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雀神局(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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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卞想起來那天在街上看到的搖搖擺擺的鴨子宣傳隊,那大號玩偶服的模樣就是眼前這個的放大版。
煞主人把這些玩家騙進來,以麻将定輸贏,然後讓贏的人給棺材裏的小孩兒衣服做陪葬。
衆人還在思索,郝萬卻突然蹲了下來,将那只小鴨子抓起來握在手心。
郝萬是厲鬼,但畢竟成鬼的時候只是個八歲孩童,現在也是幼子心性,看見玩物也不管危不危險直接就拿走了。
因為無妄城裏的鬼叔叔鬼姐姐并沒有教給他“危險”兩個字,他們對別人而言,才是危險。
郝萬抓着鴨子想據為己有,把玩半天了又擡起頭看了看謝卞,老大在,他總要先問問的。
“拿着玩吧。”謝卞拍拍他的腦袋,任由郝萬把鴨子藏寶貝一樣揣進懷裏。
把四大貪鬼都召了出來,一群人忙活了這麽半天,收獲只有一件校服和一只小鴨子,任謝卞怎麽想也想不通。
“老大,大人,”譚池迎上來有話要說,“東邊的樹林裏,躲着個男人,抓嗎?”
謝卞擡頭看了看天色,陰沉昏暗,還沒有要亮的意思,擺擺手示意他們行動。
譚池得令,化為一道黑影向城東樹林襲去,眨眼之間就将那人擒了過來。
“別殺我!”那男人吓壞了,一看見範無救和謝卞就撲通跪倒在地求饒。
謝卞越聽越覺得他的聲音有點耳熟。
“你是昨天那個躺在棺材裏的人?”謝卞問。
昨夜他二人一起出城,來不及打開小棺材,只救下來兩口大棺材裏的人,時間緊就把他們就地安置在棺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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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聲音,這個男人就是昨天哆哆嗦嗦躲在棺材裏那個。
男人跪在地上顫顫巍巍擡頭:“是我,恩公,別殺我!”
他這個樣子,想來是在樹林裏瞧見了外面的打打殺殺,一個驚神吓到了。
“另一個人呢?”範無救昨日走之前将另一口棺材的鐵釘也斬斷了,今日卻只有這一個露頭,剩下的那個連棺材待人都不見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天黑了,我害怕,就從棺材裏爬出來了,我沒見他,我不知道……”
他一邊說一邊抱頭縮在地上,嘴裏翻來覆去說的只有“我不知道”。
這個人看見群鬼亂舞的大動靜,吓得不輕,一時半會兒是緩不過來神了。
謝卞指了指他,看向譚池:“你們幾個看着他。”
一是保護,二是監視,謝卞不相信煞境裏憑空出現的任何人。
譚池領命,拎着領子将這個人提溜到自己身後。
“老大,要把另一個人找出來嗎?”席悲将佛珠捋到膀子上,随時準備領命出發。
“等會兒,”謝卞低着頭看自己手裏的鞭子,腳尖劃來劃去,心裏有些別扭,“是誰讓你們叫老大的?”
一口一個老大,謝卞聽着就頭疼,猜測十有八九還得是範無救搞的鬼,畢竟他自己可沒有聽人叫老大的愛好。
左右在內的五只鬼聽完立馬齊刷刷扭頭看向範無救。
果然是他搞的鬼。
“看我幹嘛啊?”範無救一臉無辜,“你們不是一直這麽叫嗎?”
譚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确實,他們叫老大也不是一天半天了,叫了幾千年的稱呼,還真想不起來為什麽這麽叫了。
範無救不打算承認,謝卞也沒有辦法,只能認下,但思想了半天還是覺得別扭:“往後不許叫老大,也不許叫大人,叫我謝卞就行。”
這話一出口,幾個貪鬼互相張望看了半天,他們敢嗎?
謝卞若有所指地收了收鞭子:“剛見面的時候不是叫的挺好的嗎,小孩兒,弟弟,小謝哥哥,嗯?”
謝卞每說一個稱呼,就看向一個人,譚池他們幾個雞皮疙瘩都起到了頭頂上。
冬天的煞境真冷啊。
為了适應他們的人間身份,範無救還給他們每個人編排了劇本,見到謝卞說什麽做什麽都是無常大人安排好的,這下好了,戲演不了了,另一個無常大人還一副要算賬的樣子,譚池說不寒而栗都是輕的。
謝卞眼看着自己把這幾個橫行地底的惡鬼吓得低着頭直哆嗦,癟癟嘴角,把鞭子別回腰上:“行了,別在這杵着礙眼了,去找人吧。”
他話音剛落,四個黑影就逃也似地消失了,有多遠跑多遠,溜得比兔子還快。
“吓唬他們幹嘛?”範無救看了一場老大和小弟的久別重逢大戲,心情似乎不錯。
謝卞白了他一眼:“我是老大,喜歡這麽幹,好玩,不行嗎?”
“行,你是老大,你說什麽是什麽。”範無救樂得看他這個少見的耍賴樣子,簡直比中了彩票還高興。
他們說話的功夫,左右從鬼體變回人樣,晃着他的一手金銀珠寶輕拍趙猛的後背以示安撫。
顯然,趙猛還沒從連做他哥跟班的資格都沒有的失落裏走出來。
“沒事的,你就算什麽都不會,大人都不會嫌棄你的。”左右哄着趙猛,像哄弟弟一樣。
謝卞打斷他:“誰說我不嫌棄?”
這幾個人,不過是幾年不見,不光敢跟着範無救一起騙他,還敢揣測他的心思,真是城主不在家,小鬼稱大王啊!
趙猛鼻涕泡吸了一半,被他哥的話吓住了:“哥,你真的會嫌棄我嗎?”
“嫌棄得要死。”謝卞露出一個“真的很嫌棄”的表情,撇下他拿着那件小孩衣服就往回走。
趙猛趕緊追上去。
“哥,你別不要我。”
“哥,我會改的,我肯定……比他們都厲害!”
“哥,手杖我已經會用的,左大人都誇我了。”
……
“哥,你別不理我,我害怕……不,我一點都不害怕!”
“哥,你去哪兒啊?”
謝卞被他糾纏得煩不勝煩:“回去打麻将!”
從地字局選出來四個人,若是之前的都有兩個被埋進土裏,那想必天字局還沒開過。
既然天字局都布好了,他好不容易才打完了兩天麻将,怎麽可能不去見識見識天字局的牌面?
範無救領着左右跟在後面,看謝卞一臉嫌棄地和趙猛同行,心情都好了許多。
前頭拌嘴後頭看戲的好景沒持續多久,謝卞就發現情況有些不對。
算算時辰,也該是到天明的時候,可除了詭異的天光和陰翳的雲,東邊連個太陽的影子都沒有。
而且,走了這麽半天,謝卞發現自己似乎還在原地打轉。
回頭一看,範無救臉上有着和自己一樣的困惑神情,謝卞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煞主人不知為何改了主意,不打算讓他們回小樓繼續麻将游戲了。
“哥,我害……我不害怕,我保護你!”趙猛把手杖橫在胸前,做出一副要保護謝卞的樣子,似乎是真的有了改進。
謝卞擡頭,天色已經大變。
陰雲從四方垂下,從天邊開始,逐漸向荒原收束。
熟悉的敲擊聲傳來,像是“花牌”又領着他的兩個副手從走廊盡頭走來。
天字局不在小樓裏,就在城外,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
謝卞掉頭就走,走回剛剛埋館的地方。
趙猛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他哥為什麽都走半天了又掉頭回去,但仍然跟在謝卞身旁,還繞前半步繼續比劃出保護的姿态,生怕謝卞比較之下嫌棄他、不要他這個跟班了。
他這樣,倒是省的謝卞托三請四地找人照顧他了。
範無救幾乎是和謝卞同時反應過來的,刻意停下等了一會兒,讓謝卞走到了他前面,然後才轉身往回走。
四個人走到埋館地的時候,“花牌”和兩個阿飄正好也從雲層裏走了出來。
“四位大人,好久不見!”
昨天被左右扛出去的“花牌”,又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天字局即将開啓,請四位大人盡快入座!”
“花牌”話音剛落,東南西北四方忽然風聲大作。
地面劇烈地搖晃起來,從雲層裏漏進來一縷天光,照在冬日的凍土之上。
裂土之下拱起四道高牆,三米多高,牌桌上壘起來的是縮小的城牆,這裏就是真正的圍城。
那城牆圍起來的就是真正的天字局。
“請四位大人盡快入座!”
“花牌”三人浮在半空,又将這句話重複了一遍。
入座,麻将是城牆,座位就在城牆之上。
東南西北四方,他們四個都要上去才能繼續游戲。
謝卞看了一眼範無救。
範無救會意,朝東邊走去,起身一跳,伫立東方城牆。
謝卞将長鞭搭在西方牆沿上,飛身躍起,隔着裂原和範無救遙遙對望。
眼看着兩位大人入座,左右深吸一口氣,提着趙猛的肩膀将他送上了南方城牆。
而後,貪財鬼顯出原身,執銅錢劍,于北方站定。
四方入座,游戲開局。
“花牌”自空中丢下一個方形的土塊,從地上看去,土塊四周不是一到六點,而是“東”、“南”、“西”、“北”四個大字,還有兩面為空,東南西北以空面為軸轉起來,土骰子在地上一咕嚕停下了。
顯在最上面的是“西”。
謝卞為莊。
謝卞腳下土牆之上開始變化,裂紋交錯,凍土分崩離析,土塊掉落,花紋于城牆之上浮現。
隔着兩米的距離就有一道溝壑,溝壑兩旁就是已經顯出形狀的麻将花型。
謝卞從南向北走了一遭,記下腳下麻将牌型。
尋常麻将,想要的牌就擺進去,不想要的牌就丢出來。
這土牆築成的麻将牌又該怎麽打?
天上“花牌”并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天字局沒有提示。
什麽提示都沒有,謝卞只能自己想辦法嘗試。
他來回走了一遭,選定了不遠處的一張發財,竭力将長鞭甩過去。
鞭身抽裂凍土,受擊部位兩邊的溝壑更深邃起來,将其與周遭土牆割裂開來。
牌面上的土紋被風吹起,浮現于空中,向四方展示。
謝卞以煞器擊打,出了一張發財。
原來這土城麻将是這樣的打法,趙猛有樣學樣,舉起手杖要擊打腳下凍土出牌。
忽然有天光一閃,照在了北方左右所在的土牆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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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謝卞:不許叫老大!
貪鬼:好的,老大!
今天是評論區小天使的生日,會有加更,往後翻翻~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