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下)
冬天天黑的太早,不到六點鐘夜幕就悄然降臨。
劉姨家裏出了些事,做好晚飯就回去了,偌大的房子裏只剩下陳也一個人。
他沒有回房間,也沒有開燈,靜靜地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一點點被黑暗吞噬掉。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從落地窗處透進來的光也是無窮無盡的黑色。陳也第五次看向牆壁上的挂鐘,在寂靜的幽暗中模糊地辨認出時間。
六點四十二分。
門響了。
很快傳來了江湛喬的聲音:“诶,怎麽不開燈?”
“劉姨?”
“哥哥?”
“都不在嗎?”
燈被打開了。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陳也不适應地眯了下眼睛。
江湛喬匆匆給周訣送完生日禮物就立馬打車回來了,沒耽誤一分一秒。
他懷揣着要向哥哥表白的激動的心,邁着輕快的步子走到客廳,猛然看到沙發上還有個人時被吓了一大跳:“哥、哥哥?!”
陳也沒有說話,江湛喬驚魂未定拍了拍小胸脯,調整好情緒,笑着說:“我以為你在房間裏呢,怎麽不開燈呀哥哥?劉姨呢,劉姨回家了嗎?”
陳也終于有了些反應,他緩緩擡起頭,用空洞的眼睛望向江湛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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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湛喬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
“哥哥?”江湛喬不安地咽了咽口水,雙手抓緊書包帶,不着痕跡地往後退,試探地問着,“你怎麽了?”
陳也稍稍低下頭,又很快擡起,機械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逼近江湛喬。
莫名的寒意讓江湛喬打了個哆嗦,陳也的步伐和投射下的陰影讓他極具壓迫感。
他覺得,他的哥哥好像被調換了,面前的人不是他哥哥。
回來的路上他還在歡欣鼓舞,只想着一到家就向哥哥表白。可現在,演練無數次的告白開場詞被他忘得一幹二淨,至少他預計的畫面不是這樣的。
無論如何,今天必須要表白。為了緩和氣氛,江湛喬勉強地朝陳也笑了笑,兩只手指緊張地在一起攪動:“哥哥,我想和你說——”
陳也未等江湛喬說完,便粗暴地抓住了江湛喬的手腕。
“嘶…”江湛喬又被吓到了,渾身一抖,疼得痛呼出聲,小臉都皺到一起,晃動着手腕讓陳也松手,“哥哥,好疼好疼—”
陳也面無表情看江湛喬掙紮,下一秒加重手上的力氣,不管不顧地拉着江湛喬往樓梯的方向走。
手腕上傳來陣陣巨痛,江湛喬疼得憋不住眼淚,害怕得不停把手腕往回縮,嘴上慌亂地問陳也要做什麽,陳也全然當做聽不到。
滿腔的憤怒讓他喪失了對江湛喬的憐惜,也失去了理智。他無法去控制自己的行為,一想到江湛喬喜歡上了別人,連呼吸都變成了疼痛的,後頸上的懸着的劍終于落下,他已經被江湛喬宣判了死刑。
“哥哥、哥哥別拽了…我好疼…”
江湛喬幾乎是被拖上樓的,步子踉踉跄跄,小腿和腳踝被冷硬的大理石臺階磕得生疼,掙紮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他的體力與體型哪個都無法與陳也抗衡,只能在喉嚨裏發出毫無意義的哭聲和求救聲。
陳也一腳踹開他房間的門,把江湛喬拖了進去扔在了床上。
巨大的沖擊力讓江湛喬覺得全身都要散架,房間裏漆黑一片,江湛喬的眼睛被晶瑩的淚水潤濕,混沌之中他看到陳也與駭人的黑暗融為了一體。
江湛喬張惶失措地叫哥哥,又驚又怕地往床的另一側爬:“哥哥你要做什麽嗚嗚…”
陳也拽住江湛喬的腳踝把江湛喬拉了回來,殘暴地扯下江湛喬的書包又兩三下剝開江湛喬的外套和校服。
江湛喬的哭聲更大,掙紮得更厲害,陳也壓在江湛喬的身上,解下江湛喬早已散亂的圍巾,接着一只手攥住那對細瘦的手腕,用圍巾把江湛喬的手牢牢綁在了床頭。
江湛喬的雙手動彈不得,雙腿也被陳也死死壓着,只剩個可以哭的嘴巴。可是很快,陳也附身吻住了江湛喬,把江湛喬的哭聲全部堵了回去。
“唔…”
系在床頭的奶白色圍巾無能為力地晃來晃去,江湛喬的眼睛驚恐地睜大,被束縛住的雙手不斷掙紮。陳也根本沒在親江湛喬,而是在咬,在懲罰,他卑劣地把自己的痛苦加注到了江湛喬的身上,直到在那軟濕的口腔中嘗到濃重的血腥味,陳也才堪堪松口。
“好疼…嗚嗚…”
江湛喬的哭聲開始變得絕望,全身害怕地瑟瑟發抖。陳也從江湛喬的嘴巴咬到江湛喬的脖頸,犬牙試探地觸碰着小小的喉結,只要他用力咬上去,江湛喬脆弱的喉管就會留下帶血的牙印。
陳也貪婪地舔了舔那個可愛的喉結,然後一口咬了上去。
尖銳的牙齒抵着皮肉,江湛喬的身體頓時繃起,腰拼命往上挺着,兩手緊緊握成拳,床頭的圍巾都被拉直,他的聲音變得沙啞低小,像一頭被獵走的小獸發出微弱的嗚咽:“嗚…疼、疼…我害怕…”
可陳也全然丢失了理智,只想着江湛喬不乖,他要懲罰江湛喬,他要得到江湛喬。
他的雙手從江湛喬的毛衣下擺探入,平時總是溫熱的手掌此刻是沒有溫度的冰冷,涼得江湛喬打了個冷顫,随即呼吸急促兩股戰戰,恐懼的眼淚順着兩頰流到脖頸:“不要…哥哥不要這樣…”
細膩軟滑的皮膚極大程度取悅了陳也,冰冷的手掌像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游走在他渴望已久的身體上。他感受着江湛喬驚恐地顫抖與求饒的哭聲,從江湛喬光滑平坦的小腹往上摸,包住胸前那團微小的乳肉洩憤似的揉捏,發瘋般去咬江湛喬的脖頸與凸起的鎖骨,用以宣洩自己的痛苦。
可是很快他便發現,江湛喬不掙紮了,也不哭着求饒了,只有極其微弱的啜泣聲回蕩,還是被強忍住的那種。
陳也愣了一秒,虎口卡住江湛喬的下巴強迫江湛喬擡起頭。
江湛喬瑟縮了一下,他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只得閉着眼睛默默地流眼淚,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忍耐着,蒼白的唇瓣明顯被咬出了血。
陳也久久沒有動作,沉默地盯着這個樣子的江湛喬,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的心情并不平靜。
濕熱的淚水一滴滴砸到了他的手上,像是被燙傷了一般,陳也慌亂地收回了手,江湛喬慢慢把臉埋進枕頭裏,因為手被綁在床頭,所以姿勢可憐又怪異。
那一瞬間陳也覺得自己的心髒被一雙手捏住了,并且越攥越緊,難言的疼痛從心口處蔓延,比這幾天的煎熬還要痛苦萬分。
他後知後覺地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對江湛喬做了什麽。
他沒有控制住自己,他傷害了江湛喬。
陳也尋回了理智,半跪在床上怔怔地看着江湛喬害怕得蜷縮成一團,淺色的眼睛随即被痛苦和悔意占據。
他小心翼翼地擡起手碰了碰江湛喬的頭發,江湛喬頓時怕得發抖。
陳也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悔恨地在床上捶了一下,又立馬去給江湛喬解開手上的圍巾。
細白的手腕已經被磨得通紅,陳也滿眼心疼,給江湛喬輕輕揉了揉。
江湛喬還是把臉埋在枕頭上,陳也不知所措地把江湛喬抱了起來,指腹按住江湛喬的下巴,急忙說:“松嘴,別咬了。”
江湛喬的下唇都是血和被咬出的牙印,他還在無聲地哭泣,又用手去推陳也,嘴上無助地念叨着:“我要哥哥…”
陳也心疼得不行,湊近了仔細聽才聽到江湛喬說什麽,然後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不敢相信地問:“你說什麽?”
見推不開陳也,江湛喬的淚流得更兇了,崩潰地說:“我要哥哥,你走…”
陳也強忍着心痛,伸手抱住江湛喬:“我是。”
“你不是。”
江湛喬哭着說:“哥哥很疼我,不會這樣對我。你讓我好痛,嘴裏在流血,脖子很疼,胸口很疼,手腕也很疼…我好疼啊…”
陳也用力閉了閉眼睛,緊緊把江湛喬抱在懷中,安撫地拍着江湛喬的背,痛苦地說:“對不起。”
江湛喬趴在陳也的肩頭,哭聲漸漸放開,失控的淚水打濕了陳也的衣服,也穿透了陳也的心。
陳也突然意識到,有些話現在不說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他開始變得焦慮,眉頭緊張地皺着,艱難地開口說:“喬兒,對不起。”
江湛喬在陳也的懷裏顫了顫,陳也繼續說:“那些照片、那些照片…”
陳也重重呼了口氣:“那些照片,你不喜歡,我都删掉了。”
“我只拍了臉,沒有拍過別的,我發誓。”
“我不會再拍了。”
“對不起。”
江湛喬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哭聲也越來越弱,可他根本聽不懂陳也在說什麽,什麽照片?他已經完全被說懵了。
江湛喬從陳也的懷裏擡起頭,揉了揉挂滿淚水的眼睛,抽抽搭搭地問:“你、你想要幹什麽啊…”
陳也盯着江湛喬的眼睛,難過地說:“我想要你。”
江湛喬又愣住了。
“哥哥…”
“喬兒。”陳也很淺地笑了下,可江湛喬從這個笑裏看出了滿滿的苦澀。
“你聽我說。”
“之前我騙了你,抱你、親你、和你做那種事情,都不是正常的,這些事只能和喜歡的人做,對不起。”
“我總是想,等你再長大一些,就和你說清楚。可是…我等不了了,你身邊出現的任何一個人都可能讓我瘋掉,我害怕我會傷害到你,可現在…我已經傷害了。”
“對不起,就算會吓到你,我也要和你說。”
“我喜歡你,已經很久了,久到我早就忘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這可能會讓你覺得惡心,畢竟你一直把我當哥哥,但我真的控制不住了,我想要你,很想要你。”
“求你,不要喜歡別人,求你了。”
陳也的語速非常慢,說得也很痛苦,剖析自我本來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更何況要剝開與自己緊緊粘合的面具,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地向江湛喬表達埋藏已久的感情。
他死死地抱着江湛喬,就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就像他這樣做,江湛喬會是他的一樣。
江湛喬呆呆地任陳也抱,他從來沒聽過陳也一下子說這麽多話,他需要時間消化。
哥哥說,喜歡他。
已經很久了。
喜歡他、想要他。
哥哥在和他表白。
江湛喬愣了很久很久,在反應過來哥哥向他表白了之後突然笑了。
原來哥哥也喜歡他呀!
他趕緊回過神,卻發現陳也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江湛喬一怔:“哥哥?”
陳也還是緊緊抱着江湛喬不松手,江湛喬想了想後輕輕說:“哥哥,我要喘不過氣了…”
陳也這才慢慢松開江湛喬,江湛喬擡眼一看,果然看到了一雙發紅的眼睛。
江湛喬的心瞬間軟成一團,他趕快拉住陳也的手,心疼地說:“哥哥,你好傻啊…”
其實他根本沒有資格說哥哥,他和哥哥一樣傻,他們都是被蒙住了眼睛看不見彼此愛意的傻子。
好在,他現在知道了。
他也要讓哥哥知道。
江湛喬顫顫巍巍地下床,先打開了床頭的臺燈,讓暖黃色的光充盈整間屋子,又撿起了地上的書包,從書包裏拿出了準備良久的情書,遞到陳也的面前。
陳也完全沒有從負面的情緒走出來,看到這個眼熟的情書頓了一下,他難過地想,難道江湛喬要現在和他坦白情書的事情?
或者江湛喬已經和那個人在一起了?
江湛喬見陳也不接,直接把情書塞進陳也的手上。
陳也用手指抹了下眼睛,皺起眉疑惑地看向江湛喬。
江湛喬的臉有些紅,軟乎乎地說:“哥哥,給你的。”
陳也驚得睜大眼睛,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情書,低聲重複道:“給我的?”
江湛喬笑着點點頭:“對呀。我上個星期就寫好了,就等着考完試和哥哥表白呢。現在我覺得應該用不到它了,因為有些話還是當面說比較好。”
江湛喬的眼睛是亮晶晶,臉蛋紅撲撲,他鼓起勇氣坐到了陳也的腿上,雙手攬住陳也的脖子,又親了親陳也的下巴,認真地說道:“哥哥,我好喜歡你的,特別特別喜歡。有時候看着你我就想親上去,總是想被哥哥抱着,想和哥哥牽着手,想和哥哥睡在一起。我做夢還會夢到你,一開始我也以為我對你是對哥哥的喜歡,很晚很晚我才知道,是對男朋友的那種喜歡,因為一想到以後的你可能會喜歡別人、會和別人組建家庭,我就難過死了,我以為我變壞了,其實是我喜歡你,我卻沒有發現。”
江湛喬越說越覺得不好意思,聲音也漸漸變小:“我開竅得太晚了,讓哥哥等了這麽久…”
江湛喬偷偷擡起頭瞄陳也,發現陳也正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原本皺着的眉頭也舒展開,淺色的瞳孔像是鑲嵌了漂亮的星星,裏面盛滿了不可置信和驚喜。
江湛喬揪住陳也的衣服,繼續說:“我想問一問,哥哥你願不願意做我的男朋……唔……”
江湛喬沒有問出來,因為陳也狠狠吻了上去,堵住了他的嘴巴。
陳也想,江湛喬沒有對他宣判死刑,江湛喬赦免了他,并且又一次拯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