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擦肩
高三的考試何其多,千言萬語也道不盡。
沈嘉早上剛來,第一堂是兩節作文課,直接就是語文考試。老師拿着一摞試卷過來,一句話也沒說,每組分發試卷,開始考試,不用寫作文。
大部分學生提前答完,交了卷,寫作業。
鐵琻湊過來,對她說:“今年高三有兩個保送名額,聽說是江州大學。不止看成績,還有平時表現,不過主要還是成績,從每次的周考,月考,摸底考中選拔。”
沈嘉:“我看你以後做記者吧,小道消息絕對能平步青雲。”
鐵琻笑說:“這一行不那麽單純,我呢想開家店。”
“什麽店?”
“奶茶店。”
沈嘉揶揄道:“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愛好。”
鐵琻引以為傲的仰頭:“那是,以後你來免費。”
下課鈴聲這時響起。
教室裏的花朵都松了一口氣,往桌上一趴。後面是自習課,語文老師叫了四個學生去她辦公室批改試卷,包括她倆。
鐵琻欣喜的看了她一眼,努嘴道:“走。”
讀高中的時候,老師喜歡并且欣賞的的大都是成績優異的孩子。對她們而言,在這負重的一日又一日裏,做個課代表或者學習委員,哪怕勞動委員都會很驕傲,平添了一些樂趣。特別是每次考試之後,老師叫去閱卷,她們也總是比其他人更早的知道他們的成績,等回去班裏,總有人過來問,那時候心裏的優越感總會不自然的冒出來。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不用待在教室。
鐵琻說她最喜歡這樣的時刻。
沈嘉說:“你就是不想學習,想偷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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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裏,其他的老師都去上課,只有她們幾個來批閱成績,一人一張答案。鐵琻速度最快,唰唰唰,一份試卷批改完成。緊接着,四個女生的話茬打開了。
學習委員道:“那個女生的事你們聽說了嗎?”
鐵琻和沈嘉對視一眼。
英語課代表小聲說:“這兩天老看見她家人來學校鬧,怎麽沒有人找她那個前男友的事啊,好像還是十四中的。”
鐵琻愛聽八卦,但嘴嚴:“最近人心惶惶,咱還是謹慎點。”
“跟我們又沒什麽關系。”課代表不以為然道,“十四中的男生沒一個好的,學習不行做人也不行。”
沈嘉從試卷上擡起眼,轉了轉手中的紅筆。
“也不能這麽以偏概全。”這話是鐵琻說的,“除了那幾個出了名的渣男。”
學習委員:“總是那女生可惜了。”
鐵琻嘆息一聲,紅筆使勁的劃拉了一下試卷。
這個話題總歸有些沉重,四個人說了幾句又繼續批改試卷了,時不時的暴躁一下,有的試卷批改難度太大。
就在沈嘉以為話題結束的時候,學習委員欲言又止。
忽然開口:“不過我聽說,那個女生喜歡的,是女生,她那個男朋友就是個幌子,後來知道了不玩了。”
這消息……
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有老師進來。四個人忽然默了聲,速度搞定,回去教室。鐵琻不太想這麽快回去,拉着沈嘉去上廁所。
看沈嘉還發愣,鐵琻笑:“怎麽了?”
沈嘉深呼吸,搖了搖頭,只是覺得女生之間的消息傳得太神奇,真真假假,是是非非,捉摸不透,也不能輕易斷言。
她問鐵琻:“你說的那幾個出了名的渣男,有陸嚴嗎?”
鐵琻開玩笑:“擔心他上榜啊,放心吧你。退一萬步,就算他上榜了,可他對你是真好,你就得認他這個好。”
沈嘉:“…………”
鐵琻又道:“我那個初中同學還記得吧,她那個男朋友才是真的混,也不知道她放棄了前途跟過去是怎麽想的。”
沈嘉摟上鐵琻的肩膀,說:“感情的事嘛,人各有志。”
“你懂的倒是多。”
沈嘉笑:“實踐上升到理論呗。”
“下午你有事嗎?”
沈嘉:“我得和陸嚴去補課班看看,剛好不上晚自習挺閑的,就在咱學校今年的狀元那兒,我都弄清楚了,補課的地方在書店後面,你要想來歡迎光臨,學費什麽的陸嚴說他搞定。”
“這麽好我也不去,姑奶奶有事呢。”
沈嘉看透不說透:“悠着點吧你。”
不上晚自習的日子還是很好的,哪怕只是一段很短暫的時光。對于高三的學生而言,這是最好的青春,也是最匆忙,眼裏只有成績和名次,只有一個高考目标,而忘記什麽是青春真正的模樣。直到十年後再想起,也只能哀嘆一句,那就是我的青春啊。
放學後沈嘉先走,在校門口等陸嚴。
可是那天偏偏有些奇怪,等了半天沒有等到,電話也沒有打通。她索性去了隔壁十四中,學校裏的學生三三兩兩走了出來。
這會看管不嚴,沈嘉從人群中混了進去。
陸嚴的班級在五樓,樓梯很寬敞,每一層都比江水豪華。或許是她穿着江水的校服,經過的學生若有似無的目光都會投過來。
她來到五樓,站在他的教室後門望。
這間教室很大,一人一把桌椅,黑板也是電腦投放,角落裏還有電視,牆壁刷的嶄新,每個桌子上的書本卻寥寥無幾。
她看了半天,沒見到陸嚴。
沈嘉打算先過去,正要轉身走,一個男生走了出來,她看了一眼,想問一句,又不太好先開口。
這邊許牧看到她身上的校服,心裏遐想萬千。
一來她是江水的,二來能找來班裏的女生不是暗戀的就是正在戀愛的。許牧有些好奇她找的是誰,看起來這姑娘穿着樸素,卻給人一種挺淡然大方的感覺。
許牧問:“你找誰?”
沈嘉笑笑:“麻煩問一下,陸嚴不在這是嗎?”
許牧心裏百轉千回,這不會就是陸嚴老藏着掖着的那女生?長得雖不是一眼就看出來的漂亮,卻有種說不出來的幹淨。
“他今天下午沒來。”許牧說,“你是他——”
沈嘉壓着疑惑,淡淡道:“我是他朋友。”
“要不你留個聯系方式,等見着我給他說說。”許牧多留了一個心眼,想着終于見了廬山真面目,又有八卦可以玩,便殷勤着道,“我叫許牧,你叫什麽來着?”
沈嘉擺擺手,笑道:“不用了,謝謝。”
她說完轉身下樓。
許牧有些尴尬地撓了撓頭發,洩氣地笑了笑,覺着這姑娘不簡單,克制疏遠,禮貌又不張揚,不知道陸嚴那貨走的什麽大運。
沈嘉下樓很快,不知道陸嚴什麽情況。
這會兒樓層裏沒什麽學生,樓梯也沒人,她一直低着頭走,沒注意到前面有人上樓,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擦到肩膀。
沈嘉停下腳,回頭道歉:“對不起。”
她連頭都沒擡,目光掠過對方身上的黑色短袖,再沒停留就走了。只留下站在原地的人,目光一頓,看着遠去的那抹身影,夕陽落在她的身上。
校服。馬尾。腳步輕快。像踩了光。
李延東低頭看了一眼肩膀的袖口,那是剛才捋過的褶皺,他的目光靜靜的注視了一會兒,直到風吹過來。
回到教室,許牧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知道我剛才碰見誰了嗎?”
李延東擡眼。
“陸嚴一個朋友,女生。”許牧加重最後兩個字的語氣,道,“今天總算見到真人,長得還不錯。”
李延東半晌道:“說上話了?”
“可不。”許牧嘻嘻一笑,“問陸嚴在哪兒。”
李延東道:“還說什麽?”
許牧搖頭:“這姑娘惜字如金,氣質賊幹淨。”
李延東沒說話,從抽屜裏拿了書包就走。
許牧問:“幹啥去你?”
李延東撂下有事兩個字就走了。
秋天的馬路有零散飄落的樹葉,葉子有的是幹的,脆的,有的是軟的,爛的,由着行人走過,留下一些印跡。
江城最繁華的地段,就是書店這一片。
左邊是飾品和文具店,右邊是小吃和零食店,前面是廣場,後面是網吧。網吧的後面是狀元郎的補課班。
沈嘉敲門進去的時候,裏面還有兩個學生。
坐在最後面的周智從書本裏擡起頭,看她,表情是有些冷漠的,轉瞬之間,似乎是認出了她,語氣變得溫良:“有事嗎?”
這人的氣場和那天考試見到的感覺一模一樣。
沈嘉往裏走了兩步,說:“你好,我想問問補課的情況。”
周智沉默了片刻:“可以。”
“不是我,我朋友。”
“行。”
“他一會兒過來,我能先坐會兒嗎?”
“嗯。”
這是最初的對話,簡單到奇怪。
周智又低下頭,給身邊的人講起題目。而補課費按照課時來算,那是二〇〇八年,兩個小時十塊錢。現在暫停晚自習,每天放學就可以去,等晚自習恢複正常,周六周天下午兩點。
沈嘉給陸嚴發了短信,找了個地方做題。
過了會兒,或許是有什麽事情,她看見周智出去了,表情甚至有些嚴肅,手裏還拿了一個厚厚的信封。
與此同時,陸嚴的電話也打了過來。
沈嘉擔心吵到別人,出去接電話。她站在樓梯口,慢慢往下走,看見樓下的梧桐樹邊站着兩個人,中間隔着距離,不像是朋友之間。
那一瞬間,李延東的目光擡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
沈嘉認出了他。
李延東側了側頭,淡淡的凝視了她一眼,不經意的偏過頭,不知道和對面的周智說了什麽,目光從她身上淡淡掠過去,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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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智:“這錢你拿回去,我不需要。”
李延東:“你打電話叫我過來,就是為這事?”
周智:“是。”
李延東:“不要就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