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場景
“小許家要搬家了?”因為三樓和六樓都姓許, 所以鄰裏間管許拙家叫“小許家”
“這怎麽回事,好端端的突然搬家?住得不舒服嗎?”
“是不是和他哥家鬧了矛盾哦,他們那房子不是他哥的?”
“不是不是, 小孫之前才說了, 是為了兒子上學距離近點,他們小兩口老照應不到, 心疼孩子。”
“就是就是,咋會是矛盾,人家大許老師現在還在他們家門口呢- -”
的确如此, 大年夜還自閉一個人的許定平一大早就聞聲來到了許家,看着還挺生氣, 脖子都紅了。和許清朗一個勁兒地說,就是不讓人走的意思。
他伸手抓許清朗兩肩膀, 許清朗也伸手抓他兩肩膀,兩人跟相撲運動員一樣在門口左右搖擺。
最後花了好大功夫, 許清朗才讓許定平冷靜下來。
“哥, 你真不要多想,我和芳麗就是想讓孩子上下學輕松一點兒,這搬家倉促也是因為店面,不然不能夠這樣,讓你心裏不舒服了- -”
“因為什麽我心裏都不舒服啊!住得好好的突然走, 那我給你們管孩子不行啊- -”許定平急道。
隔壁沈阿姨見狀,即便不舍也在一旁規勸。
大人們忙碌,小孩兒在這種時候倒是略顯清閑。
也不知道哪戶人家在庭院裏放了張躺椅, 許拙就抱着頭坐在上邊看天。
旁邊左來一個小孩右來一個小孩, 問他出出哥哥是不是真的要搬家, 許拙都納悶地從鼻子裏哼出個音節答應, 就算完事。
院裏的小孩兒只知道許拙脾氣好,還是頭一回見他這樣,一時間都不太敢再招惹他。
最後這項工作,就落在了從圖書館回家的徐夢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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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是回來之後,才聽阿婆說許家的事情的。
阿婆讓她送點兒米糕給許拙吃,說這孩子在院裏坐了一天沒吃東西了。
徐夢吟癟癟嘴,走過去,手扣着提手,把那塑料袋包上的米糕“啪”地一下就往許拙臉上丢,一彈一彈的。
徐媽遠遠看見,急忙“哎”了一聲。
徐夢吟把米糕收好,朝阿婆狡黠地笑笑,阿婆指責地看她一眼。
而許拙則嗷一聲收下米糕,眨眼道:“給我的?”
“不然?”徐夢吟擡頭看了眼:“不去幫你爸媽搬東西?”
“不。”許拙重生回來這麽長時間,還是頭一回跟爸媽犟勁。他還是不能接受,到底為什麽突然變卦還不告訴他原因。
這要換院裏的其他小孩,徐夢吟鐵定得說不懂事。但換成許拙,徐夢吟說的就成了:“難得不懂事。”
許拙掀開米糕,咬了口,随即一下就轉過了身,在躺椅上背對徐夢吟。
“好吃吧?我阿婆的手藝。”徐夢吟很驕傲道:“阿婆說以後你搬家了,在附中想吃什麽就講,我給你順過去。不過我也就在附中最後半年了,所以也就半年時間。”
許拙沒吭聲,好半天,輕輕吸了吸鼻子。
徐夢吟聽見了,探腦過去說:“不是吧?你哭了?多大點事啊,搬個家就哭鼻子。”
“站着說話不腰疼,”許拙擦擦眼睛,不高興了:“你來搬個試試。”
他上一世離開杏花苑就難過,哪怕長大以後回到臨西市,也時不時要往杏花苑走走。
許拙一直是個戀舊的人,他連舊玩具都舍不得丢,何況是傾注了他那麽多時光的舊家?
“我倒是想搬呢,我到現在還和徐夢林那呆子住一間房。你以為我想住這?杏花苑對你來說可能不錯,對我來說跟噩夢一樣,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徐夢吟說:“叔叔阿姨賺了錢,能給你買好吃的,好穿的,能換房子。我要也賺了那麽多錢,也能換,能帶我阿婆去治病。”
許拙沉默了一下:“阿婆的身體還好嗎?”
他這問題一出,輪到徐夢吟沉默了,片刻後搖頭道:“不說我家,說你吧,邢刻呢?你家搬家,他不陪你?”
“他這兩天不在臨西。”
“什麽啊,這麽關鍵的時候不在,你沒告訴他?”
許拙搖頭:“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家今天搬家,早上起來才知道。”
“啊?你家不是一向很民主的嗎,這回怎麽這樣?”
這就是許拙為什麽不高興了,從上一世到這一世,他們家倒黴歸倒黴,自家人的感情卻一直很好,幾乎從沒出現過什麽不顧家人反對一意孤行的橋段。
許拙不知道別人家,但他家一直是綁在一根繩上的,所以上一世許清朗的自殺才給他打擊那麽重。
這回突如其來的改變主意,他也不明白為什麽。
徐夢吟說:“那邢刻那邊你得花點功夫了,要是他知道他不在臨西的時候,你偷偷搬了個家,回來肯定得和你發脾氣。”
似乎是想象到了那個場景,徐夢吟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許拙無奈地瞥了她一眼說:“夢吟姐,你有沒有良心,我都這麽慘了,你還笑我。”
“你慘什麽?”徐夢吟斂了笑意,支棱起來道:“住得離學校近不好?你知道多少學生夢寐以求冬天晚起二十分鐘嗎?這跟恩賜有什麽兩樣?而且我聽說你們新搬過去的小區環境還特別不錯,是那種現代化小區哎,你慘啥?”
“可是阿刻……”
“邢刻那就更不慘了。”徐夢吟支着下巴說:“出出啊,我是真的羨慕你。你和邢刻從小到大比親兄弟還好,我比你大兩歲,也從沒見過這樣好的關系。他就算和你生氣,你哄兩句多半也就好了,我剛那麽說也就是說着玩。”
“說實話,我有時候都很好奇,到底什麽樣的事情能讓你兩反目?反正我是想不出來,我和徐夢林都從沒好成這樣過。當然,我也不希望跟他好。”徐夢吟翻了個白眼。
“你別往這方向想了,還反目。”前半段還成,後半段讓許拙忍不住回怼道。
徐夢吟長長地“哦”了一聲。
兩人之間安靜了一會,許拙說:“對了夢吟姐,我能不能拜托你個事。”
“說。”
“你也知道阿刻家的情況,等我搬家了之後,如果他家有什麽事兒,他肯定不願意說。那你看見了,能不能和我說一聲?”許拙擡起了眼睛,請求道。
徐夢吟眯了眯眼說:“這話你是不是也和沈黎明說了?他家離邢刻家更近。”
許拙“啊”了一聲。
“真煩,你兩怎麽就能好成這樣。”徐夢吟踩了兩腳地上的樹葉子,說:“我嫉妒了,不陪你了。”
“那你答應沒- -”許拙探個腦袋說。
徐夢吟懶懶地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
樓上的大件家具進進出出,很快,夜又深了。
邢刻是在許家搬家的第三個夜裏,才回到杏花苑的。
他沒回來的那兩天,最開始的時候,許拙還只是白天在杏花苑坐坐。等到距離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時,許拙連晚上都坐在了外邊。
看看杏花樹,看看那讓他倍喜歡的圍牆。
要不是眼下還是冬天,太冷,許拙怕是能直接睡在外邊。
不過臨走前的這最後一晚,基本也等同于要睡在外邊了。
徐媽出來喊了他好幾回,許拙不肯走,徐媽就讓徐夢吟給他接了個小太陽出來。
所以等邢刻回到杏花苑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夜深,燈暗。杏花苑冬天的夜裏,一向黑布隆冬,從沒有過那麽亮的燈光,還是從地上發出的,自帶暖意。
讓邢刻一愣。
而許拙卻已經在這樣的溫度下睡着了。小太陽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背上的被褥一層層厚得要命,全是鄰居送的溫暖,幾乎要将他這個人埋掉。
邢刻遲疑了一下,沒懂許拙為什麽睡在這。他翻了一下手機,裏面沒有未讀信息。
左右看了看,發現外邊竟然停了一輛搬家公司的車,面色這才驀地嚴肅起來。
老人家夜裏淺眠,徐媽這個時候又推門看了許拙一眼。
瞧見邢刻,正要張嘴打招呼,邢刻朝她搖頭。
徐媽擔憂地做了個嘴型:“你管管他。”
邢刻點頭,徐媽又立了一會兒,才回去。
當下是答應了,卻還是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又多看了會門外的搬家車,這才朝許拙的方向走過去。
許拙已經睡着了。小太陽的燈光照耀在他的臉上,将他的皮膚照得白皙又細膩,甚至能看見眼皮下青色的血管。
邢刻的動作很輕,他沒有叫醒許拙,而是就這樣立在許拙身邊,默默給他擋住了風口。少年人的身型已經可以将夜風擋個大半。
風沒了,還有小太陽照耀着,許拙一時間睡得更舒服了,忍不住在被窩裏蹭了蹭。
可眉頭卻是緊皺的,誰也不知道在苦惱什麽。
邢刻第三次回頭,看了眼窗外停搬家車的方向,沉默了許久,伸手輕輕将許拙的眉頭給撫開了。
他的手掌是很粗糙的,完全沒有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細嫩。
按理說會讓人很不舒服,可許拙卻竟然相當适應地把腦袋往他手裏放了放,眉頭也聽話地一下子舒展開來。
在睡夢中,輕聲嘟囔了一句:“阿刻。”
邢刻垂睫,任由他把腦袋的重量放在自己的手掌心內,穩穩當當地接住他。
聽見這聲音之後,過了許久,才很輕地應了一聲:“嗯。”
随即跟了句:“別怕。”
許拙是因為害怕,才會這樣一直坐在杏花苑內,仿佛一直坐在這裏就能驅散掉将離開的不适與恐懼。
人究其一生追求歸屬感,所以離開家的時候一定會害怕,離開親近的人也會。
雖然前幾天不在,但邢刻卻很能理解許拙。
如果說許拙是搬家,那對邢刻來說,就是家搬走了。
他們的感受是完全一致的。
但這個問題卻并非沒有解。
只見邢刻的手指在許拙的臉頰上隐晦地摸了摸,然後聲音很輕道:“我和你一起。”
就好。
只要他永遠和他一起就好。
不管是搬家還是別的什麽,只要他兩不分開,那就沒有什麽能難住他們。
邢刻克服掉意識到許拙要搬家的不适時,內心就是這麽想的。
而與此同時,筒子樓的三樓,孫芳麗和李書梅開了個小角,瞧見了院落裏的場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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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網上有個吹牛不打草稿的許願貼:許個願吧,總會有心軟的神明聽見。
白禦看見後面無表情:真的?那我想和神明戀愛。
原以為只是平平無奇的網絡騷話,卻不想第二天睡醒,神明真的出現。
然後,白禦便和神明談起了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