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是不是你!”
冬季多雨, 一下就陰好幾天,然後氣溫急劇降低。
可能是因為太冷了,所以後來的一段時間, 五班都很安生, 沒誰再主動挑事。
魏岚老公心疼她上班冷,給她買了輛車, 還價格不菲,讓魏岚十分高興。
學生們受到了饋贈的福澤,日子好過了不少。就連許拙和邢刻她看得都比以往順眼了。還順勢在班上誇過他們一回, 說是懂事了,現在知道不能牽手了。
同學們笑, 好像成了老師的寬恕,而許拙對此已經麻木。
但古怪的是, 他發現邢刻的心情竟然變好了。
- -面對由魏岚而起的一系列排擠時,許拙和邢刻的反應是不一樣的。
許拙是無可奈何的低落, 邢刻是防禦機制全起的冰冷。
那段時間邢刻不管上什麽課, 不管面對誰,态度都十分陰冷,李養秋和數學老師輪流找他談話也沒用。
黑色頭發黑色眼睛之下的低氣壓蔓延出來,只要是個人就能感覺到。仿佛回到了邢奶奶過世的那段時間的邢刻,還是加強版的。
可是最近, 許拙卻明顯感覺邢刻的心情似乎變好了不少。
那種冰冷到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息消失了,不僅如此,還開始給許拙投喂奶片。
就是那個年代校門口, 像藥一樣包裝的圓圓奶片。
許拙愛吃, 但因為價格比較貴, 自從孫芳麗和許清朗創業之後, 許拙就很久沒有吃到了。
邢刻應該是用自己的小金庫來給許拙買的。
他一直到三年級也不怎麽花錢,書包沒有換過,卻總願意給許拙買些這樣的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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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吃嗎?”許拙看見奶片後愣了愣:“你買了兩板這麽多啊。”
邢刻很平靜:“嗯,也別多吃,蛀牙。”
這段對話是在班上發生的。
陳豪當時都愣住了,看了看邢刻又看了看許拙。
自從魏岚說過他兩之後,這兩在學校裏明顯對彼此冷淡了不少,沒有一年級話那麽多了。
反正像這樣的對話,陳豪已經挺久沒聽見了。
他也不知道是覺得高興還是怎麽着,湊上去欠兮兮地說了句:“這麽豪氣啊兄弟,我有份不?”
邢刻說:“滾。”
陳豪也不怒,嬉皮笑臉的。
魏岚的事情之後,邢刻和陳豪的關系表面上依舊沒有增進,暗地裏卻似乎變好了一些。
陳豪的心地就沒有那麽壞,他只是皮而已。
瞧見邢刻和許拙真的在班上不怎麽說話了之後,他是第一個閉嘴不再拿那些事開玩笑的。
而許拙也在短暫的愣怔之後,眼睛彎彎地把奶片拿了起來說:“行。”
他兩不再牽手,本身就是因為害怕繼續牽手下去,給彼此造成負擔,感情是沒有斷的。
所以只要一方這樣主動起來,另一方立馬就會跟上。
這節課上課的時候,許拙就在後座把冰冰涼涼的雙手塞到邢刻的帽子下邊去了,暖和得不行。
這個寒冬在那樣一系列風波之後,似乎也因為這個轉變,而變得比過去兩年更讓人溫暖。
只是好景不長,一周之後,學校裏發生了一件大事。
魏岚的新車被人爆了胎,她氣急敗壞地要求學校徹查。
因為價格昂貴,且車是在校內壞的,所以學校也選擇了配合,很快就調出了監控。
然而六小這個時期的監控卻并沒有覆蓋整個校園,有些甚至還是壞的。
導致監控一個個看過去之後,一無所獲,仿佛是車子自己爆了胎。
但這顯然不可能,因為爆胎痕跡經判定就是人為。
這一個輪胎可太貴了,而且是新車出來沒多久就被人弄成了這樣,顯然是報複性行為。
魏岚的老公為此在家裏指責過她不止一回,說她行事作風有問題,不然人不能害到她頭上,還是剛新車就害。魏岚咽不下這口氣,最後直接選擇報了警,想着無論如何都得把人抓出來。
然而監控沒有,指紋取不到,警察也愛莫能助。只能詢問魏岚,最近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這一問,直接把魏岚給問愣住了。
再開口的時候,絮絮叨叨出了一堆。
在六小的教師群裏,魏岚的家庭條件算是非常好的。她平日裏也眼高于頂,車子爆胎之前她剛剛參加過一場同學聚會,去的時候穿得是皮草,很是炫耀了一番。
再加上平日裏積累的,一時間可以懷疑的對象那實在是太多了。
但是這懷疑對象,不是同學,就是平時的同事。
魏岚只敢和警察說說,沒有确鑿證據之前,她哪裏敢真的當着人面去問。
警察聽那一票懷疑對象聽得頭都大了,很遺憾說:“如果是這樣一個情況,那這件事就很難辦了。不過如果魏女士你不介意的話,之後我們可以用你提供的名單上門逐個排查一下……”
魏岚聽得連連搖頭,這麽得罪人的事,她哪裏敢做。
而就在她猶豫再三,準備把這件事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吞時,卻突然聽見一名反複看監控的警察喃喃道:“這人身型應該是不大的,我對比過了,你看你們車停得挺擠的,要爆這個輪胎這條路是必經的,然後這兩個監控又正好控到了一個夾角,按理說不可能完全躲掉,但他完全躲掉了,那就是身型比較小……魏女士,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魏岚愣了一下,随即心中一瞬間就指向了一個人。
以上這些事件發生的時候,還沒給五班帶去多大影響。
頂多是大家聽個八卦,魏老師之前高高興興的新車被人搞壞了。誰做的?不知道。讨論讨論就各忙各的去了,沒誰會覺得和自己有關系。
可是就這樣亂七八糟調查了一周之後,學生們都把這個事兒忘在腦後了,魏岚卻突然同李養秋吵了起來。
這個争吵最開始是在年級辦公室發生的。
一辦公室的老師都不知道起因是什麽,只知道魏岚走進來的時候表情很差,兩人低語片刻之後,聲音就越來越大了。
李養秋說:“魏老師,你沒有确鑿證據不可以這麽說的,你知不知道你指控的是一個多大的罪名?”
魏岚說:“我怎麽沒有确鑿證據?警察都說了,那個夾角很小,我也朋友去對過了,我這樣的身型要反複十幾次才能做到監控看不見!比我還矮小的,那不是學生是什麽?”
李養秋說:“魏老師,你身高也有一米六五,比你矮小不一定就是學生,我就比你矮。所以這個結論來得實在是很沒有道理,警方支持你這個觀點嗎?”
魏岚不吭聲。
李養秋說:“不支持吧?三年級的孩子怎麽去爆一輛車的輪胎,還一點痕跡沒留下來,你這根本說不過去。你知不知道随便給一個孩子定這樣的罪會給他帶去多大影響?”
魏岚說:“影響?你能這樣說是因為你不知道那是個什麽樣家庭的孩子!我都說了,我兒子從小就和他一個幼兒園的!我知道他家情況!他幼兒園就會打人了!他爸是酒鬼!他奶奶都是被他害死的!這樣家庭長出來的孩子我早就說了肯定不是……”
到最後吵得越來越厲害,而讓整個五班都有直接感受的是,魏岚最後直接從年級辦公室沖下來,沖到了教室裏。
那時邢刻正好在班上做奧數題。
許拙在他背後畫連環漫畫,小本兒一張張畫然後撥動成動畫的那種,自己把自己給逗得開開心心。
魏岚沖進來之後,又氣又委屈到眼眶都紅了,一擺桌子,指着邢刻說:“是不是你?”
邢刻回過頭來,皺着眉頭看魏岚說:“什麽?”
他表情實在是太自然了,魏岚的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厲聲說:“我問是不是你!還有你!”
再指向了後邊的許拙。
李養秋年紀比魏岚大很多,這個時候才帶着其他老師沖進來,一起把魏岚給拉了出去。
臨走前,魏岚還一直喊着要把這件事給講個明白。
而座位上的邢刻和許拙則均是一臉疑惑。
許拙是疑惑和懵逼會更明顯一點,邢刻的表情是做不出這麽明顯的疑惑的,他只是皺着眉看着魏岚離去的方向好半天。
旁邊的同學則全部呆住,紛紛道:“怎麽回事啊?”
另一波說:“不知道啊。”
再過了一會,外邊跑進來了個消息通說:“我靠,我聽他們說,魏老師懷疑她車是邢刻搞壞的啊!”
“啊?”
所有同學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邢刻眉頭一時間皺得更緊了,臉上什麽多餘的表情都沒有,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種冷冰冰的狀态,最後無比清楚地說了一句:“有病。”
五班的同學覺得邢刻的這個表情很真實,一時間都說應該不是他做的,然後又開始議論那會是誰做的。
唯有許拙,摸着自己手裏的連環畫本,呆呆地看向了前座的邢刻。
邢刻背對着他,沒有回頭。
雖然當時五班的同學都說,應該不是邢刻做的。
但這其實是一種自我保護心理,邢刻同他們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認為這件事不是邢刻做的,對他們來說會感到安全一些。
而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輕易就很難抹消。
後來,魏岚接連好幾天沒來五班上課,有關魏岚發現的那些證據,也悄無聲息地在五班流傳開來。
劉北辰這段時間飽受家庭紛争的折磨,來到學校之後,整個人都不對勁了,眼下烏黑。
其他同學們好奇地去問時,劉北辰心裏簡直氣憤極了,将這段時間的痛苦全爆發了出來:“當然是他,不是他還能是誰!你們不知道他家庭條件好差啊!”
旁邊的同學一時間都靜了下來。
其實這兩年,劉北辰是有一點改變的。
魏岚和李養秋是截然相反的性格。魏岚會促使劉北辰情緒起伏,李養秋反而會讓劉北辰比較平靜。
所以比起魏岚,他會更喜歡李養秋多一點。
當時和許拙的紛争之後,也是在李養秋不認可他的一瞬間,劉北辰哭出來的。
後來李養秋對他進行了思想教育之後,劉北辰就變好了許多。
然而在母親再度高壓之下,劉北辰還是選擇回到了原本的線路上。
這是他的心理轉變,可落到其他同學的眼中,就不一樣了。
其他同學只會認為,劉北辰這幾年已經不像以前一樣對邢刻和許拙那麽針對了,有時還會主動對他們伸出援手。
如今卻這樣講話,那這件事就真了個十之八九。
那段時間,有關邢刻的家庭環境讨論,在班上也特別的多。
有的講說是賣魚的孩子,也有的講說是酒鬼家的孩子,這樣人家出來的孩子,心思肯定都壞到根上了。
陳豪有一次聽見了,實在是忍不住說:“這他媽跟他家幹嘛的有什麽關系,你們家不賣魚,你數學有他好不?什麽年代了啊都還搞這套呢!”
然而像他一樣想的只是少數人,絕大多數人還是站在魏岚的那一邊的。
畢竟魏岚那邊真的捋清楚的話,會發現動機很充足。
幼兒園一次,小學一次,之前還不斷地對邢刻提出了批評,在這種前提之下,學生産生報複心理,做了這樣一件事,邏輯上很通順。
而這種事可比牽手嚴峻多了,魏岚希望校長能開除邢刻這樣的學生,以正校風,六小現在的這位校長從上任開始又正巧是個嚴厲的,魏岚找去校長辦公室之後,情況一時間就變得更麻煩了。
導致最後李養秋迫于各方壓力之下,也不得不找邢刻來辦公室談了一次話。
那時,邢刻已經是整個六小的名人了。
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所有老師都在看他。小小的身體,鞋子很舊,眼神很冷,看着還真是魏岚講的那麽一回事。
可是不管李養秋怎麽問,邢刻都說不是他。
李養秋從一開始就不想逼問,衆目睽睽之下問了幾句就放邢刻走了,看得出來很于心不忍。
而等邢刻出辦公室時,就見許拙在門口等他。
在這件事發酵之前,許拙同他又變成了以前的好朋友狀态。兩人回家的羊腸小道上時,還會偷偷摸摸地牽一會小手。
牽手是他兩從小保持的習慣,那種有對方的安全感會讓許拙開心得一下子就彎眼笑起來。
也會讓邢刻一貫冷漠的表情變得緩和一些。
可是就自從這件事發酵之後,許拙卻突然不說話了。
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的是,許拙從來不問這件事是不是邢刻做的。
哪怕邢刻被李養秋叫去了辦公室,許拙也只是在門口安安靜靜地等他。然後等邢刻出來的時候,将他的包遞過去說:“給你。”
邢刻接過背包,沒有說話。
兩人往下走的時候,不僅受到了五班同學的注目禮,就連其他班,其他年級聽說了風聲的孩子,都會朝他們的方向看過來。
說:“那就是邢刻和許拙啊?”
李東不是五班的,都為此跑了一趟五班,詢問許拙怎麽回事。
連平日裏不愛同許拙說話的許行,也好奇地問過他。
許拙每每面對這些疑問的時候,都會用很輕的聲音說:“……不是阿刻做的。”
但是真正和邢刻走在一起的時候,許拙卻從來不這樣講,仿佛心裏早在一開始就有了答案。
兩人就這樣在冬季昏暗的小道上往杏花苑的方向去。
那樣熟悉的路,許拙如今卻走得格外艱難。之前兩個月因為魏岚的緣故,回家的路本來就已經很黑了,最近好不容易才有起色一些,卻不想又黑了下去。
許拙沒想懷疑邢刻,他也很希望不是邢刻做的。
但是以他對邢刻的了解,從魏岚沖進教室的一瞬間,他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了。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被排擠之後,橫在他和邢刻之間的裂縫是什麽。
如今倒是懂了,那就是他們從來沒有好好溝通過,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怎麽辦。
許拙沒有選擇溝通,是因為他沒有想出辦法。
而邢刻沒有選擇溝通,大概是因為他早就想到了辦法。
這就從來就不是一個會任人欺負的,從幼兒園的時候,他就會對許拙說:“他打你了,你就得打回去。”
入了小學之後,邢東海總是打他,不願意給他錢,他就出去自己賺。別人家的孩子還在哭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自己尋求生路了。
所以如何能想象像這樣倔強的邢刻,會忍耐魏岚那麽長時間?
這件事無論從哪個角度上來說,邢刻都一定是做錯了。
可是許拙就這樣走在邢刻身後,從後面看着他無比挺拔的脊背和身形,想起他一直都是一個人這麽過來的,又很難去講他做錯了。
他做錯了一件事,但又很難說他真的做錯了這件事。
而這件事發酵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實在是讓許拙很難知道應該去怎麽處理,他甚至連應該如何同邢刻說都不知道。
等最後孫芳麗和許清朗也聽說了情況過來問的時候,許拙都險些繃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而邢刻也不知是從沒有想過要騙許拙,還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騙不了他,總之也一直沒有開口同許拙辯解過什麽。
等到第二天早上再上課時,他甚至破天荒頭一回的,沒有等許拙。
他一個人去的教室,一個人面對的老師和同學們古怪的眼神。
而等許拙去教室的時候,這些眼神便瞬間減淡了許多。
前一天因為心情差,許拙沒有把作業做好,所以等去教室的時候,王思就偷偷把自己的作業給許拙看。
他今天穿得比之前更多了,脖子和手全用布料圍了起來。
許拙和他同桌三年,經常間接性就看他穿很多,之前幾乎每一次王思穿很多的時候,神經就會很緊繃,許拙不好同他說任何話。
如今正巧他又這樣穿,還給自己提供了幫助,許拙便揉揉眼睛,壓下心裏的難過,順勢說了句:“你今天怎麽穿這麽多啊?”
王思很小聲道:“沒、沒事,你先把作業補好。”
許拙說:“我補得完的,就一頁沒來得及寫……你還好嗎?”
這句話似乎問得王思愣了一下。
最近班上因為魏岚的車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幾乎所有同學和老師的注意力都在這上邊,不管上課還是下課。
幾乎沒有人意識到他好不好,當然了,他平時也的确足夠透明人就是了。
王思正想搖頭說沒事,就見一旁的許拙似乎想了想。
說:“你昨天上課是不是也就很心不在焉啊,我昨天在想別的事,就沒來得及問你,你身體不舒服嗎?病了?”
王思連忙搖頭,手用力地在桌上摩擦了好幾下,最後相互捏緊了說:“沒,我沒事。”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好像脊背發涼一樣,突然往教室後門看了一眼。
前邊的小組長在大聲喊:“哎,許拙,你別一直問他了他不一向這樣怪裏怪氣的,有什麽不舒服,你趕緊把作業補了,我得收!”
作者有話要說:
如約多更啦!也是想到最近內容比較壓,所以想多更一點這樣大家觀感可能會好受一點QWQ
雖然比較壓,但是是必備情節,都需要成長,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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