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6
過量的酒精終于起了作用,抽水桶沖得直冒泡。冥愛斜靠在牆邊喘着粗氣,整個身子都耷拉下去,像未支撐起的帳篷,軟綿綿的。
踉跄來到洗手臺前,捧起水往臉送卻控制不了力度,把自己撞得向後連退兩步。衣領也被沾濕,一股透心的涼意由頸部流遍全身。
她抹去眼角的液體,堅信這不是眼淚。
我知道我一直都很倔。可那天我真的害怕了。
我害怕閉上眼睛,眼淚就這樣落下來,即使仰望天花板也是徒然。
眼淚沉重得不像樣。
最後我還是輸了,潰不成軍。文東熙他,看見我哭了。
眼淚一直流,止不住。我只知道我很難過,悲傷在一點一點地凝結。他捧在我臉上的手很溫暖,像催化劑促使我不斷落淚。我一邊哭着一邊告訴自己不需要他的同情。接着我一把推開自己明明就很需要的懷抱,那個讓人安心的懷抱。
我不知道在我離開以後他是什麽樣的表情。但在這以後我就後悔了,甚至會常常嘲笑自己做作。
——亓官冥愛
2007?秋
從後門出來是為了不要在別人面前丢人現眼。頂着漫天星光,還有腦袋上的光圈,疲憊難言。五彩霓虹燈光打在她的臉上,模糊了輪廓。
慘淡路燈燈光斜切,如暮色四合之時,破碎一江的滟光,零落。動人的說着非悲謊言的瞳仁,微微發顫,始終禁锢不住源源不斷的哀傷……
城市,虛無。
街燈後3米處停泊一輛出租車,司機在駕駛座上正惬意地哼着小曲。她拉開門把,幾乎是倒進去的:“師傅……”小腦袋埋在沙發上發出嗡嗡的聲音,拖着的長調分明在說“我很累”。
“麻煩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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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騙我……才好。”門猛被粗魯拉開,說話者很沒禮貌地擠了進來,冥愛一個激靈直起腰板撞到玻璃窗上,額頭麻麻的,不滿充斥全身,欲要化為憤怒沖破眼球。
但當她定神看清楚對方是誰以後,竟白癡地希望此時她所倚靠的車門憑空消失——盡管不可能。
同樣喝得醉醺醺的郭德傑扭過頭來,看見是認識的人不懷好意地揚起嘴角:“原來是你……喲~想不到喔!”邊說邊順手将車鑰匙從車窗的夾縫間遞出去,接的人像被下了命令一樣,大步流星地離開。
冥愛本想趁着這瞬間的空擋拉開門把逃出去的,不料門卻被緊緊鎖住。她內心開始慌亂,肩膀被扯得整個人向後仰。他的力氣很大,冥愛腦袋的溫度一下字“刷”得冷卻——對方的意識明顯比自己清醒很多。
“放開我。”她使出渾身力氣想要甩開他那肮髒的手。
“哈哈……有個性……我喜歡。”下巴後45度傾斜,眼睛瞪得滾圓滾圓的,像獅子捕捉獵物般集中,十分可怕,“這才……才是冥愛。”
“你,”她盡可能保持冷靜,竭力擺出一副兇狠的模樣,十分警惕,“別逼我說第二遍。”
“小臉那麽紅,肯定喝了不少酒吧,你确定還有力氣逃跑嗎?”他嗤笑道,露出猙獰的面目。
這一句把原本底氣就不怎麽充足的冥愛唬得心驚膽戰。她腦袋再也轉不過來——就是說,她死機了。全身肌肉松弛,軟弱無力。心髒被裝上馬達“咚咚”地超越節拍,似乎要把胸膛砸個稀巴爛才善罷方休。
發抖的眼神也出賣了她,內心深處的恐懼暴露無疑。
“怎麽,不喜歡我嗎?”惡魔的聲音傳入耳朵的時候,他的手裏多出一顆不知何時從哪裏弄來的白色藥丸。
危險是一條巨大無比的蟒蛇,匍匐前進,吐着舌信子,讓她嗅到它逼近的信息。
冥愛顫抖着下颌別過臉去,是乞求的語氣:“……師傅,求你……幫幫我……”
那位先生從郭德傑進門起的一秒內就把所有上了鎖,無論是車門還是視覺聽覺。他始終如一的靜默,使得他的存在如同周遭的空氣一般,透明的。
冥愛倒吸一口冷氣,後背緊緊貼在車門。可是無論她怎樣掙紮,還是被郭德傑強迫咽下了不知名的藥丸。
在似威士忌般濃烈的絕望之中,那顆藥丸像種子在胃中慢慢紮根,發芽,無力感蔓延全身。她倔強地堅持半睜着眼簾。文東熙迷糊的側臉恰好在窗的另一邊緩緩移動,那副專注的神情在告訴她他在找她。
即使是幻想,也好。
就在郭德傑的身後,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命運。三米,就在三米以外的地方。在他完全消失的下一秒,冥愛積蓄起清醒,垂落的那只手憑空亂抓,似乎想抓住點什麽扔出去好吸引他的注意。她很了解自己是在垂死掙紮。
可抓到的,只有空氣。
被判死刑,一切景象都在回旋,像無底的漩渦,墜入絕望的深淵。
“國家軟件大酒店。”迷糊中還聽到郭德傑吩咐。然後他伏下身來,将她一绺發絲攏到耳後,灼熱的呼吸撫過臉龐,脖子暴露的部分被蠶食。
細胞來不及惡心就沉睡了。
——“今晚就你陪我玩玩。”
意識模糊前最後一絲清醒,把郭德傑的獰笑深深刻在她的腦海裏,刻在她人生中最肮髒可恥的部分。
他的臉蒙上慘淡的白色光芒,揮之不去。
夜幕降臨已久。
風起雲湧,決心要給這一切,一切烙上不可磨滅的如陰影的恐懼。
你要害怕,害怕!
它握緊拳頭,面部抽搐起喜馬拉雅山脈,參差不齊凹凸不平。
閃電如暴怒的蛟龍,嘶叫着翻騰于團團烏雲,收不住的咆哮。
咖啡涼了,照片變黑白的了。眼前的世界也模糊了。在今後的很多個夜裏面,我都心疼着醒來。
心碎的聲音你聽到了嗎?沙啞的清脆的,我還很記得它摔落的時候,時間随着碎片的四迸而一步步停止。
世界沒有你,什麽也不是。
原來的原來,我們都會好好的。恩,不是嗎?
然而你走了,什麽都颠倒了。
是誰,扭轉了這一切。
雷電交加終于刺破發脹的烏雲,雨水砸落,城市在接受它的洗禮。
要來的始終抵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