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二個畢業快樂
後來好幾天, 許拙都沉浸在對這種變化的好奇之中。
他前段時間實在是太操心升學考的事了,感覺時間過得像火箭一樣快,對周圍的事物也不怎麽關注。
卻不想才從升學考的麻煩中脫身出來, 就驚喜地發現, 邢刻的變聲期就已經告了一段落。
- -其實這個時候還沒有完全完成,只是褪去此前奇怪的公鴨嗓, 稍稍顯露出了一點變化而已。
但只是這,就已經讓許拙很喜歡了。
他的變聲期一直沒有來,在這方面的心智也還是很小孩。
往後經常好奇地拉着邢刻說:“阿刻你說句話。”
“阿刻你叫一下出出。”
然後拍着手道:“哇!好聽好聽!”
邢刻:“。”
他以前剛變聲, 聲音最難聽那會,習慣以後都不至于不愛說話。可眼下變聲期真的快結束了, 得到了許拙這樣的态度,反而恨不得從此封心鎖喉。
尤其是許拙好奇地湊上前來說:“喉結也長出來了哎。”
時, 邢刻直接按住許拙的腦袋,把他壓到一邊去。
從小就做過重力活的邢刻手勁是真的大, 許拙的腦袋被他像籃球一樣壓着。
後者覺得姿勢搞笑, 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邊掙紮說:“我就看看,你怎麽那麽小氣。”
邢刻一點情面也不留說:“這不能随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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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拙不以為然,嘻嘻笑道:“這有什麽不能随便看,我兩小時候還牽手呢。”
邢刻瞥了他一眼。
那會兒那麽大的困難, 如今卻漸漸能被許拙以一種玩笑話的方式說出來。
他就這麽掙紮了好半天,掙不動累了放棄了,索性縮起脖子往邢刻腿上一趟, 伸出手來道:“現在還牽不?”
許拙小時候就像個軟包子, 皮膚特別白, 長大之後竟也沒有長歪, 皮膚一樣的白,眼睫還是一樣的漂亮,像一塊琥珀色的透玉,五官精致又漂亮。
邢刻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挪開說:“不牽。”
“幹嘛不牽。”許拙不高興道。
“你還三年級?長沒長大。”邢刻一邊說,一邊撈過來了一本書。
“長大就不能牽手?誰定的規矩。”許拙皺着眉道。
他在這方面的心智是真的很小孩,平時除了畫畫就是打球,要麽就是漫無邊際地發呆,同學們吵起來他也是好脾氣地勸架,從來不會說任何人的不是,仿佛沒有被世俗沾染過的璞玉,任何人同他相處的時候都會忍不住軟三分。
邢刻黑色的眼睛垂睫看了他好半天,最後“啪”地一聲,把手裏那本書翻開了蓋在許拙的臉上。
許拙眼前一黑,然後:“啊!你壓到我鼻子啦!”
跳起來就要把書推開。
可邢刻卻蓋得很死,不讓他動,聲音淡淡道:“我定的。”
許拙說:“我鼻子!”
也不知道是為鼻梁這事兒還是為牽手的事,總之那之後許拙同邢刻冷戰了足足三天。
這過程裏邢刻也不主動找他,就自己忙活自己的。
等到周四的時候,兩人之間的關系才有點緩解的意思。
這主要是因為附中考的成績快下來了。
附中和外國語也是有意思,同一天考試,同一天公布成績。
以至于從周四開始,六五班就變得很安靜了。真的到周五的時候,一大早過來大家都明顯魂不守舍的。
期中期末排名考他們經歷了許多,但這種會決定日後去向的考試,他們還是頭一回經歷。尤其是這種考試下所隐隐攜帶的分別感,更是加重了他們的情緒。
就連陳豪到周五的這天,都開始對着邢刻焦慮道:“刻哥啊,我問你個事呗,挺重要的。”
許拙前一天晚上失眠了,第二天早上神志不清,一來教室就趴着睡覺。
迷迷糊糊感覺到前邊的邢刻偏了偏頭。
于是接下來,陳豪的聲音就小了些:“你到底是喜歡迪迦,還是喜歡賽文啊?”
邢刻:“?”
許拙忍不住笑出聲來,睜眼拍了陳豪一下。
陳豪猶豫道:“不是啊,這個問題我今天早上想一早上了,我是覺得古哥很帥,但是賽文是我的初戀……”
“閉嘴。”邢刻十分冷酷道。
陳豪說:“怎麽能閉嘴呢,你看許拙都擔心到睡不好了,我這成績比許拙還磕碜呢,哎,你說我都這樣了,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愁這個事啊?”
邢刻還沒說話,路過的一個男生就調皮地接了句:“對。”
陳豪一下子怒目起來。
但是他的擔憂也并非是毫無道理的,初中怎麽說也還是處于義務教育範圍內。也就是說附中即便安排了這樣大型的考試,其中的主要學生來源也還是以地區劃分。
這就導致了它的名額是非常少的。
一個學校能去那麽幾個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多的實在是不能指望。
就算六小是臨西市的重點小學,數額也不會比高出太多。
如此一想,下放到每個班級,概率那就更小了。
快上課了,許拙這時候爬起來喝了口水醒醒神,然後對陳豪說:“我記得你以前不是說,初中想去四中的嗎?”
就是學區分配的那所中學,四中所在的地理位置附近有很多小吃,後邊還有一條小吃街,五年級的時候大家一起去玩,陳豪直說那就是他的夢想中學。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我的初戀是賽文,但是古哥他真的很帥啊。”陳豪一臉為難道:“王思,你的初戀是誰啊?”
王思是不太習慣他這個用詞的,摸着筆尖猶豫了一下說:“我其實都可以,但如果能和大家一起就最好了。”
即便從陰影裏走出來了一些,王思也依舊沒有那麽擅長交朋友。
他對許拙的依戀感尤其強烈,李養秋到六年級的時候其實想過要将兩個孩子分開來坐一段時間,卻遭到了王思很激烈的反抗。
是介于他身上發生過的狀況,李養秋才心軟讓他們這樣同桌到畢業的。
“但哪怕是能考到一所學校,也不一定能到一個班級啊。”陳豪這些年也算是了解王思了,提前給他打預防針說:“我覺得你還是要做好自己新交朋友的準備。”
王思抿了抿唇,不安地推了推鏡框:“再、再說吧。”
許拙笑了一下:“你不是有我電話號碼,不想交朋友就不交,qq上喊一聲,我們就都到了。”
王思看了許拙好半天,終于淺淺地笑了起來。
此時距離畢業只剩下最後半個月的時間,大家的小學課程基本上完了,課程內容變得越來越松,畢業感也就越來越重。
他們雖然因為外國語和附中考試即将發放成績而緊張,但其實絕大多數人內心都清楚,這兩所學校和自己是沒有什麽關系的。
只是結果發放以後,就距離他們畢業要更近了一天而已。
他們很快就要離開這所長着大大松樹的校園。以前在學校裏的時候,不太會去注意學校的一磚一瓦。那大樹在那立了六個秋冬,也沒有哪個學生會認認真真地看它一眼,多數只是在它身下嬉笑而過。
直到将畢業之際,他們才開始好好端詳這所大樹,并端詳門口六小的校牌。
有些班級的畢業感不算強,是因為班主任偏平靜地去處理将畢業這件事。
但是六五班不一樣,之前說過了,這會是李養秋帶的最後一屆同學,她就要退休了。
将退休教師在面對最後一屆學生的最後一個月時,顯得比任何一位老師都要更盡心、也要更留戀一些。
最後這一個月,李養秋時不時就會給班上的同學買糖果和小零食吃,一買就是一整個班。
據說還打算空掉上學的最後一天,給六五班辦一個單獨的畢業會。
其他任課教師都很願意配合李養秋,校方考慮到老教師将退休的情況,也給她開了這個特赦。到最後,甚至福澤到了整個年級,是給六年級同學的歡送會,也是給李老師的送別會。
這件事早早地就告知給了六年級的同學,而回到附中發成績的這一天。
班上同學屏息凝神地等了一個上午都沒等到結果,險些以為附中要跳票。到下午第四節 課時,李養秋才出現在班上,喊出去了幾個同學。
連帶着外國語的名單在內,一共就六位。喊名字的時候,全班寂靜。
五十多名孩子,兩所院校,只走了六位,足以見比例之低。更別提按照李養秋的說法,五班已經是六小裏人數相當多的一個班了。
結果一發,就算是小學階段的塵埃落定,往後的半個月成為真正的倒計時,再也沒有任何期待可言。
這一場結果的發送,在短時間內,将學生們淺淺地分成了兩派。能去附中和外國語的像是得到了小學階段的勝利一樣歡快,而不能去的同學們,則因無法與他們共喜而落差。
但是這些情緒,在這個階段還都很淡。孩子們的夢想和不一樣的人生道路還沒有完全長出來,很多情緒自然也不會太深。
導致等快到送別會的前幾天,大家組織起來的時候,這種淡淡的差別就煙消雲散了。
歡送會的那一天,李養秋送給了大家一份很特別的禮物。
是她和她的老伴做了整整半年才完成的。
那是班上五十多名同學從三年級一直到六年級重點作文的剪貼報,每一份都剪得非常平整且細心,幾張薄薄的紙,就一下将孩子們的記憶全部連了起來。
就連字跡都是從稚嫩到成熟的。孩子們長大,李養秋鬓角的白發也變得更重。
發放下去以後,聽見同學們的歡呼,她笑着拍了拍手,模樣看着已經沒有之前那麽嚴厲了,變得端莊優雅起來。
或者說,李養秋本身就是個端莊又優雅的人,只是她站在教師崗上,有時不得不以嚴厲示人。
“這份剪切報呢,中間選擇的是大家的重點作文。有些遺失作文很遺憾沒有剪進去,但是大家在小學寫的第一篇作文,老師卻一直都有保存,我那時給大家的作文題,是讓大家寫夢想。”
“來到現在這個階段,大家即将要去不一樣的中學,可能有的同學在之前的考試中會覺得自己考得好與不好,但希望大家能記住,這都沒有關系,因為它只是一個階段。人生很長,就像你們在小學過程中的成績起伏一樣,只要初心沒有變,中間的偶爾高低都不算什麽,心之所向,變化随時發生。”
“最後,謝謝大家從我的班級裏畢業,給了老師最後這六年非常高興的職業生涯。”
掌聲如雷霆般響起時,許拙坐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剪切報,仰頭看了臺上的李養秋好半天。
心裏有熱流淌過,為之感慨,為之駐足,以至于是後知後覺才鼓的掌。
再垂睫看向自己的剪切報時,忍不住露出了一點笑容。
他三年級寫的夢想是想要父母和邢刻永遠都安好,李養秋當時給他的評語是善良的孩子。
邢刻三年級寫的夢想是随便抄來的宇航員,但他還是在過程中土裏土氣地多提了一嘴宇航員的薪資。李養秋特地标出來了,卻沒有批評,而是評價他加油,老師看好你。
時間過去了三年,他和邢刻的确都在自己真正的夢想上努力往前走。他有努力把父母和邢刻看好,邢刻的小金庫也有變得越來越鼓脹。
如此看來,他兩這一階段走得都還挺不錯的。
許拙很高興,于是深呼吸一口氣,看向身旁的邢刻,笑起來說:“阿刻,第二個畢業快樂。”
邢刻也收起了自己的報紙,難得配合地同他碰了碰拳:“畢業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