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8
雨露順着枝蔓流下,凋落在被遺忘已久、因缺乏修剪而長得亂七八糟的薔薇花瓣上。周圍交疊錯加的枝知有剔透水珠的點綴,陽光像。瀑布般傾斜而下,使它綠得更加透明。
文東熙左手捂在胸口心髒的位置,莫名的隐隐作悶。血管像塞上滿滿的棉絮,厚厚一團不留任何呼吸的罅隙。
支撐着把方向盤往左打,車子順利停到巷口對面的街道邊。額頭挨在方向盤上休息休息。冷汗大顆大顆從皮膚滲出,沾濕額發。
待到感覺好些,便從車上下來,手裏還變魔術般出現了便當盒。他面向車窗,練習怎樣才可以自然的開頭:
“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出去野餐吧。”笑得有點牽強。
“啊,發布會終于結束了。”故作輕松狀:“今天就放松放松去啦~~”嘔,二十多歲還學着小孩子撒嬌,裝什麽嫩?
“恩……我做的壽司,還有……第一次做的中國料理。”他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腦海裏浮現昨晚一夜未寝的忙碌情景:上網查閱,把教學視頻回看一遍又一遍,認真記錄下步驟,一邊仔細斟酌一邊跑到24小時營業的超市采購。經歷一次次失敗後終于做出內心堪稱完美的作品。他無意擡頭,已經是8:14,快速洗漱、換衣服,丢下淩亂不堪的廚房就出門了。
“味道……還好吧,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分享。”他思忖了一小會兒,點着頭擡起,瞥見一個匆匆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他伸出手想要喊住對方,目光凝結了1、2秒就散渙開,臉上蓄了許久的笑意和期望也跌了下來。迷茫的濃霧籠罩了他,他轉過身去,将便當盒随手扔進了路邊的垃圾箱裏。
不安像貪婪的蟒蛇大口大口地啃食心髒。心髒的劇烈跳動,如抽水機一般把無名的煩躁送入血管流動全身,它化作尖銳的針,星星點點地折磨每一個細胞。
稍不留神就會撞到花圃,手握成拳,一捶正中喇叭響。
“哔——”的一聲,扯長的尾音,沉悶的音調,好似宣洩他膨脹的情緒。
然而那并非是淋漓盡致的洩憤,餘下的部分堆積在胸口左上方,壓得他喘不過氣。
如果那天我沒有看見那一幕。
我經常會怨恨上帝,他從未給過我“如果”。即使在很多很多年以後,我還是會這樣地怨恨。
如果我表現得積極些,初戀女友也許不會離開我;如果當時的我學不會輕易放手,我就不會錯過冥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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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愛,如果當初我早點讓你喜歡上我。我們會不會有一個很好的結局?
如果,上帝對我寬容些……
——文東熙
2007?秋
鑰匙剛拔下來就直奔浴室,洗發水沐浴露什麽的幹脆擰開瓶蓋倒在頭上。順流而下,沒命地搓。分不清是洗發水還是沐浴露,濃重的香氣混合在一起。她的力氣很大,大得簡直要把頭發連皮扯下。
眼淚趁着流水溢出,滿載的悲怆。
冥愛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幹什麽,目的只不過是單純地想要把自己洗幹淨。倘若把自己浸泡在漂白劑裏能夠徹底幹淨的話,她會奮不顧身去嘗試。
可是已經洗不幹淨了,對吧?
反複的清洗也是徒然,那種粘粘的罪惡感不僅沒有沖淡,反而越來越濃烈。
她累了,雙膝跪下,思想随着清水的沖刷被抽走了,腦子一片空白。
無數的毛毛蟲在血管裏緩慢蠕動,環環伸縮,密集的刺紮在上面癢痛難忍。堵得血液不能通暢,惹起渾身一陣又一陣惡心。
冥愛仰卧在床上,眼睑已安詳合上,嘴唇微微張開。她猛一睜眼,視覺完全被灰色占據。合上,腦海是不堪回想的畫面。擺在腰間的手漸漸摸索着匍匐到鎖骨,片刻以後,像捕食時的蝮蛇緊貼皮膚不動聲色地接近。最後,在頸部雙手交叉疊起。
十指開始往內彎曲,越來越用力,越來越殘忍。她是一個兇神惡煞的殺手,享受着扼殺生命的快感,渴望聽到手下可悲者可憐巴巴的乞求和最後一絲呻吟;她是一只垂死掙紮的羔羊,盡力剜着兇手猙獰的臉,痛苦使她動彈不得。
不能呼吸,雙頰憋得青紫青紫的。如果真的可以這樣了斷,就正中她的心願。她早就不想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如今淪落到這般田地,龌龊的自己還有什麽存在的理由。像自己這樣的人,真是卑鄙*無用透頂。
淚水早已淌盡,哭下去還會哭出淚來麽?
雙手終于疲憊地松懈下來。
葉蘇和陸永明要結婚了。她喃喃自語,那我該怎麽辦呢,雖然曾說過,陸永明是自己唯一活下去的理由,但如今我真的要用死的方式去示意自己的不滿嗎?
讨厭自己。那聲音如咆哮的海浪,震耳欲聾的可怕。
短信提示音響起,她側臉瞥了瞥,眼眶裏盛滿惹人憐愛的粼光。
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冥愛,旺財說……很抱歉。因此,我們要更加好好相處,好嗎?
文東熙”
夕陽徐徐墜落,城市被染成橙紅色的模樣。有點像獨在江邊垂釣的老翁醉後醺紅的臉,昏紅。接着被天際的魔獸吞噬,不留餘光。
城市又披上絢麗的霓虹燈,路邊浸染得泛着白色的鱗光,靜得出奇莫名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