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陳也已經猜到了這些流言是從誰那裏傳出來的—他看見了李政元。
其實最開始陳也并沒有認出來李政元,他曾經強迫自己去遺忘有關筒子樓的那段黑暗記憶,他不想再記起筒子樓裏的任何一個人。但有些事是如何都忘不了的,況且李政元的長相與小時候相比并沒有太大變化,只是變得更高更胖了。
陳也認出李政元的那一瞬間眼神迅速變得冷暗,腦海中翻滾過無數念頭,可因為江湛喬叫了聲“哥哥”,陳也如夢初醒,最終把那些念頭一一否決了,選擇了無視李政元。
流言并沒有随着時間的推移而消逝,反而愈演愈烈。不過這沒有對陳也造成任何影響,陳也正忙着準備十一月份的全國數學競賽,沒空再留意這些流言。
最初班主任找到他的時候他沒答應,可後來班主任說,如果獲得名次将會有一筆非常可觀的獎金,陳也想了想,同意了。
班主任當時心情不錯,調侃了陳也一句:“見錢眼開。”
陳也沒說話,确實是因為獎金陳也才答應的,但不是他自己要錢,而是他想給江湛喬買個禮物。
上周周末是劉姨的生日,周六江湛喬拉着陳也去逛商場打算去給劉姨買生日禮物,結果在琴行面前江湛喬走不動路了,眼睛粘在了玻璃櫥窗上。陳也順着江湛喬的目光看過去,展示臺上擺着一把吉他。
江湛喬喜歡唱歌,偶爾會彈一彈別墅的鋼琴,是小時候跟着江媽媽學的,但只學過一些基礎和簡單的曲子,技術不高超也不精練。他也有吉他,不過還是他小時候買的兒童吉他,現在用已經不太合适了,平時江湛喬會自娛自樂彈些他自己瞎編的曲子給陳也聽。
陳也不懂這些,他沒有欣賞音樂的藝術細胞,但只要是江湛喬彈的唱的他就覺得好聽。
給劉姨買完禮物,陳也以去廁所的名義返回了剛剛那個琴行,找到那把讓江湛喬駐足的吉他。
老板說了一個陳也聽都沒聽過的牌子,告訴陳也這個吉他賣六千一百九十元。
陳也想給江湛喬買。
可是當陳也知道這個競賽要去外省,而且還要去三天的時候,他又不想去了。
他不舍得和江湛喬分開,一會兒都不行。
回家之後陳也還問江湛喬:“你能和我一起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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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湛喬當然不能,他的數學成績去那裏只有丢人現眼的份。江湛喬想可能是哥哥沒有出過遠門,哥哥還不喜歡和別人說話,自己一個人在外面肯定會不适應,便安慰道:“哥哥你加油考試,我等你回來。不是還有手機嘛,每天我都給你打電話,發消息,或者視頻,都可以的呀。”
說完江湛喬往陳也懷裏一鑽,給了陳也一個抱抱,又仰起白淨的小臉看陳也,大眼睛眨啊眨,軟乎乎地說:“我會想哥哥的。”
競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學校的三位老師帶着本校的十名學生坐上了去往S市的高鐵。考試安排在了第三天,前兩天主要是為了讓學生适應一下S市的環境,以免出現水土不服的情況。
陳也并不和其他同學一起活動,吃飯也是一個人吃。那幾個同學借用了酒店的一個待客廳當自習室,一起研究題想在考前突擊沖刺一下,陳也也不參與,和老師說他想回房間自己做題。老師聽說過陳也的性格孤僻,但确實是個好苗子,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陳也回去了。
陳也一回去便趕緊拿出手機,江湛喬在上午十點鐘給他發了消息。
【寶寶:哥哥你不在沒人給我暖手了】
後面跟着一個小兔子趴地上嚎啕大哭的表情,兔子耳朵沮喪地耷拉着。
因為怕陳也一個人在外面不習慣,江湛喬特意把手機帶到了學校準備随時給陳也發消息。陳也看了眼時間,這個時候江湛喬正好下課,點了點手機回複:
【不哭】
【翻翻我的抽屜】
江湛喬很快就回複了過來,從字裏行間都能感受到驚訝。
【寶寶:!!居然有個暖手寶!!哥哥你什麽時候放的呀!!】
陳也淺淺地笑了,回江湛喬:
【充好電了,可以直接用】
他其實早就買了,可他在江湛喬身邊時他給暖就行了,他怎麽會讓江湛喬用那個。
江湛喬倒騰了一會,又發來消息。
【寶寶:謝謝哥哥(^-^)】
後面跟了好幾個小兔子biubiubiu發射愛心的表情。
陳也看了好一會兒,才放下手機開始做題。
陳也臨走前江湛喬就答應好了每天晚上都給陳也打視頻,初中要上晚自習,江湛喬下了晚自習到家差不多要九點半了。陳也算了算時間,先去洗了個澡,擦着頭發從浴室走出來正好收到江湛喬發來的視頻邀請。
頭發還是濕漉漉的,水珠順着發梢滴滴答答流到了上衣上,陳也胡亂地用毛巾擦了兩下頭發,一邊接通視頻一邊把毛巾放回了浴室。
“哥哥!”
“哥哥你在幹嘛呀?”
江湛喬脆生生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了出來,陳也看了眼屏幕,江湛喬穿着毛絨絨的睡衣,眼睛笑得彎彎的,沖陳也招了招手。
這是陳也第一次和江湛喬打視頻,陳也覺得很新奇,視頻裏的江湛喬白白的小小的,可能也是剛洗完澡,臉蛋泛着淡淡的粉色,還挂着笑出來的兩個小圓酒窩,隔着屏幕卻感覺觸手可及。
見到陳也在發愣,也不回話,江湛喬把臉湊得離鏡頭更近一些,疑惑地問:“哥哥?能聽到我說話嗎?是信號不好嗎?”
江湛喬的臉陡然放大,陳也更清楚地看到江湛喬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和紅櫻櫻的像果凍似的唇,不自然地移開目光後才回答江湛喬的問題:“剛剛洗了澡,能聽到。”
江湛喬“噢”了一聲,往後一倒惬意地躺在床上,囑咐着陳也:“哥哥先去吹頭發,不吹幹容易着涼和頭疼的。”
陳也不太想去,他不想挂視頻,他想多看江湛喬一會兒。
江湛喬見陳也又不動,看穿了陳也一樣:“哥哥去呀,我不挂視頻。”又笑嘻嘻補了一句,“哥哥是不是舍不得我呀?”
陳也沒回答,起身去了衛生間,江湛喬又問:“哥哥想我了嗎?”
陳也拿吹風機的動作一愣,随後眼神幽暗,緊盯着視頻裏的江湛喬說:“嗯。”
江湛喬咯咯笑,等陳也吹完頭發之後說:“哥哥S市好不好玩呀?”
陳也回到了床邊坐着,仔細回想着來時路上的景色,回答:“有海。”
江湛喬也陷入了回憶:“啊,海邊可好玩了!我上次去海邊還是我八歲的時候呢…”江湛喬沒往下說,嘆了口氣轉移了話題,“哥哥以後咱們一起去海邊玩吧,去爬山也可以,想和哥哥一起去玩。”
陳也應着:“好。”
江湛喬翻了個身,又和陳也聊起了別的,陳也默默地聽,偶爾“嗯”一聲,眼神卻一直沒從屏幕裏的江湛喬身上離開過。
江湛喬說着說着就困了,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大哈欠:“哥哥,我想睡了。”
陳也不想讓江湛喬去睡覺,他也不舍得挂視頻,他想一直看着江湛喬。
江湛喬突然想到了哥哥在陌生的環境會睡不好覺,懵懵地半睜開眼,和陳也商量:“哥哥,咱們打電話吧,我陪哥哥睡覺。”
陳也想了想,點了點頭,江湛喬把視頻切成了電話,語氣是困呼呼的:“哥哥晚安呀,還有兩天哥哥就回來了。”
陳也躺進被子裏,江湛喬很快就睡着了,傳來了均勻綿長的呼吸聲。陳也看不到江湛喬的臉了,只好對着手機發呆,很久之後輕輕地說了句:“晚安寶寶。”
陳也回來的高鐵定在了周四的下午,這三天江湛喬每天都和陳也聊天、打視頻,陳也每晚都伴着江湛喬的呼吸聲睡覺。
周四這天不用上晚自習,江湛喬可以在下午六點鐘左右就到家了,這個時間陳也差不多也能到家。
下午上課前江湛喬給陳也發消息:【晚上就能見到哥哥啦!】
又發了好幾個小兔子激動得撒花花的表情。
陳也可能是有事,并沒有回複,江湛喬沒在意,收起了手機準備上課。
放學之後時間還早,江湛喬收拾完書包又去了趟廁所。
不知道是放學都着急回家還是怎麽樣,廁所靜悄悄的,江湛喬沒多想,在洗手池洗完手背着書包要往外走,突然被攔住了去路。
來人比江湛喬高出一頭,臃腫的身軀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江湛喬擡頭一看,是一張陌生的臉,他并不認識。
江湛喬握緊了書包帶,想繞開這個人,那人卻随着江湛喬移動,接着擋住了江湛喬前面的路。
江湛喬再次擡起頭,卻莫名有點害怕,小聲叫:“同學…”
李政元點燃了一根煙,重重吸了一口,往前探着頭把煙圈吐在了江湛喬的臉上。
江湛喬被熏人的煙味嗆得劇烈咳嗽了起來,眼睛被迷住了,睜都睜不開。他已經意識到不對了,一邊咳一邊努力睜開眼想往外跑,被李政元一把拽住了書包。
江湛喬被扽得往後一仰嘭得摔倒在地,李政元蹲在了摔倒的江湛喬面前,陰森地露出一口牙,把煙從嘴上拿了下來,遞到了江湛喬嘴邊:“江湛喬是吧?交個朋友。”
江湛喬眼圈整個紅了,手掌撐着地板一點一點往後蹭,想要拉開與李政元的距離。李政元沒給江湛喬這個機會,拉住江湛喬校服的領子把江湛喬給提了回來。柔嫩的手心被粗糙的地板磨過,江湛喬疼得直抽氣。
李政元眯着眼睛笑了,像是在看什麽好玩的東西,把煙又遞到江湛喬的唇邊:“抽煙,交個朋友。”
江湛喬瞪着紅通通的眼睛看李政元,下一秒把背上的書包迅速褪了下來用力砸到了李政元的臉上。
李政元沒想到江湛喬還會反擊,被砸得頭一歪。他的眼神滞了下來,摸了摸被砸的地方,像是耗光了耐心:“抽不抽?”
江湛喬渾身都在發抖,聲音染上哭腔:“你要幹什麽?”
李政元又把煙叼回了嘴裏,低下頭笑了笑,而後一個巴掌狠狠扇到了江湛喬的臉上。
江湛喬被打懵了,臉偏了過去,眼淚刷得掉了下來,一個分明的手掌印頓時顯在了那張白嫩的小臉上。
李政元朝外面喊了一聲,兩個看門的小弟立馬進了廁所,李政元揪住江湛喬的頭發把江湛喬按在地上,表情陰暗又恐怖,吩咐小弟:“你倆進來,把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