那位驚魂未定的售貨員，稍微地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離開的時候售貨員之間的小聲議論她還是聽到的，她可以做的，只有默默忍受。默默忍受，長期以來的實踐成了一種習慣。
那不是經常要在生活中打交道的，無謂和他們争辯什麽，吃虧的是自己。不是嗎，難道？冥愛快步走出服裝店。
即使她說：
“我還真沒見過這種人，不喜歡就算。幹嘛裝成挺專業的落人家面子！”
即使她答：
“算了算了，你看她能夠穿運動鞋到我們店裏……那趾高揚氣的模樣，準傍了大款。”
冥愛加快了腳步，來到人影稀疏的大街。空蕩蕩的景象，好象回到了那天。
她的身子左右搖晃着，冷風拂過大衣的下擺，混夾着灰塵的氣流好象更加容易讓人流下眼淚。她站穩腳步，轉向街邊的咖啡廳。玻璃櫥窗倒映出戀人的影子。
對呀，他們是多麽幸福。連手中握住的那杯咖啡盡管沒有冒熱氣都好象很溫暖的樣子。笑容從他們的嘴角洋溢，頭頂昏黃的燈光照下，在光滑的玻璃上像是熱和的雞蛋黃。
美好的景象總像凝結在水晶球裏才能夠看到的，冥愛覺得它很遙遠。即便它現在在自己眼前，在現實生活中，它依舊那麽遙遠。
冬日裏應該都是這樣的吧？凄涼，蕭條。連清潔工人都懶得出來而北風呼嘯着接替他們，一把一把趕走熱鬧。而枝頭也是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你看，它們枯掉了的表皮多好看啊。只剩的粗糙紋路與人心的回路大概也一致吧，那麽惡心，曲折而難測。它這樣分叉，再分叉。像是惡魔的手，伸進地獄。
她感覺到被文東熙抓緊的手腕，那裏，傳來世界的唯一溫度。
“你怎麽了？”
她合上眼睑，用盡全身的力氣甩開手臂。倔強地往前走去。
鞋底和雪地親吻的“吱吱”聲音。冷清裏唯一聽得見的聲響。她茫然地看着像被海水沖刷過的街道，被灰色顆粒堆積起來的景象，啞然無聲黯然失色。
只有雪安靜地俯在地上融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