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兩是不是吵架啦?”
這話一出, 許拙內心頓時咯噔一聲。
其他同學倒是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聲音誇張又刺耳。
魏岚也笑了,說:“真的啊。你們不要覺得老師用詞過分, 老師也是在教你們做人。而且像這種情況, 等你們以後長大了,出了社會, 會有人說得更過分,我這也是為了你們好。”
她一邊說,一邊伸手在鼻前扇扇, 露出了一個特別嫌棄的笑容:“總之啊,就真的不要這樣。”
同學們一時間笑得更厲害了, 還有人去效仿魏岚的表情,然後一個個朝後座的邢刻和許拙看過去, 像在看什麽另類。
魏岚調整了一下麥克風,悠閑道:“好了, 點到即止, 我們接着上課吧。請同學們朗誦一下這一段課文……”
學生們大聲的朗讀聲響徹了五班。
唯有許拙所在的這一塊角落靜得要命,像将碎不碎的水珠。
許拙耳尖發紅,邢刻一雙眼則死死地盯着講臺上的魏岚,目光看上去特別陰冷。
一旁的陳豪看見都吓了一跳,偷偷伸手推了推他, 說:“哎,算了呗。”
邢刻沒動,講臺上的魏岚也沒有動。
她顯然有注意到邢刻的目光, 但卻并沒有在這種時候繼續同邢刻起争執。
而是輕飄飄地将邢刻的憤怒冷擱置在一邊, 連眼神都不給他一個, 繼續笑眯眯地上課。
邢刻抿緊了唇。
這件事就是一個開端。
在三年級這樣的年齡裏, 老師說的話很多時候就好像聖旨。當老師去公開說一個同學“惡心”的時候,那麽在其他同學的心理,這位同學的地位就會下降成随便可以欺負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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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不是所有人都這麽想,但只要大多數人這麽想,那就等同于是所有人。
再加上許拙和邢刻都是男孩子,男孩子之間的排擠行為會更加直接。伴随着這個年紀愈發成長起來的攻擊性,很輕易就能演變成打架。
邢刻就經常和其他同學打起來。
這個年齡的小孩根本就溝通不了,他們的同理心和包容心都比較匮乏,做某件事時自己的感官一定大于別人的感官。譬如說他們會肆無忌憚地嘲諷貧窮的同學、肥胖的同學,根本不會在意這樣的嘲諷和孤立會給同學帶去怎樣的後果。
“惡心”的同學也是一樣。
到最後,就連好脾氣的許拙都開始打架了。
然而打架卻委實是一個很糟糕的處理方式。
不打不相識那是至少能明一點事理以後的事情,這個年紀是不存在的,只會越打境況越糟糕。到最後私仇結下了以後,就連李養秋插手都無法改變什麽。
壞心眼的男孩子甚至會起哄說他們是“告狀精”
然後明裏暗裏地給他們使絆子。
所以三年級的國慶假期之後,有那麽一段時間,邢刻和許拙的日子都過得不是很好。
同學們的眼神和想法像針一樣時時刻刻刺着他們,兩個人都不願意低頭,又難以面對這些事所帶來的負面情感。
而最糟糕的是,在這樣的情況愈演愈烈,兩人打完架都挂了彩之後,再走向羊腸小道時,都不會再去牽彼此的手了。
就一前一後地走着,很沉默。
孫芳麗和許清朗依舊忙着創業,都沒發現孩子們的變化。
先發現兩小孩變化的,是樓下的那些阿婆,和鄰居沈阿姨。
他們好奇地問過許拙和邢刻好幾回:“你兩是不是吵架啦?”
許拙和邢刻都沒有回答。
這話後來傳到了孫芳麗和許清朗耳朵裏,夫婦兩再問。
許拙和邢刻還是沒有回答。
他們依舊一起上下課,卻是不再手牽着手了。
大院裏的長輩們便以為,兩個孩子是長大了,知道彼此之間要留間隙了。一邊欣慰的同時,一邊又有點兒可惜。
就這樣,時光一路走向了年底。
到年底的時候,作業和考試會變得比較多。
男人風
邢刻是數學課代表,于是也經常被老師留下來改卷子。
絕大多數時候,許拙都會在班上等他。
下午的時候班上的門都關了,許拙就會在班級外靠着牆等。
三五班已經不是一五班那個位于一樓的教室了,班級之外是走廊而不是操場。
許拙這樣靠在班邊上等,如果有同班同學經過,基本都會知道他在等誰。
過去那麽長時間,大多同學其實已經放下之前魏岚的那件事了。
只是後來魏岚還是會時不時說起許拙和邢刻,點一點他們,導致邢刻和許拙的關系已經快成了他兩在五班的名片了。
有個別愛逗人的同學再路過許拙時,會開玩笑般說一句:“又等邢刻啊,歪歪。”
這件事發酵了這麽久,到今天的時候也許這位同學再說的時候,已經沒有最初的惡意了,甚至有在借此表達親切。
然而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許拙沒有吭聲,只垂下眼睫,用手輕輕擦了擦鞋子上的水珠。
剛剛他出去的時候,被其他班值日的同學不小心用拖把帶到了鞋子,一片烏漆嘛黑的。那位同學不停道歉,許拙很好脾氣地擺擺手說沒事。
這會兒也沒紙擦,擦兩下就不擦了,擡起頭來想今天晚上回家要做的作業。
也就在這個時候,旁邊遞過來了一張紙。很軟,也很白。
許拙回頭望去,發現竟然是王思。
步入小學之後,許拙和王思就一直是同桌。但是王思的存在感很低,他平時不和許拙說話,也不和班上的其他同學說話,老師點名他起來回答問題,王思也依舊是不吭聲的。
冬天穿得厚,夏天裹着袖子上課,特別怪。
後來王思的家長特地來了一次學校,不知道和李養秋溝通了什麽,反正從那之後,王思上課就不太會被點名了。
這于是加重了他透明人的身份。
魏岚那件事後,邢刻和許拙的地位在班上已經算很低了,而真正來說,王思的身份比他們還要低。
同學們連話都不會和他說,這樣的日子王思過了三年。
在整個六小五班中,只有許拙還算是同他有些許交集的。
“哦,謝謝。”許拙接下紙巾說:“你還沒回家嗎?”
王思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快就躲閃開,抿了抿唇,小聲道:“……太黑了,我等媽媽來接。”
“啊?”許拙朝外邊看過去,然後發現今天的天确實是比平時要黑一些,好像是快下雨了:“好吧。”
兩個人就這樣幹拔地站了一會。
許拙雖然在魏岚事件之後,變得沉默了一些,但他依舊是比較擅長和人聊天的。
這會兒之所以不同王思說話,不是因為他不願意說,而是他同王思做了三年同桌之後,積累下來的經驗。
說得越多王思越緊張,同他相處在一起,話越少他反而越自在,到最後說不定還能說出點兒自己想說的話。
果不其然,許拙就這樣等了一段時間之後,王思才用蚊子一樣的聲音說了句:“你別聽他們說……你和邢刻沒有那麽糟糕,我,我們是幼兒園一起過來的,我知道。”
“你聽見他們剛剛說話了?”許拙說。
王思點頭。
許拙笑了一下,踢踢腿道:“沒事,我和邢刻都不在乎的。”
王思說:“……你、你以前都喊阿刻。”
“啊。”許拙頓了一下,然後偏頭道:“好像是哎。”
王思沒說話。
許拙垂下了眼睫。
他在國慶假期之後,性格确實有變得沉默一些。
這當然和五班的同學們以及魏岚脫不開幹系,人是環境動物,處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很難不被影響心情。
許拙也是人,不能例外。
但更多的還是因為邢刻。
自從這件事鬧成現在這個樣子之後,兩人回家的路上就不再牽手了。
這種不牽手的行為,當然不意味着他和邢刻從此之後就不是好朋友了。兩小孩認識這麽多年,這點默契和對彼此的信任度還是有的。
甚至許拙知道,他和邢刻雙雙選擇不再牽手的原因,更多的是希望不要再讓這種行為給彼此造成傷害。
如果被看見牽手就要被攻擊的話,那麽在找到解決方式之前,為了不被攻擊,就只能選擇不牽手。
這是一個為對方着想的決定,可是許拙卻總覺得,他和邢刻在下了這個決定之後,彼此之間還是出現了一條小小的裂縫。
許拙只能感知到這條裂縫,暫時還不知道它是什麽。
“我就是感覺你最近不開心,所以想和你說,也、也不要太在意他們,他們不懂的,這種,這種感情好寶貴。”王思搖搖頭,然後用力拉了拉自己的袖子。
他身上有一個小靈通,王思是整個五班最早配備小靈通的孩子。
這會兒王思的媽媽打了個電話過來,于是王思說完這句話後,便猶豫地同許拙告別了。
臨走前,王思挪着小碎步說:“我媽媽經常跟我說,只要我開心就好,這句話,我,我也送給你。”
許拙沒有吭聲,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而等邢刻從數學老師辦公室跑下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表情的許拙。
邢刻臉頰上有創口貼,站在臺階上低頭問他:“怎麽了?”
許拙說:“沒怎麽,剛剛王思和我說了會話。”
“王思?”邢刻愣了一下,很意外的樣子,皺眉說:“他和你說什麽?”
“我鞋髒了,他給我遞紙。”許拙踢了踢腿。
邢刻瞥了他一眼,很快就回過了神,斂下眼眸對許拙說:“知道了,走吧,回家了。”
然後依舊沒有再像以前一樣朝許拙伸手。
兩個小孩兒一前一後地下樓,邢刻不說話,許拙也沒再像之前一樣貼上去,兩雙老舊的鞋子之間,保持着客氣的距離。
走到一樓的時候,正巧聽見一旁的保潔阿姨說,入冬了,教室裏的空調有點問題,得找師傅來修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T T渣作者立下了明天開始多更的!宏偉目标!
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