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2)
以他們決定在那裏等……”
“熙寧國宅?你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嗎?”
“怎麽了?”
“那裏鬧過很多命案,我還幫忙救人過。”
“我知道,附近住戶稱那裏叫猛鬼大廈。”
本來對黃沙突然要搬走這件事就有些介懷,現在一聽說他選擇的地點竟然是有“猛鬼大廈”威名的熙寧國宅?韓世樂二話不說就要跟去,他知道“隧道”對黃沙及他的朋友們的重要性,他不會扯後腿,多個人多份力量。
“別傻了!這又不是什麽搜救行動,人越多越好,你才剛出院,沒事就在家好好待着,我的事不用你管。”
強勢、冷硬地拒絕,黃沙對這次的任務沒什麽信心,他根本不覺得羅彬的推測合理,只不過看在一同出生入死多年的份上,他不介意跟以前的老同伴們一起行動,至于韓世樂,沒必要為了一件成功率低過零的事情奔波,這很愚蠢。
“不!我一定要去,說好了一起找尋隧道,如果成功了呢?在你跨過隧道之前,我希望……我希望我在場,你答應過,你不會不聲不響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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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撇開那棟老舊公寓的“威名”不談,附近的環境确實非常好,交通便利、生活機能完善,走幾步路就是鬧區,是手邊資金不夠的年輕人不錯的選擇。如果不是因為“威名遠播”,那棟二十多年的老舊公寓,也不會有如此廉價的租金,這麽多年過去了,房價、租金始終漲不起來。
車子緩緩駛進地下停車場,從光線充足的地方突然進入昏暗的地下室,車上衆人的眼睛頓時調節不過來,眼前刷地一黑。若不是那名年輕、正直的私家偵探反應機敏,搞不好就筆直撞向堆在牆邊的雜物上。
“我的媽啊……這也太暗了,怎麽燈都不亮?”
靠在車窗旁探頭探腦,陪着搬進熙寧國宅的小高,一臉扭曲地啧啧有聲。
地下室裏并沒有停多少輛車,也許是白天的關系,住戶都出門上班、上學了,所以地下停車場顯得十分空曠。
他們繞了幾圈後,在剛進入地下室時經過的第三根柱子附近,找着了停車位,在裏頭兜來兜去,就連郭敬棠一向自豪的方向感都給兜沒了,如果不是他的錯覺,整個地下停車場的格局有些歪斜,他覺得再多繞幾圈的話,只怕自己會頭暈得吐出來。
“燈都開着,不過實在太老舊了。敬棠,你們搬進來之後自己小心,白天就這麽昏暗,到晚上豈不是伸手不見五指,你們出入要多注意。”
堅持一定要跟過來看看環境,費文立在副駕駛座上嘀嘀咕咕志叮咛,如果不是擔心郭敬棠得分心照顧他,這名費大醫師也想搬過來。
倒不是急着幫郭敬棠找人,他一直聽聞這裏被稱做“自殺聖地”,費文立認真地想研究一下,究竟是哪個環節造成的,人不可能憑空冒出想死的念頭,總會有個觸發原因,他希望能找到這一點,也許能夠改善、補救。
“知道啦!老媽……”
熟練、迅速地将車停妥,郭敬棠似笑非笑地睨了身旁的費文立一眼,他發覺自己似乎返老還童變得幼稚,總喜歡幹一些讓斯文、好脾氣的費大醫師氣得跳腳的事情,他喜歡享受這種對方眼裏只看得見他、心裏只在意他的占有欲。
“你在亂喊什麽啊?”
“費大醫師,我不記得你以前有那麽啰嗦耶?小高,對吧?老費他以前很安靜的呀!”
怕場面不夠激烈一樣,郭敬棠不怕死地拼命火上澆油,仗着已經停穩車子,半轉身去詢問那個深怕被波及,識相地縮在後座的助理小高,時不時用眼角餘光留意着費文立的反應,郭敬棠很好奇,要到什麽程度,這名冷靜、斯文的費大醫師才可能真的氣得跳腳。
“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到事務所的時候,費醫師就已經這麽關心你了。”
連忙搖手撇清,比起自家老板,小高更怕費文立,不要看他斯斯文文,說話又溫柔好聽,那個精神科主任剖析人的時候,就像一部活生生的X光機,把你整個人都看穿、看透,什麽秘密全都讓他刨出來。
“你争氣點啊!有這麽可怕嗎?老費又不會吃人。”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郭敬棠一馬當先地躍下車子,動作迅速地搬起行李。
同一時間,拎了一大疊資料的費文立,已先一步按下電梯等待他及小高了,盡在不言中的默契總在這種時刻體現。
“這電梯也太……”三個人才剛跨進電梯裏,冷不防地就大力晃動一下,助理小高失聲尖叫起來,若是年久失修掉下來怎麽辦?他們确定還要搭乘?
“應該不要緊吧?這裏有定期檢修的報告。”指着電梯牆面上貼着的記錄,費文立分不清是自我安慰還是安撫小高的回答。只不過目光銳利的郭敬棠,留意到上頭的日期,不曉得是檢修工作忘記更新報告,還是檢修的日子定得不很頻繁,總之他們還是盡量少使用就對了。
“我們租的房子在九樓……”話才剛說完,電梯門就打開,看着延伸而出的長廊,因為長型建築采光不佳的緣故而顯得有些陰暗,郭敬棠本能地牽牢費文立的手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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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好日子,又或是機緣巧合,同一天搬進熙寧國宅的還有黃沙,不過與其說他是“搬”進來,倒不如說他是帶韓世樂過來看一眼算是交待,他并不打算在此長住,關于房子其餘的瑣事也由羅彬安排好了,他只不過是個有“固定工作”的人頭,方便處理那些書面文件而已。
“九樓?住這麽高?”看着手中的租屋資料,韓世樂下意識地喃喃自語。
其實打從走進這棟建築物裏頭,韓世樂就有種說不上來的氣悶感,也許是格局關系,或是之前出任務留下的陰影,這座十六樓高的建築物,鬧出過多次自殺命案,他曾參與過幾次救援行動,結局都悲劇收場,黃沙要跟他以前的團員們留在這裏調查,即使這些家夥個個身手矯健、見慣風浪,韓世樂還是感到很不安。
“高?這哪算高?”刻意地走到圍牆邊緣往下看,黃沙自信以他的本事,就算真往外摔,也能借着兩旁的圍牆平安落地,再更險峻的環境裏打滾都能活着回來,這點高度不算什麽。
“小心一點總是好的。你說過了,隧道有可能會在這裏出現,隧道出現的地方,附近總是發生很多怪事,不要太大意了。”
同樣攀在圍牆旁,韓世樂上上下下地審視一遍,因為是十六樓高的長型建築,即使中間留有天井,日光一樣照不下來,所以整棟建築物陰陰暗暗,再加上出入份子複雜,時不時都有奇奇怪怪的人自身旁擦肩而過,天曉得對方是正是邪、是人是鬼,也難怪這棟建築物會有麽多的可怕傳聞。
“嗯,說到注意……隔壁也在搬家。”略揚了揚俊眉,黃沙本能地将韓世樂扯往暗處,神情戒備的觀察着剛走出電梯的三個男人。
為首的那個最高大、氣宇不凡一看就是帶頭人物,跟在他身旁的那個則非常斯文俊秀,一絲不茍的行為舉止不是醫生就是律師,最後那個不重要,簡單說就是個跟班。總之,那三個男人橫看豎看都跟這裏格格不入,韓世樂這張烏鴉嘴,才提醒要留意,馬上就冒出這些人。
“鄰居?那應該要拜訪一下,說不定他們需要幫忙?”樂于助人的個性不分時地冒了出來,住在這棟建築物裏的人,絕大多數是老弱婦孺,韓世樂本能地想要幫助他們。
“傻子啊!你們看他們是需要幫忙的人嗎?他們根本就不像會選擇這裏的住戶,那個斯斯文文戴眼鏡的家夥,一看就很有錢……”
眼明手快地拉住韓世樂,黃沙面無表情地朝費文立的方向呶了呶嘴。他不想理這些人為了什麽理由搬進來,被追殺也好、躲債也好,總之不關他的事,韓世樂也不必雞婆,他們是來調查隧道,不是來敦親睦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你看也看過這裏的環境,可以回去了,我的事不用……”
接到韓世樂投過來的殺人目光,自問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黃沙,沒來由地心中一凜,硬生生将剩下那半句話咽了回去,那個家夥固執起來,就算是天皇老子的帳也不買。
“你剛出院,先回去休息吧!等我安頓好了,再正式請你過來玩,這樣總行了吧?”微微地嘆了口氣,黃沙無奈地妥協,那名年輕的救難隊員十分滿意地點點頭、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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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私家偵探之前,郭敬棠其實是個十分厲害的警探,自己開業之後,他過濾線索的本事變得更好,除了一切都得自己來,磨練多了、經驗多了,觀察力自然變好,更重要的是,他身旁一直都有費文立力挺、扶持。
在那位精神科主任的教導下,郭敬棠學會許多察顏觀色的小技巧,就像現在這樣,即使隔壁鄰居的動作再快、隐藏得再好,他還是注意到躲在暗處那裏交頭接耳的兩個年輕人,一個精神奕奕、一個神采煥發,跟這棟老舊建築十分不搭。
“你預備從哪裏開始查起?”隐隐約約聽見費文立一邊整理着屋子、一邊嘀嘀咕咕,郭敬棠只來得及捕捉他最後的問句。
“什麽?”求救似地看向小高,誰知道這個沒良心的助理,居然敢朝郭敬棠聳了聳肩,表示他根本沒在聽,應付費大醫師一直都是他老板自己的事情。
“我是問,這裏一共有五百多戶,你打算怎麽調查那個少女的失蹤案?一間一間敲門問?”
醫治過太多精神病患,見識過千奇百怪的症狀,費文立早就被磨練出異于常人的耐性,重複說話只是小意思,他曾為了引起一名病患注意,跟着對方重複相同模式的日常生活整整五個星期,讓他相信他是“自己人”,願意對他敞開心房,郭敬棠若以為能用這麽拙劣的手法能敷衍他,那也太瞧得起他自己了。
“我是私家偵探,又不是業務,沒有上門拜托這一招啦!”尴尬地呵呵笑了數聲,他怎麽能承認,他跟小高确實有想過這麽幹,以尋找逃妻為理由,一間、一間上門找。
“你知道隔壁住的是什麽人嗎?也許他們聽過……張岳蘋的事情?”理所當然地如此推測,費文立跟街坊鄰居處得不錯,經常能在他們那裏聽見許多小道消息,以此類推,說不定他們也能在這裏得到幫助,一個年輕女孩被拐帶、失蹤,稍微有些良知的人都不應該袖手旁觀。
“我記得……隔壁的原屋主不知道是移民還是搬哪去了,前一任租客發生意外,也搬走了,現在住了哪些人……我就不清楚了。”
雖然認真地回答問題,不過對于這些資訊,郭敬棠不太有把握,事實負責連絡、租屋的全是助理小高,他只能很肯定,他們現在住着的這一戶不是兇宅。
“喔喔!這個我知道,前一任租客因為精神不濟,所以發生車禍,不過我又聽說的另一個版本,前一任租客啊……被“那個”纏上了,在開車的時候眼睛被遮住,所以才撞上分隔島。”
自動自發地将行李一箱一箱地搬進屋裏,助理小高适時地補充,故意壓低音量、神神秘秘地制造詭異氣氛。
“你相信這些事?”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費文立很感興趣地打量着小高。
他正缺一個研究對象,如果能就近觀察,就能明白像小高這類人,是不是真那麽容易受到環境及流言影響,說不定最終能解開這棟老舊公寓頻傳自殺事件的謎團了。
“不不不!不相信、不相信,我什麽都不相信,費醫師不要這樣看着我……我下樓去搬剩下的東西。”讓費文立盯得渾身發毛,助理小高慌慌張張地猛搖手,不等另外兩人回應,片刻不停地沖了出去。
“他……他在幹嘛啊?”愕然地瞪着被猛力甩上的大門,費文立有些委屈地回望郭敬棠,他有這麽恐怖嗎?他在醫院裏的風評還不錯啊!下意識地抹了抹臉頰,難道是長得太可怕,吓到小高了?
“呵呵呵,你老用“來當我的觀察對象”的眼神看他,他當然會害怕啊!”忍不住大笑起來,郭敬棠想也不想地走近,順手摘了礙事的眼鏡,分不清是得意還是滿意地湊上前去輕吻一口,他的費大醫師又斯文、又帥氣,能當他的觀察對象多幸福,是小高那個笨蛋沒福氣。
“你是笨蛋嗎?萬一小高跑進來怎麽辦?”耳根泛紅地推開郭敬棠,雖然他們的關系不是秘密,但費文立的害羞個性永遠不可能高調起來。
“怎麽可能?哪有這麽……”話還沒有說完,背正巧抵着大門的郭敬棠就被撞開,小高臉色慘白、尖叫着沖了進來……
“小高!小高!你在搞什麽鬼?”先是檢查着同樣被撞開的費文立,确認對方沒受到傷害、沒有什麽大礙,郭敬棠氣急敗壞地揪住年輕助理,後者仍舊尖叫不止,渾身冒着冷汗顫抖不已。
“敬棠,他受到驚吓。”拉開動作十分粗暴的郭敬棠,費文立柔聲地叫喚着,低沉、輕柔的嗓音果然發揮了鎮定的效果,助理小高仿佛靈魂回竅般,眼神逐漸聚焦,虛弱地回應一聲。
“小高,你怎麽了?去停車場搬東西……不會是遇上“那個”了吧?”身正不怕影子斜,郭敬棠大大方方地拿剛剛的話題開玩笑。比起那些虛無飄渺的東西,郭敬棠刀山火海裏打滾過、跟喪心病狂交手過,對他而言,人心最恐怖。
“怪……怪物……”出氣多、入氣少,小高還是止不住發顫,他其實沒那麽膽小,只是近距離碰上,他相信就算是郭敬棠也會被吓倒。
“嘿,嘿!冷靜點,你眼花了,現在大白天的……”知道該适可而止,郭敬棠重重地拍了小高背脊幾記,就像給予對方力量一般,那名不停顫抖着的年輕人,開始恢複神智、恢複鎮定。
“是啊!你肯定是眼花,停車場那裏太昏暗,很容易看錯什麽影子,你形容一下,我跟敬棠陪你再去确認一次。”
費文立柔聲地建議着,解決這類因為錯覺造成的恐懼,最好的方法就是回到原處,仔細地将恐懼源看清楚,就像在半夜意識不清時在廁所裏看見鬼影,其實只要看清楚,就會發現不過是根拖把,只是如果不去确認,這個陰影會一直存在,他們應該陪小高回地下室去解決他的恐懼感。
“不……不是地下室……”連喘幾口大氣,小高仍舊一臉畏懼,如果是什麽女鬼、狐仙,那有什麽好怕的?剛剛的……他根本形容不出來,而且離得那麽近,只要一伸手就能觸摸到它們,完全超乎他想象、貨真價實的怪物。
“不在地下室?”
“嗯,就在九樓……我一出電梯門口就看見它們,全都一身黑,從頭到腳全是黑的,看起來油油亮亮,但又不像布,不知道是什麽材質,沒有臉……黑黑的頭上有血紅色的兩只眼睛,就好像……嗯,一只蛾?”
咽了咽口水,努力地回憶起來,小高的臉色慘白、語氣顫抖,他不是害怕昆蟲這麽孬種,不過冷不防地撞上一只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蛾?正常人都應該覺得可怕吧?
“蛾?蛾有什麽好怕的?”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郭敬棠當然見過讓蟑螂、蜘蛛吓得哇哇亂叫的大男人,但他沒想到小高也是這種貨色。
“你試試一家夥遇上好幾只比你還高大的“蛾”!”嗆完還打了幾記冷顫,小高無法形容當時的感覺,不過跟郭敬棠吵兩聲之後,他似乎恢複不少生氣。
“所以,那幾只……“蛾”呢?還在九樓?”用眼神制止郭敬棠瞎攪和,費文立平靜地詢問。
“隔壁,它們走進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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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境談不上好、也不算壞,以這麽低廉的租金而言,附近的交通、生活機能這麽方便,其實稱得上是非常合算的選擇,只不過不知道是真的風水有問題,還是單純的心理作用?一跨進這棟十六樓高的老舊建築裏,韓世樂就覺得不舒服,不過這也可能是因為他剛出院的關系,他還沒傻到跟黃沙那個死不信邪的家夥讨論這些問題。
“不用怎麽特別整理,我沒打算長住。”
皺了皺俊眉,看着羅彬帶着那些團員們閃進房間裏,黃沙語氣死板地制止韓世樂繼續打掃下去。他帶對方過來,只不過是讓韓世樂來看看環境、交待一聲,不是讓那個年輕救難隊員過來當幫傭的,那種愛照顧人的個性可以收起來,羅彬那些家夥不會心存感激的。
“我知道你沒想要長住,但整理一下環境也是……”
話還沒說完,大門傳來碰碰、碰碰沒什麽耐性似地敲擊聲,韓世樂看了一眼黃沙,他明明離得更近,但完全不打算理會,無奈地搖了搖頭、認命地走近。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剛搬來隔壁……”
門外是一名斯文俊秀的年輕男子,嗓音份外地低沉好聽,舉止、談吐禮貌客氣,韓世樂反射似的跟着點頭回應。
“呃,你好,請問有什麽事?”尴尬地瞧瞧這裏、瞧瞧那裏,韓世樂他們自己的也是新住戶,如果隔壁新鄰居有什麽需要,其實也是要這個沒這個、要那個沒那個,幫不上什麽忙。
“喔!沒什麽,只是……剛剛我們有個朋友看見一些奇怪的東西跑進你們屋裏……”
一邊說、一邊遞名片,偵探征信社明明就還沒在這裏開業,而且也不是真的會在這裏定居,費文立還是習慣性地替郭敬棠拉生意,天曉得什麽時候會需要找個人或調查些什麽事。
“你們是私家偵探啊?欸!黃沙,他們是私家偵探耶!”盯着名片瞧了好一會兒,覺得這個職業十分吸引人,韓世樂很感興趣地叫嚷。
“不!不不不,敬棠才是私家偵探,我是啓光醫院的醫師……”
“醫師?哇!好厲害,外科的嗎?我跟黃沙都是救難隊員,以後說不定還要請你多幫忙。”
“不,我是精神科的……”
分不清是尴尬還是難為情地笑了笑,費文立的職業其實很重要,只不過一般人即使有病也不太願意去找他,除非病情已經不能再拖,或者是被強制帶來醫院,不然很少人願意跟一個精神科的醫生太馬吉。
“這也好厲害!不過,我沒看見什麽奇怪的東西……黃沙,你呢?”半轉身地詢問着還在“客廳”裝忙的年輕人,韓世樂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
像黃沙這種不合群的個性,他是怎麽在北二聯隊裏生存的?小隊長畢方轉性了,居然能容忍他?
“沒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費文立好一會兒,黃沙略揚了揚俊眉的回應,他的生命有限,一直在倒數,沒必要浪費時間跟這些不相幹的人打交道。
隔壁鄰居回答得這麽幹脆,而且看起來都不像會說謊,也沒理由對他說謊的人,費文立仔細地觀察韓世樂,後者一臉正直、坦誠地回望着他,費文立合理地推測,一定是小高因為環境關系,再加上心理作用,才會出現這類幻覺。
“沒事就好,真的很抱歉,打擾你們了。”斯文有禮地微微笑,費文立再次跟韓世樂握了握手,退回郭敬棠的租屋裏。
“你可以有禮貌一點,他是你未來的鄰居。”關上大門,韓世樂終于還是忍不住出言教訓,他印象中的杜雍和雖然嚴肅,但不會這樣冷淡,就算換了個名字,不等于換個人、換種性格,黃沙為什麽要渾身刺,拒所有人于千裏之外?
“我不是杜雍和,如果你還想多說些什麽,可以省省了。”仿佛看穿韓世樂的想法,黃沙口氣冷硬地背轉身。
他或許不想傷害韓世樂,但脫口而出的話怎麽也收不回,他也不想收回。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猜想對方并沒有完全原諒自己,韓世樂悶悶地應了一句。
他其實不怪黃沙渾身是刺,他确确實實抛下對方,讓重傷的杜雍和留在險地裏等死,所以黃沙會一再強調他是“黃沙”,韓世樂能夠理解。
因為杜雍和已經讓流沙吞沒,回來的這位是懷抱着恨意、複仇之心的黃沙,沒有化解彼此心結之前,韓世樂一點也不奢求“杜雍和”能回來并且原諒自己。
“你不要想太多,我并不是針對你,只是這麽多年,我從不跟外人打交道,覺得沒有必要,如果你認為敦親睦鄰很重要,我會試着去做,但不保證效果。”
沉吟了好一會兒,黃沙踱回韓世樂身邊,認真、慎重地一字一句。從他死而複生以來,沒有一口氣說過這麽多話,更沒有對任何人這麽低聲下氣過,黃沙也不明白為什麽要這樣,他不該這麽重視、在意韓世樂,偏偏無法克制。
“哪有……哪有那麽誇張,什麽敦親睦鄰?我只是希望你對費醫師友善點,他是個好人……”
握了握黃沙的手回應,韓世樂發覺對方只要有一點點示好,他就活像個無知少女般心花怒放,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但他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腳步,莫名雀躍地一步步湊近。
“你只不過跟他說了一、兩句話,就這麽肯定對方是好人?我不曉得你還通靈啊?”本能地伸手攬向韓世樂腰際,黃沙輕輕的靠在對方頸邊呢喃。
“我就是知道!還有,他們看見的“奇怪的東西”,搞不好是你那些朋友,這裏本來就一堆有的、沒的傳聞,再加上大多都是老弱婦孺,你那些朋友出入的時候低調一些,別吓到他們了。”
熱氣有一下、沒一下地噴在頸邊,麻麻癢癢得讓韓世樂的耳根瞬間通紅,刻意地拉開兩人的距離,不想讓黃沙察覺他突然加速的心跳,還有開始急促的呼吸,這真是太糗了。
“奇怪?哪裏奇怪?”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黃沙也覺得他們貼得太近了,那種心髒瘋狂擠壓的感覺,打從死而複生後就沒體驗過,就好像在剛剛那一剎,他才真真正正地活了回來。
“從頭到腳都很奇怪,我第一次看見你時,我還以為是只“蛾”哩!你們那不曉得什麽材質的鬥篷,遮頭遮臉的渾身罩住,再戴上那紅色薄膜似的眼鏡,真的很像只“蛾”啊!”
“你見過這麽高大的“蛾”?”
“所以才覺得奇怪呀!不知道真相的人,當然會感到害怕,你們調查歸調查,不要吓着這些鄰居了,他們是無辜的。”
“我知道了,我會讓羅彬他們注意的。”
跟韓世樂重逢又同居之後,黃沙不再像過去那樣我行我素,做起事來妥協太多、綁手綁腳,如果按照他跟艾麗的相處模式,早就直接翻臉、一走了之,可是黃沙盯着韓世樂誠懇、愉快的雙眼良久,一丁點的負面念頭都未曾冒出來過。
“幹嘛?盯着我看幹嘛?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下意識擦了擦臉頰,韓世樂剛想轉身去照鏡子,手卻被黃沙冷不防捉住、拉近,結結實實就是一記深吻。
“好了!沒事了!這裏你看也看過、巡也巡過,不用留下來打掃了,羅彬他們如果嫌髒,他們自己會想辦法,我先送你回去。”
牽緊韓世樂的手不讓他掙開,黃沙不輕不重的語氣,正巧讓屋裏的每個人都聽見,跟着拉開門潇灑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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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門邊,時不時探頭探腦,郭敬棠當然不放心讓費文立獨自一人去“拜訪鄰居”,這裏可不是他居住的高級公寓,天曉得隔壁住的是殺人魔還是強奸犯?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跟人溝通,不管是跟任何人溝通,還是那名榮升精神科主任的年輕醫師拿手,以郭敬棠直來直往的脾氣,搞不好三兩下不是得罪鄰居就是跟他們起沖突,還是派善于察顏觀色的費文立出馬最妥當,反正就在隔壁,如果有什麽風吹草動,他就沖過去踹門、救人。
“費醫師!”
助理小高得救似地叫喚一聲,郭敬棠回過神來地盯着那名年輕醫師,後者四肢健全、神清氣爽還面帶微笑地慢慢踱了回來。
“這麽久,遇上什麽麻煩嗎?”焦急地将人拉近,郭敬棠慎重地打量對方,他果然還是太高估自己,讓費文立跟過來就是個錯誤的決定,這名精神科主任就該待在幹淨明亮的地方,他跟這裏的環境實在太格格不入了。
“久?我過去不到五分鐘吧?”先是愣了一愣,費文立認真地看了一眼腕表,有時郭敬棠的大驚小怪實在讓人很厭煩,他不是玻璃制品沒那麽脆弱,用不着把他栓在身邊。
“你再不回來,郭大俠就要殺過去救人了!”心情平複許多,開始取笑自家老板,助理小高擠眉弄眼地打着小報告。
撇開性向這個問題不談,他其實很羨慕自家老板及費醫師,聽說他們遭遇過很多事情,始終如一地互相扶持,這比空有一張結婚證書卻貌合神離的夫妻們強太多了。
“哪有這麽誇張?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心一點總是好的。”橫了背叛者一眼,郭敬棠會這麽草木皆兵也不是沒道理,因為他的關系,讓費文立遇上多少次危險了?雖然之前都平安落幕,但“萬一”這兩個字不是喊着玩的,他冒不起這個風險。
“隔壁是兩個年輕人,好像是什麽救難隊員,人挺不錯的。”跟郭敬棠混久了,費文立也學會在短時間裏搜羅資訊的本事,雖然能力離正式警探還遠,但至少看得出隔壁鄰居并沒有暗藏什麽危險物品。
“喂!不到五分鐘,你就知道隔壁那兩個是好人,太随便了吧?”
“難道你希望他們是殺人魔?”
“殺人魔臉上不會寫着“我是殺人魔”!搞不好長得挺端正、人模人樣。”
“會當救難隊員這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我相信他們不會是壞人。”
拍了拍郭敬棠肩膀,費文立雖然有心幫忙,不過他在啓光醫院還有工作,既然看過附近環境,還意外地得到好鄰居,也就放心地得先趕回醫院看診,晚點再過來幫忙整理。
“我送你回去。”理所當然地拎起車鑰匙跟着走出去,郭敬棠向助理小高使了幾記眼色,後者雖然無奈但也只能點點頭地留守。
“不用,車子駛進駛出太麻煩,我自己搭捷運回去就行了。”
看了助理小高一眼,知道這個家夥還餘悸猶存,費文立也不是什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少爺,沒道理一離開醫院或事務所就把自己弄不見,微微笑地與另外兩人道別。
“等等!等等——我要下樓——!”
人總是這個樣子,當你沒有需求時,電梯永遠停留在你的樓層,可是一旦你需要上樓或下樓,十次有九次會在你眼前将門關上。
這次也不例外,費文立氣喘噓噓地追上前,電梯門無情地在他眼前合上,就在他認為來不及了,該慢下腳步時,一只慘白的手臂,自窄得不能再窄的細縫中穿出,恰恰好地阻停了電梯門,喀啦一聲地重新開啓。
“啊……謝謝……”
驚喜的趕上前去,費文立正想向那位截停電梯的好心者道謝,但一跨入時不由得一愣,那四四方方的小空間裏只有一名長發女性,低着頭、背對着他不曉得是在聽音樂還是玩手機。
不以為意地走入,費文立見過太多在電梯內感到不自在,不知道該将目光擺在哪裏的人,所以他不怎麽介意對方一直背對他,事實上,費文立也不覺得正對着自己,卻專心一致玩手機或聽音樂有禮貌到哪裏?不一樣都無視?
“呃,你要到幾樓?”按下自己想要的樓層,費文立才發覺面板上只有一枚燈亮起,半轉身去詢問那名長發女性,誰知道她曉得是玩得太入迷,或者正聽着音樂,對于費文立的叫喚充耳不聞。
微皺起俊眉,費文立本能的想輕拍對方提醒一句,不過在手剛擡起那一剎,控制面板閃爍了幾下,跟着地下停車場樓層的燈便亮起。
那名十分年輕的精神科主任又愣了一愣,猜想應該是自己眼花,又或者是電梯老舊,所以面板上的燈號接觸不良,才忽略了那名長發女性按下的樓層,電梯輕輕地晃動兩下,同時也将費文立的所有疑慮晃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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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是什麽腦子啊?連大門鑰匙都能掉,你幹脆把大腦留在家裏算了。”黃沙忍不住念念有辭。
要陪韓世樂回家去,人都離開熙寧國宅了,這家夥才發現家門鑰匙留在租屋處,黃沙只好無奈地将車先暫停在路旁,幸虧發現得早,如果回到家後才發覺進不去,他可能會當場爆發。
“我上去就行了,你留車上等啊!發生什麽脾氣啊!”
像每對在熱戀中的小情侶,即使感情再好再濃烈,還是會為了一些小事磨擦,尤其像是那些擠牙膏、掀馬桶蓋、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