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工筆畫
因為是和陸斐走了一段路的,所以她稍微耽擱了一點時間。不過幸好,她一路狂奔,還是趕在第一撥開館的人進場前到達了。
在門口沒見到傅東然,她低頭發了個信息給他。
【駱佳容】:還有多久到?我在門口等你。
那頭還沒回複,一個短發娃娃頭的女孩子走了過來,對她說道:“你好,請問你是駱小姐嗎。”
“啊,是。”她聞言擡起頭回答道。
“我叫川一。”娃娃頭朝她比了一比工作證,對她解釋道,“傅東然已經在裏面了,讓我來接你一下。”
她手裏拿着畫展的票,猶疑地遞給她:“那這個……”
川一皮膚白白嫩嫩的,臉上肉嘟嘟,笑起來有兩個小梨渦:“這個不用了,你不用管檢票哈。”
駱佳容笑了一下把票放進包裏。
“傅東然也真是的,讓我在門口等你,也不給我看照片。就讓我-幹等。”川一走在她旁邊帶路,一邊走一邊看她。
她還學着傅東然的口吻:“不用照片,最漂亮的就是了。”
“我還心想,北城這地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喜歡張奈的漂亮姑娘這麽多,我還要一個個問嗎。他也不管,直接把我趕出來了。我這等了一會,還拿不準注意先問誰呢,一看你我就明白了。嚯,真是比漂亮姑娘還要漂亮的漂亮姑娘。”
駱佳容跟着往裏頭走,聽到這話還有點不好意思,笑了一下:“過獎過獎了,一般漂亮一般漂亮。”
川一撲哧一聲笑出來:“嚯,你也挺逗啊,行了,進去吧。”
東拐西拐到了地方,川一把一扇房門推開,地上全是亂七八糟的顏料和形狀不一的布料。
房間正當間立着一個大大的畫框,聽到房門的響動,從畫框後頭探出兩個頭,其中一個就是傅東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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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東然今天梳了個大背頭,露出額頭,一雙丹鳳眼邪氣上挑,看見駱佳容,嘴角上挑:“來了。”
川一和駱佳容走進來,川一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掃過,調侃道:“行了啊,真夠見色忘友的你。我給你把大美人兒帶來也不說聲好。”
“好。”傅東然一臉認真道。
“去你的。”川一道。
傅東然站起身,給駱佳容介紹房間裏的另一個男人:“這個是張奈,應該不用我介紹了吧。”
其實當然不用他介紹的,張奈是出了名的,駱佳容那裏還拍過他起初沒成名時候的兩張畫。
張奈站起來,是個很清瘦的青年,簡單基礎款的白色半袖,袖口挽上去一小段兒,左邊袖口還別着一個做工精致的蜜蜂樣式的金色胸針。褲子也是簡單的牛仔褲,剪裁得宜。
他的衣服上沾了一些顏料,不顯邋遢反而有些奇特的美感。
他伸手對駱佳容道:“你好,張奈。你就是駱佳容吧,百聞不如一見。”
張奈為人很随和,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倒是和他的一些畫作風格很統一。
駱佳容從善如流跟他握了一下手,張奈很紳士地只欠錢虛握一下,就很有分寸地松開了。
這時駱佳容才有空去注意那個大大的畫框上是什麽,畫框上面是筆觸細膩的工筆畫,魚翔淺底。底下用布料粘做出褶皺,加以上色,粘在畫布上,做成波瀾壯闊的樣子。
“你們在畫創意畫啊。”駱佳容看了一眼,說道。
說道畫作,張奈的眉頭皺了一下,不太滿意的樣子:“是啊,弄了一晚上了,我還是覺得差點什麽。”
傅東然伸了個懶腰:“你別管他,拉着我小半宿了,我看着哪哪都好,他看着就是哪哪都不行。千萬不要跟極度完美主義者共事啊,太累了。”
川一看了一下,摸着下巴:“是差了點東西。說不上來。”
她又笑着推了一下傅東然:“你是改了專業之後忘記自己以前怎麽對自己的作品吹毛求疵了。”
“你以前是學美術的嗎?”駱佳容道。
“是啊,你還不知道呢吧。他以前是走專業的,後來改了藝術策劃和管理。”川一對她解釋道,“以前走專業的時候,比張奈較真多了。從小開始學,說放棄就放棄,多狠哪,你說是不是。”
“也是自己的選擇。”駱佳容輕輕嘆氣着說道。
傅東然看了她一眼,打着哈哈:“嗳,你可別聽她說,我這是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方面講究天賦,一條胡同走到黑容易,走出亮堂才是真本事。我是知道自己底子在這兒放着了,沒辦法。但凡有天賦就不能埋沒了。否則一松懈老天爺就不想賞賜你了,收回去了。”
駱佳容沉默了。
她想到了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天賦還是沒有天賦。
她工筆畫也是會的。以前有一年,她和弟弟駱川衡一起回老宅,駱奕和駱佳容都不在。駱家老太太畫得一手好畫,她也就在旁邊看看。有些東西就能信手捏來。連駱老太太都能贊一句好。
宛卿卿固執認為溫平生的天賦駱佳容是不配擁有的。她向來看不得駱佳容碰這方面的東西,看見了她就要發瘋。
然後又是一頓尖酸刺骨的狂風暴雨。
沒有什麽能比從小到大來自最親的人的諷刺、否認能更讓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懷疑自身的。
現下的她們是不能知曉的,其實此時錯的并非她們自己。
傅東然見駱佳容沒有搭話,聲音放低了,“怎麽不說話,想不想玩玩兒?”
“不是要看展嗎?”駱佳容如夢方醒,想起今天的來意。
他聞言輕笑:“那是外頭人玩兒的。這本人就在你面前呢,出去外面看展?”
張奈也跟着說道:“外頭都是以前的作品居多。”
傅東然給她遞筆:“你有什麽想法,來,試試。”
她看了看他遞過來的蟹爪筆,愣住。
張奈用旁邊的水桶洗了一下手,用毛巾揩幹淨,對她解釋道:“這幅畫只是我的一個想法。不過現在看來,我還不能全部将想法陳然紙上啊。你可以試着玩一玩,這布料上的色彩也是東然的想法。或許你的想法能有更多不一樣的碰撞。”
他都這麽說了,駱佳容也就卻之不恭了。
她思忖片刻,并沒有馬上在絹上作畫,而是在旁邊的桌子上抽了一張白紙,抓了一塊炭筆。很快在紙上把畫的大概結構畫出來,寥寥幾筆,就把張奈和傅東然做了一晚上的畫作給大致勾勒出了一個大概齊。
張奈也是聽傅東然說過她的。
“你見見,這姑娘真的強。天賦可不輸許正辛。”這孫子明明比這姑娘還大上一歲,但是說這話的時候還真就是像個迷弟一樣。
張奈聽了是不以為然的。他以為是傅東然喜歡人姑娘,美化了。
情人眼裏出西施嘛。
許正辛是什麽人,如果說他已經算是業界的翹楚,那許正辛就真的是翹楚中的翹楚。一個連專業都沒走的姑娘伢子。他是不太信能翻出什麽浪花的。
他和傅東然都讓駱佳容玩玩兒,傅東然的意思呢是讓張奈開開眼,瞧好了。他的意思呢。
玩玩兒,也就是玩玩兒。
可這駱佳容剛幾筆勾勒了個大概,張奈看一眼就把手裏的毛巾丢一邊去了,走近過來。
波瀾的起伏是利用布料的褶皺做出來的,炭筆簡單幾筆就勾勒得惟妙惟肖,頗具意趣。
她想了一下,又用炭筆在原來的基礎上加了幾筆,把紙對着畫框比了一比,确定了尺寸比例,拿起蟹爪,開始在絹上描繪。
那不起眼的筆在她手裏頭如魚得水,長毫在絹上行走自如,方寸得當。
線條的剛柔得當,粗細得宜,拙中帶巧,方圓疏密無一不嚴絲合縫。
勾勒完形狀,她又分別拿起染色的大中小白雲筆,淡彩朦胧,重彩豔麗。
沒一會兒,魚翔淺底的水川之上,波瀾壯闊的水川中細流湧動,有浮木如浮萍,随水漫漫;岸邊芳草萋萋,生意盎然,幾條魚兒高躍水面,牧童坐在老黃牛的身上對着水面發呆。
時間過得不算久,從她筆上畫絹就是一氣呵成的,直至最後一筆。
其他三個人都圍在她旁邊,三個大活人,硬是一點響聲都沒有,只有放輕了的呼吸聲。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畫畫這個事情,有時候是手跟不上腦子,想法太多,但是技法和表現力都不足夠支撐起一個完整的構架也是白搭的。
就好像是張奈,這次他就想突破一個,但是說實話,他先在還真是不足以支撐的。
但是他也不氣餒,天賦放着呢,他相信自己能走得更遠。
今天一看這個漂亮的小姑娘伢子,才算是真正開了眼。
甚至覺得駱佳容在畫畫的時候有一種氣場,和許正辛很像。
你以為已經是她的巅峰極限,她的畫筆之下又能給你其他的驚喜,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開朗。
他本來以為這已經是一副廢了的畫了,沒想到經過人家姑娘伢子妙筆生花,這才真是妙極了。
“你為什麽不走專業?”張奈這已經是不知道說什麽了。
太震驚了,一個手和許正辛一樣穩,腦子裏裝着你不知道從哪裏就能咕嘟咕嘟往外冒靈氣的小姑娘伢子。
居然沒、走、專、業?
這要是像他和傅東然一樣從下走專業,早就不知道是哪個美院的香饽饽了。
“啊?我沒正經學過工筆畫,我家有老人喜歡這個,我也就在旁邊看了幾天,跟着瞎玩兒。”駱佳容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一下劉海。
張奈:= =。
這多少有點凡爾賽了吧。
傅東然很理解張奈的心理。
他想起了他剛回國那會子的那個比賽,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伢子,贏了一堆人,包括當時還在專業繪畫這條路上學習的自己。
然後在經過他身邊時回答他道:“我從來沒沒有學過哦。”
的确很氣人。
“你如果有想走藝術高考這一條路的話可以讓張奈幫幫忙。”傅東然建議道。
駱佳容眼瞳微訝:“啊?張奈居然操控藝考?這犯法的啊。”
傅東然、張奈、川一:???你給我清醒一點?
張奈是真的沒想到,這麽個漂亮的美人兒,想法這麽跳躍。不過也可以理解,天才都有那麽點子怪怪的。
他耐着性子解釋道:“不至于不至于啊,違法亂紀的事情我可不幹。我家裏有開藝考的培訓班兒,美術方面的基本都是我在管理,你要是說想走這一方面,或許我可以幫上忙,聽東然說你不是有點兒偏科麽?這樣子對你之後高考也有幫助的。如果家庭困難,我也可以伸把手。”
傅東然白他一眼:“你看她像個有困難的麽。”
張奈看一眼,渾身穿的都是不見LOGO的。不過那雙抵得上普通人半年工資的限量款,好像也的确沒什麽困難。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一年清明節……廣西天兒已經開始熱了,不知道親們那裏咋樣。廣西三月三放假準備去外地度假,最近盡量多更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