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考試
春天的夜晚氣溫還是很低。
徐夢吟只穿了一件衣服, 單薄的身體站在走廊上,黑色的大鏡框壓着臉頰,吓了許清朗一跳。
開門之後都沒敢打招呼, 無措地回頭看裏間的孫芳麗。
被孫芳麗重重地拍了一下, 然後同徐夢吟交流,再喊來的許拙。
“給你。”徐夢吟推推眼鏡, 說。
許拙接過了兩張紙,愣了一下說:“什麽?”
徐夢吟不耐煩道:“你不是想要我那年的題目?”
許拙展開卷子,随即發現兩張空白的紙, 竟然密密麻麻的把所有題目全都寫上了,連格式都是和試卷一模一樣的, 純手寫。
徐夢吟的手上有學生最常見的繭子和洗不淨的墨水。
“我記得你語文成績不差,附中的語文一般也不難, 把作文寫好就好了。”徐夢吟說。
許拙看着兩張卷子都呆住了:“夢吟姐,你全記得?”
“你考完試不複盤的?”徐夢吟的表情很生硬:“我入學考考得很差, 記住題目不是很正常?”
許拙說:“可你之前不是不……”
“之前是之前, 現在是現在,卷子給你了你就好好看,問那麽多幹什麽。”徐夢吟一通回怼。
不僅把許拙給怼愣住了,就連背後的許清朗和孫芳麗都頓住了。
徐夢吟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态度似乎有點太沖了,抿了抿唇, 推推眼鏡道:“就當謝謝你們之前給我奶奶修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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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的經濟情況不好,徐媽的身體這些年越來越差,但沒有足夠的經濟條件住院, 一直是保守地吃藥治療。
她的車壞了很久了, 家裏一直很想修, 徐夢吟也同家裏吵過好幾回, 可最終卻是邢刻他們給修的。
前一天早上的時候,徐夢吟還不知道自家車被修了的事,等她硬邦邦的拒絕了許拙之後回到家裏,徐媽才拉着她焦急地說這些。
而徐夢吟當時雖然嘴上說奶奶唠叨,可下午的時候就把這兩張卷子給寫出來了。
“聽說是邢刻出錢的,但你兩一直喜歡在一塊,給你卷子和給他一樣的。”徐夢吟低聲道:“真想試附中就試吧。”
許拙拿着那兩張紙,好半天,咧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謝謝夢吟姐,夢吟姐你真好,以後你要有什麽想要的,也和我說!”
徐夢吟皺了皺眉頭:“我可沒什麽想要的,而且……”
許拙說:“什麽?”
徐夢吟抿了抿唇:“沒事,反正卷子給你了,下面還有一些我當年問到的例題。你自己看不懂就讓邢刻給你看,他看了就知道附中是怎麽出題的了,我走了。”
徐夢吟的語速越來越快,像機關槍一樣,看着很趕時間,且說完就往下走。
只留許拙在家裏呆愣道:“哦,哦……”
徐夢吟沒回頭。
其實她對許拙的心軟,從早上許拙被她拒絕之後依舊笑眯眯地不喪氣就已經開始了。
徐媽的話只是在最後推波助瀾了一下而已。
而徐夢吟之所以會對許拙心軟,還得從三年級的那一場表彰大會開始說起。
許拙一年級,龍鳳胎三年級;而許拙三年級時,龍鳳胎正好六年級。
那時許拙和邢刻得到了全校的關注,就連徐夢吟的同學都會來問她說:“哎,夢吟,這不是和你住在一個大院裏的小孩嗎?”
徐夢吟回回都硬邦邦說:“不知道,不熟。”
這說的是實話。
但同學說的也是實話。
許拙和邢刻的确是和她住在一個大院裏的,哪怕平日裏不交流,彼此也是看着對方一點點長大,很多細節都藏在歲月裏了。
徐夢吟從小就和胞弟徐夢林關系不對付,在小學階段還時常會打架。父母總是拉偏架,更心疼徐夢林,奶奶要是不在家,徐夢吟就只有忍氣吞聲的待遇。
就連大院裏的人也經常會覺得是徐夢吟不對,作為姐姐沒有讓着弟弟。
可是在很小的時候,徐夢吟被氣得大哭的時候,曾經有一個小團子,遠遠盯着她看了好半天,然後走上前,學着父母的樣子,悄悄在她的背上順了順。
徐夢吟是不會說謝謝的。
但她記得那是許拙。
所以在最開始的慣性壞脾氣之後,很快就心軟了,甚至認認真真地把那些題目全都手抄了下來。
這花費了她一個下午的時間。
邢東海不在家,許拙半夜直接把邢刻從樓上拖了下來。
然後兩個人緊急研究了這些題目兩天。
真的就像徐夢吟說的,邢刻能發現題目之中的規律,和出題老師的動機。
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些附中喜愛的重點,然後翻了各種輔導書給許拙圈圈畫畫。
往後的一周時間,他們基本都在加急做這樣一件事。
那陣仗弄得像提前高考了一樣,孫芳麗和許清朗平日裏在家大氣不敢出的。
隔壁的沈黎明有時候也會好奇地進來探探腦袋,然後說一句“至于麽”
許拙也不知道至不至于,他只知道他想做一次努力。最重要的是,眼下他再和邢刻去研究這些試卷的時候,已經不會有像小時候一樣,好半天都記不住題目了。
這種能沉浸在題海裏不斷吸收的感覺讓他很喜歡,好像大腦終于在慢慢正常了一樣。
一周之後,真的等到考試的那一天,整個人簡直煥然一新。
附中的考試時間是周五下午,這和學校的課程時間撞了。
但老師顯然不會在這種事上為難大家,所有要考試的同學下午假條全部批準。
許拙中午吃完了飯,就和邢刻直奔考場。
臨去之前,還沖進徐媽家給徐夢吟塞了一整大盒的德芙巧克力。
以杏花苑的生活水準,這樣的一大盒德芙巧克力可是很奢侈的。
徐夢吟正做題呢,被吓了一跳:“你買這麽多!”
自從那天徐夢吟送完卷子之後,許拙就會時不時往徐媽家投遞點東西。
之前都是一兩塊餅幹,一兩顆糖這樣,徐夢吟都接受了。如今一整盒從來沒有收到過的昂貴巧克力遞過來,着實讓徐夢吟感到無措。
“今天考試,拜學神啊姐姐。”許拙雙手合十,萬分誠懇。
徐夢吟:“?”
許拙跑出徐媽家的時候,還聽見徐夢吟在背後喊:“許拙你瘋了是不是!”
許拙朝邢刻一吐舌頭,兩孩子就騎上車一路往附中去了。
附中之所以會定在周五考試,和臨西市的教育部有關系,教育部不允許他們将時間定在周末。
于是乎,小學的同學得到了考試機會,在校的學生便得到了半天假期。
這天這個時間彙聚在附中的,全部都是預備考試的學生。
而等許拙和邢刻抵達的時候,整個校園門口已經擠滿了人。
小攤小販和塞小廣告的不說,各校的學生分不同的區塊站着,倒真的有點兒像李養秋說的“學生的戰場”
而不同的學生群,散發出來的氣息是完全不一樣的。
有一部分學生參加考試那完全就是為了變相地也要半天假期,站在一起的時候就明顯很放松,也很随便,甚至鑽到小賣鋪裏去開始玩游戲機了。
而另一部真的要考試的學生,看着則很認真,還有些很緊張的。
- -這都是小學六年級的孩子,沒有那麽會僞裝,這種事倒真的能一目了然。
許拙親眼看見有個架着眼鏡框的男孩子,一邊緊張到腿打抖,一邊繼續背着課文。
“不是吧。”陳豪很快就找到了六小三五班的隊伍,一看門口這麽多學生,大驚道:“這麽多人啊?”
王思推推眼鏡說:“聽說所有空間都用上了,我的考場都被排在多媒體教室了。”
“牛逼。”陳豪道:“哎,那個是不是劉北辰?他們也來考啊?”
被他指着的劉北辰真的就站在角落裏,看着那個緊張到發抖還要背課文的男孩子,正蠢蠢欲動地也想從書包裏掏課本。
“成績好來不是很正常嗎?”王思說。
“不是啊,我以為他會更想去外國語呢。”陳豪道:“夏方宇都去考外國語了不是?”
許拙點點頭,然後回頭看去,發現李東也來參加考試了。
在這樣的全市考試下,還真的很容易看見那些許久不見的面孔。
比如李東,比如許行,大家都站在附中輝煌的校門下,看着附中門口的鐵門和保安。
一方面為這陌生的地方感到不安和拘謹,另一方面,又帶着對新階段的好奇。
仿佛只要那鐵門一打開- -
門口的保安哨聲響起,學生們便瞬間順着鐵門中間開出來的縫隙往裏邊湧去,莽撞的腳步裏充滿了屬于他們這個年紀才有的沖勁,好像一窩蜂。
這一次考試之後沒多久,他們就要從小學畢業了。
然後踏入人生的新階段。
等到那個時候,他們會變得更高,也會變得更成熟,對世界的理解會加深,周圍的一切也會更換,很多曾經的同班同學都會走向完全不同的人生賽道。
可許拙卻在人流之中,緊緊地拽住了邢刻的手。
吵鬧聲過後,鈴聲響起。
全校寂靜,只剩下卷子發放的唰唰聲。
作者有話要說:
考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