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雀神局(27)
謝卞探頭開窗戶,範無救以為他又要跳樓。
這裏可比不得家裏,家裏的小別墅不高,而且為了方便謝卞爬出去召小鬼,老範還專門叫人在後院修了花壇和高低錯落的假山,地上也鋪了厚厚的草皮。
“不跳,我就看看。”謝卞自己主動解釋,他也知道自己又是玩命又是跳樓的,太心驚膽戰了,老流氓的心髒不一定受得了。
“嗯。”範無救答應着,還是悄悄湊上去扶了他一把。
謝卞探出頭看窗外的風景。
從這間平安的卧室裏往外看,距離地面大概二十米,差不多是六七層樓的高度,一個小孩子要是這麽跳下去,幾乎是必死無疑了。
往左邊看,窗戶下面一米的位置有個突出來的石板露臺,露臺上堆了些半截的磚塊,看大小這個雜亂的小天地大約是能容下一只貓的。況且露臺不遠處就是排水管道,若是有小貓順着從樓頂上爬下來到了這裏,站在二十米的高空是有可能吓到不敢亂動只會喵喵叫。
“有沒有可能是平安聽見外面有貓叫,像我這樣探出去看,然後掉下去了?”謝卞比劃着往前探,越比劃越投入,半個身子都探出窗外了,吓得範無救趕緊伸手把他撈回來。
範無救一手環着謝卞的腰,謝卞卻沒有心思去計較和臉紅:“平安要是真的這麽做,為什麽他的家人沒有像你救我這樣把他拽回來?”
“可能是剛好沒看見吧……這你就要問他的父母家人了。”範無救輕輕在謝卞腰上捏了一把,然後松開了禁锢小孩兒腰身的手。
這裏沒有平安的父母,但有另一個為人父母的人。
謝卞問小希爸爸:“你見過平安的爸爸媽媽嗎?”
希大哥搖搖頭:“不記得了。”
如果不是謝卞和範無救從棺材裏把他救出來,他興許連小希都想不起來。
這個煞境處處都有關平安,連懷孕的平安媽媽都出現了,沒理由不會提到他的父親。
那結果就應該在其他的房間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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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剩下三間自省室,恰好是老範、郝萬和趙猛曾經進過的。
謝卞一眼看過去,範無救若有所思,趙猛一臉的狀況之外,郝萬玩完了小鴨子又開始扣弄手指頭,總也不消停。
沒有一個人能解答他的疑問,看來謝卞還得自己親自再走一遭。
老範比他反應快,已經走到門口等着了,一大群人又烏泱泱地往旁邊的房間走去。
趙猛到了門口遲遲不肯進去,抱着謝卞的胳膊不撒手:“哥,我不想進去。”
他從自省室裏出來的時候就差點兒吓哭了,一聽謝卞要帶自己故地重游心裏就發怵。
“那你就在外面等,”範無救是決計不可能慣他事事靠謝卞的毛病,将他挂在謝卞胳膊上的爪子拍走,拉着謝卞就走,“不過我可不敢保證外面沒東西。”
趙猛一聽,這還了得,趕緊跟上去。
趙猛從範大人越來越熟練的威脅姿勢裏終于咂摸出來些別的味道。
往日範無救對他也是兇神惡煞的,笑都少笑,他只有躲在謝卞後面才敢與之交流,可現在範無救兇狠不減不說,他越往他哥身後躲好像越招人恨了。
難不成範大人和他哥有了過節,可剛剛範大人不是還救了謝卞嗎,趙猛想不明白。
……
範無救幾人走後,“花牌”飄在空中看着四方土牆上站着的惡煞之輩。
走的時候範大人沒說要去多久,只讓他們先拖着,于是左右、譚池、艾水、席悲個個都開始磨磨蹭蹭,拖到NPC忍不住打個雷警告一下才出張牌。
然後下一個人繼續。
四方土牆離得遠,剛剛在屋裏靠着鬼識偷看牌的本事就用不了了,但這四個鬼哪兒是什麽省油的燈。
“水兒,我這裏都是萬字牌,你缺啥說一聲!”譚池把手拱成喇叭樣隔着老遠給艾水喊話,“花牌”又沒說不讓說話交流,貪吃鬼仗着嘴大,想說就說。
這是明目張膽地作弊。
艾水晃晃腕子上的鈴铛傳音,表示自己知道了。
左右剛剛看趙猛擔憂的樣子趕緊把死相掩蓋起來,此刻手裏提着銅錢劍,身上卻還是人間的燒包打扮。
大金鏈子小手表,哥想咋搞就咋搞。
“喂,”左右把悠哉悠哉飄着的“花牌”喊下來,“這一桌兒得打多久啊?”
“花牌”把瘦長的食指亮出來比了一比。
一局定勝負。
左右有記牌的本事,一副麻将136張牌,開局各家13張,他和範大人他們打了一圈起了四張,範大人走以後他們四個人又平安無事地走了兩圈。
加上杠頭,牌池裏應該還有72張牌。
他們剛剛打一圈最多能拖兩分鐘,就算一直不輸不贏,就算剩下的牌裏沒有杠頭,滿打滿算還能拖半個多小時。
半個多小時,都不夠他家老大拆個房子的,左右覺得自己必須得想點兒辦法了。
他自土門裏出來以後,發現自己的牌面并沒有變化,難不成他被抓進牌局裏、兩位大人一走,這麻将游戲就暫停了?
“誰還有刻子?”左右招呼着喊了一句,幾人又都去看自己腳底下的牌局。
席悲接的是趙猛的殘局,竟然還真的有一副暗刻。
三張九餅。
“席悲,待會兒可能要再受一遍生前苦難,怕嗎?”
羅漢鬼将掌心一各,“何曾畏懼”四個字如同佛號一般在四方飄蕩。
左右劍尖劃過土牆,将一張九餅打出去。
席悲身後驚雷一響,幾人高的“杠”字又被電光劈了出來。
南方土門大開,席悲被拉扯進去。
阿飄三號踏雲而至到了南方,意思是要接替貪杯鬼完成游戲。
左右暗道不妙,看樣子還得學範大人再送走兩個。
他向東方望一望,譚池會意地點了點頭。
貪吃鬼低吼一聲現出死相,被撐開的襯衫底下有東西翻滾着,肚皮鼓起拳頭大小的包。此包随着譚池的吼聲開始在身體裏亂動,不一會兒就竄到了胸前。
譚池握起拳頭,擊打胸前幾乎要爆裂開來的腫脹大包,像是做了什麽約定的動作一般,紅色血影破胸而出,一閃而過。
煞時間,漫天陰雲都被染成血色,雲層之間,一只幾丈高的巨獸若隐若現。
其爪似鋒刃,獠牙尖利,正于紅光中抖擻着滿身鮮亮毛發。
竟是一只血狼。
譚池爆出腹中血獸,原本富态的身軀就單薄起來。
譚池摸一摸空空的肚子,望向半空中的雪狼,臉上浮現如同稚子一般的親昵:“母親,開飯啦!”
……
丹徒山北十裏,寒風獵獵。
一個佝偻身軀的婦人頂着風雪朝山那邊走去。
臘月寒冬,外頭是肆虐的寒冷,而婦人的懷抱中一個嬰兒正在睡夢間。
她彎腰伏背并非身有惡疾,只是為了抵擋風雪,護着身前稚子的片刻安眠。
她已經走了三天了,前面就是丹徒山,山後就是她要投奔的親人。
寒風吹過,空落落的枝桠抖落一方積雪,婦人被積雪砸中,喪失了最後一點前進的力氣倒在了山腳下,而她的懷中,嬰兒仍在安眠。
餓狼從山上下來的時候,婦人的身軀已經被積雪完全掩蓋,但狼的鼻子很靈,敏銳地發現了婦人。
它用前爪刨開積雪,眼前的女人身前鮮紅一片,胸上溫熱的血滴下來,正落在下面的嬰孩口中。
嬰兒不谙世事,小嘴微張喝着婦人的血,看見狼還“咯咯”笑了起來。
惡狼也是一個母親,它的小狼崽正在山洞裏等它飽腹歸來哺乳。
惡狼舔了舔嘴角,決定先從活的吃起。它将利爪伸到嬰兒胸前,小孩兒不僅不怕,竟然握着小小的拳頭和它碰了一碰。
母狼用鼻頭拱了拱嬰兒的小手,咽了咽口水。
十年後,附近隐有傳言,說丹徒山上有個被母狼養大的小孩兒。
傳言的源頭是個獵人,獵戶說他打獵回來,正好看見狼孩跟着母狼在啃咬一只垂死的小鹿,小孩兒十歲大,母狼已經垂垂老矣。
春天是食物缺乏的時候,也是狼群最虛弱的時候。丹徒山人人聞狼色變,沒理由不抓住這樣的剿狼時機,于是附近村落的壯漢聯合起來,上來将狼穴圍住。
母狼所育的數十狼子都被獵殺,公狼也早就逃出了丹徒山,狼穴裏只剩半大的小狼孩依偎着時日無多的老母狼。
“小孩兒,過來。”獵人朝小狼孩笑着招手。
小孩兒看見和自己長的差不多的人,新奇地湊過來看,而獵人的弓箭就在此刻呼嘯而出,一箭穿胸而過,哺育小孩兒的母狼當場斃命。
獵人剝下狼皮,親眼目睹母狼死亡的小孩兒被縛住手腳帶回了人類的村落。
二十年後,當年射殺母狼的獵戶死在夢裏,脖子上有整齊的人齒傷痕,胸膛處有血淋淋一個大洞,心肝已被啃食幹淨。
狼孩嚼着獵人心頭肉被範無救抓到無妄城的時候,謝必安只是微微蹙眉,手中賞罰筆已寫下判詞:
狼食其母,其食狼乳,視同生食母肉。
又殺無辜、食人心肝,罪大惡極。
判居無妄,鬼號貪吃。
……
無妄城的厲鬼如傳說中一般惡貫滿盈。
譚池含笑看向血狼,沒有人知道當年那個餓極了啃母親血肉的嬰孩,把哺育自己長大的母狼之魂養在腹中。
血狼仰頭嚎叫,從雲端撲下,将“花牌”身旁的阿飄二號還有頂替席悲繼續游戲的阿飄三號撕咬着吞進肚裏。
送走兩個,他們可沒說要送走哪兩個。
想要繼續游戲,“花牌”就得親自下來加入牌局。
“花牌”是有這個打算的,正要撿起自阿飄二號三號手中掉落的手杖,血狼就嚎叫着朝他撲了過去。
譚池笑容不減,血狼在他腹中已經餓了許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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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嗷嗚~
封面和專欄頭像都是新的安崽,好耶!
假期不斷更,節日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