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對峙
大課間的班主任辦公室從來忙碌, 學生和老師來來往往,處處是私語的聲音。
突然闖入的邢東海吓了所有人一跳,目光都往他的方向看。
周立原本是抱着茶壺在喝熱水的, 看見邢東海進來後愣了一下, 也沒想到對方會沖着自己來。
再一聽邢東海的發言內容,花了大概兩秒鐘的時間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然後把茶壺一放, 笑着拉了把椅子說:“哦,是邢刻爸爸是吧?沒想到您會來,來來來, 您坐。”
邢東海警惕地拍桌道:“你別給我整些有的沒的,對我沒用!你給我把邢刻的那什麽考試給他退了!我不讓他參加!”
邢刻這兩年已經是附中的名人了, 附近的老師同學最開始可能還沒聽清邢東海在說誰,但一兩次之後, 總會有耳朵好使的,頓時面面相觑起來。
周立是青年教師, 他也沒見過這種家長。但好在邢刻入學的時候, 李養秋就給他打過招呼了,說過邢刻的家庭條件,所以不至于讓他感到手足無措。
他一邊在腦海中思考對策,一邊繼續對暴怒的邢東海笑說:“哎呀,邢刻爸爸您先坐, 咱不生氣,咱坐下來說話啊- -”
上課鈴還沒響,其他老師和同學都往邢東海身上瞧, 然後竊竊私語地交流起來。
基本是在訝異邢刻爸爸竟然是這個樣子的。
而正巧在班主任辦公室裏交作業的王思則瞪大了雙眼一路後退, 然後一溜煙地跑向了十一班。
他沒找見邢刻, 本來也就不是找邢刻的。
在班門口喊出來了剛睡醒的許拙, 結結巴巴地抓着他說:“邢、邢刻的爸爸來學校了!”
“……啥?”許拙還睡眼惺忪着呢,這話就像一道雷,把他給劈醒了:“誰來學校了?邢東海?”
王思瘋狂點頭:“他說不讓邢刻參加奧數比賽!正和你們周老師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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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快馬加鞭将這個消息先告訴了許拙。
而很快,此前辦公室裏的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将消息傳了出來。
等到上課鈴響起時,幾乎整個十一班的人都知道邢刻爸爸來了學校。長着副非常不好惹的樣子,在班主任辦公室裏仿佛都要和周立打起來了。
班上同學最近正巧都很關注邢刻比賽的事情,因為邢刻的比賽成績很好,所以正是大家興致勃勃期待的時候,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突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氣氛一時間都凝固了。
而邢東海接下來在班主任辦公室的河東獅吼則加劇了每一個人心裏的不安。
“我說不讓就不讓,你跟我說什麽都沒用!我家長不讓,他就不能去!”
聲音大到甚至傳到了樓下的十一班教室。
同學們當時在上語文課,一個個都擡起了腦袋,然後彼此驚訝地望着對方,就連語文老師講課的進程都僵住了。
這還沒完,邢東海後來還跑到了十一班門口。
要不是他一下子沒在班門口把邢刻的位置給認出來,周立也眼疾手快地找來幾個老師幫忙将他拖住,邢東海幾乎就要沖進教室把邢刻給當場帶走了。
“他平時連家都不回,他媽他爸進醫院他也不管,他眼裏還有我這個老子嗎!我是他監護人,我說他不能去他就不能去- -”
怒吼之下,幾乎整個學校都感到了窒息。
邢東海鬧成那樣,斯斯文文的老師根本攔不住他,最後是被保安大叔給攆走的。
當年許拙入學時吼過他們的閻王爺還在附中當保安,這是個榮譽退伍兵,脾氣也暴,險些和邢東海打起來。
邢東海說他是邢刻的家長,要把邢刻帶走。保安大叔說他是學校的保安,絕對不允許他在學校裏亂動學生。
兩人以附中大門為三八線,一個在裏推一個在外要進,鬧得附近的路人都駐足觀看。
“你說你是學生家長要領人,我就知道你是學生家長?你報警!你讓警察來給你證明身份,不然少在我這撒野!”
保安的氣勢到最後直接壓住了邢東海,邢東海因為鬧了半天體力不支,倒沒有僵持着鬧下去。
可這并沒有完。
邢刻現在是市級選手,要去參加省賽,省賽一過就是去北城比賽。邢東海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讓邢刻去北城,保安不讓他進去之後,他也沒真的報警,而是在學校門口蹲守了起來。
那陰毒的眼神和渾身上下冒油花的身體,看着不像是在等兒子,而像是在等什麽仇敵。
邢東海不蠢,他沒在大門口等,他找了個僻靜的角落蹲,怕人把他趕走。
然而保安大叔也不是吃素的,論學校附近的熟悉度沒人能超過他。帶着心眼巡個邏,就發現了守株待兔的邢東海。
保安大叔迅速将這個消息告訴了周立。
而周立也在放學後,要求邢刻留在了班上。
邢東海這一鬧實在是太驚人了,所以周立讓邢刻留下來的時候,班上的同學們都知道是為什麽事。
雖然剛剛才打了那平日裏讓他們興奮萬分的放學鈴,但這一天誰都沒有提前走,在班上收得慢慢吞吞的,暗地裏伸長了耳朵聽周立講話。
周立根本沒經歷過這種事,學校裏的老教師倒是想給他支招。但是老師們坐在一塊一尋思,誰也不明白這家長到底會出于什麽原因不讓孩子出去考試。
周立結合了一下邢刻獨立自主的性格,還是決定把情況先如實告訴他:“你爸爸在學校門口等你。”
初中的同學不像小學,大家都知道邢東海來了不是什麽好事,沒人嘴欠去邢刻面前說這個。哪怕有人表露出來,也會被旁人打斷。
但即便是如此,人人心裏都揣着好奇,這也會形成獨特的氛圍。
而在這樣的氛圍下,邢刻反倒是成為了十一班最鎮定的那一個。
就連周立看上去都有點兒惴惴不安,邢刻卻是很冷靜地點了點頭說:“嗯。”
繼續有條不紊地收拾書包。
“在學校內部老師能護着你,可一旦出學校,老師們就沒辦法那麽周密地保護你了。邢刻,你能猜到你父親為什麽這樣嗎,他是不是不想出路費?這個老師和年級裏商量過了,我們可以一人出一點兒給你承擔,不要他出錢,這樣能解決他嗎?”
邢東海那壓根就不是錢的事,邢刻在他那就是個便宜兒子,早八百年前就不用他養了。兩年前邢東海甚至還從邢刻那偷摸拿走了幾百塊錢去買酒。
邢刻冷笑一聲:“解決不了。”
“不是錢,那他是出于什麽原因這個反應呢?”周立懵了:“只有找出原因才能解決掉啊……許拙,你知道嗎?”
邢刻有心情收拾書包,許拙可沒有。
放學鈴一打,他就把東西囫囵地全塞進去,然後跑到了邢刻身邊,這會兒正岔開腿坐在他鄰組的桌子上呢,一臉嚴肅。
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邢刻道:“老師你別問他,我家的事和他沒關系。”
許拙在桌下踢了邢刻一腳。
周立沒空在意他們那麽多小動作:“好好好,那你自己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我不知道。”邢刻把最後一本書放進去後,将拉鏈一拉,冷冰冰地背在了背後。
他從來都不知道邢東海想幹什麽,也從來沒有試圖去理解過。
因為想要親近所以才會選擇理解,而邢東海不配這樣的待遇。
“這,這……”周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接下文了。
反倒是坐在桌上的許拙見邢刻背上書包要走,立刻跳下了桌子,跟在了他的身後,語氣堅定道:“我跟你一塊兒。”
邢刻沒說他要去幹嘛,周立最開始乍一聽許拙這句話都沒聽明白。
直到後來才反應過來。
邢東海就在門口等着,邢刻雖然平日裏不愛主動和人打交道,卻也從來不是個怕事的性格。
他是要去見邢東海。
……見邢東海?
回想起邢東海當時在辦公室的蠻力,快焦頭爛額的周立連忙追上了已經走掉的邢刻和許拙。
附中出去就是保安室,保安大叔就背着手在門口等着,看上去十分嚴肅。
這個時候的校門口已經沒有什麽人了。
許拙抿了抿唇,他沒想到邢東海會鬧成這樣,這在上一世是沒有的,上一世的邢東海沒有來過學校。
也有可能有,只是那時的邢刻還住在邢家,所以在許拙不知道的地方邢刻解決掉了?
不管怎麽說,這一世他和邢刻都還有三年才成年,未成年的情況下監護人對孩子的控權太大了,連老師都得掂量着插手。
而邢刻那麽小的時候被邢東海打成那樣,都沒有法律能真正制止這樣的家暴,如今邢刻十五歲,更不可能有什麽人能幫助他和邢東海斷絕關系。
臨西在這一塊的制度太弱後了。
“你真要和他談?”
“嗯。”
“那我和你一起,咱兩一塊兒,他再怎麽發瘋肯定也傷不了你。”
許拙看着很認真,邢刻卻是瞥了他一眼說:“本來也就傷不了。”
“靠,你這講話也太傷人心了。”許拙頓時垮了下去。
差不多也就這時,一直站在門口的保安大叔回過了頭。
他奇跡般地一秒就在校園裏認出了許拙和邢刻,然後沖他們揚了揚下巴。下巴所指的方向就是邢東海窩藏的地點。
許拙和邢刻對學校附近也是熟悉的,這個信息倒是接收得很清晰。
不過:“他咋一下就知道是我兩呢?”許拙狐疑道。
“因為人太多了。”邢刻說。
“什麽人多,不就兩個……”許拙下意識道,随即意識到了什麽,突然一個猛回頭,才發現十一班的學生們不知什麽時候竟然跟在了他兩身後。
以之前那些助援隊的同學為首,帶了不少人,排成一長列,看着氣勢洶洶地好像要去打群架。
可仔細一瞧,又能明顯瞧出他們動作下的緊張,顯然是沒做過這樣的事。許拙回頭時,齊齊朝他露出了打群架必輸的心虛笑容。
而等邢刻和許拙走到校門口,站在那的保安大叔也不着痕跡地拉住他們,低聲道:“你們走慢點,讓他過來。在靠學校這邊的街道我們好管,過了這街道我們就不好管了,曉得不?”
他說這話時還配眨眼表情,仿佛傳授的是武林秘訣。
而邢刻才踏出校門,那邊等了半天已經耐心消耗到極致的邢東海,果然就怒目圓瞪地沖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