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何清榆預想過大魔王會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但是沒想到會把自己帶到狐貍的巢穴當中。
??黑漆漆的一片,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霜信把下巴擱在她的脖子上,從後面抱住何清榆,好像是不敢正面面對似的,瘋了重複道:“我喜歡你,我太喜歡你了,希望你能陪伴我一輩子。”
??飄渺的聲音在空曠的洞穴中顯得尤為陰森恐怖。
??何清榆:“……”
??她花了好久才适應眼前的情況,頭腦發暈,掙紮的四肢回到平靜,疲憊道:“我不想看到你。”
??霜信自知她無法逃離,在她脖頸上重重一吻後離開。
??離開之前笑道:“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叫我。”
??何清榆:“……”想殺了你。
??洞穴中重回平靜,何清榆對系統無言以對。
??系統:“你說話啊,你不是挺能說的麽。”
??何清榆良久之後,憋出一句話:“……在現實中非法拘禁會判刑的。”
??系統:“你知道就好,有些宿主會分不清任務世界和真實世界的區別,在現實世界中對老板拍桌子,以為自己是原主,結果當場被保安拖走……”
??“你很清醒,我很欣慰。”
??何清榆表示并沒有被安慰到。
??系統把整個洞穴掃描一遍,把平面圖給宿主,“一共有八百多平,我懷疑大魔王把附近都挖空了,你的香辣兔頭在隔壁房間,活的,你沿着走廊通過四個十字路口,一直走往上可以到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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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平面圖紙呈現在何清榆腦海中,雖然系統無法給何清榆提供夜視功能,但是地圖上的光标會随着行動而移動,不至于在黑暗中迷失方向。
??如果沒有系統的幫助,很難想象一個生活在現代社會的活人被關在洞穴中會如何崩潰。
??系統擔憂道:“現在是一個死局,你除非能做到不吃不喝絕食而死,并無其他體驗的方法離開。”
??“房間裏面沒有留下任何尖銳的物體,要不你試試以頭跄地?”
??何清榆想到自己滿頭是血,哐哐撞大牆的畫面,整個人都不好了,教育系統說:“只有兩種死法符合大魔王的審美,一種是決絕到無法挽回的最好連屍體都不要留下,另外一種是活着還不如死了。”
??系統心想好家夥,你真是死出經驗了。
??何清榆不急着這一時找到答案,她根據系統的指導走到隔壁房間,看到在一堆苜蓿草上攤着一只醉生夢死的兔子。
??這只兔子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麽多苜蓿草和提摩西草,當場可以寫一篇桃花源記。
??何清榆小聲吐槽:“不知感恩的蠢東西。”
??系統:“……”
??兔子:“叽叽叽”
??雖說是土洞,但是修築的如同地下墓穴般規整,走廊的牆壁用青磚砌成,往上摸不到頂,每隔幾步路牆壁上繪有凸起的那燭臺,裏面沒有燈油,撫摸內壁,手上有黏糊糊的黑色痕跡,昭示着曾經的繁華。
??洞穴中燃燒着不知名的香薰氣息,掩蓋着泥土的腥味,每個房間中都挂着真絲帳幔,輕輕起伏,她停住腳步子心感受出微薄流通的空氣。
??土洞中的道路錯綜複雜,何清榆就算有系統提供的圖紙,也花了将近兩個小時才走到入口處。
??這好比在某8d城市用導航,何清榆走到最後差點以為是鬼打牆。
??最後連系統都忍不住吐槽:“如果讓你去盜墓,國家都要頒發你錦旗。”
??何清榆:……這倒也不必。
??她站在入口前,新鮮的空氣從裂縫中湧來,長期看不到光亮的眼睛只能眯起,用手遮擋住陽光,光卻依舊能從指縫間灑在臉上。
??何清榆心中湧動且未明的情緒,眼淚從眼角簌簌落下不要錢地砸在腳下的泥土地上,被碎石子磨破的腳一路踩着血痕,早已疼的麻木。
??她至今都不清楚,為何自己只是救了一只在垃圾桶旁邊瑟瑟發抖的狐貍,現如今卻淪為如此下場。
??就算她做錯了,卻也絕不應該被如此對待。
??何清榆在洞門口哭的泣不成聲,腦海中早已浮現出見到霜信時的種種對白。
??她想要強烈指責霜信自私卑劣的行為,用言語諷刺到對方無地自容,亦或者是霜信把自己按着土地上欺負,她可以表現的誓死不從。
??沾滿泥土的蒼白腳趾,肌肉抽動,只邁出了第一步溫暖的陽光把她的身體全部包裹住——閉上眼睛,能感受到整個世界都在為這一刻而贊美。
??但愉悅的感受只有短暫的一刻而已。
??和陽光一同出現的還有霜信。
??系統:“如果你早一點出來,說不定……”
??何清榆:“說不定大魔王還沒回來?”
??系統:“說不定大魔王會給你留個全屍。”
??她沒想要瞞着大魔王偷偷逃出來,只是想知道大魔王對她行為的容忍底線在哪。
??紅線蹦迪才是最刺激的。
??霜信盤腿坐在洞門口的石頭上,在自己的地盤上,耳朵和尾巴可以盡情露出來,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極為慵懶的美感。
??只是這具有美感的慵懶在何清榆眼裏是恐怖。
??霜信緩緩步行而來,雙手自然地圈在何清榆腰上,語氣中透露着一觸即發的危險,“難為你找出來了。”
??何清榆咬住嘴唇想讓自己不發抖,身體卻抖得更加厲害。
??霜信看她這副樣子笑得更開心,“看你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何苦呢?”
??何清榆腿一直在抖,冷汗像雨一樣落下來,“我想見到太陽。”
??霜信:“想法總是好的。”
??何清榆痛苦地閉上眼睛,“我是人類,我需要曬太陽,長期生活在黑暗中我會瞎的。”
??霜信伸手撫摸她跳動的眼睛,何清榆本能将眼睛閉上,喉嚨裏發出隐忍地抽泣聲。
??霜信着實不想看到喜歡的人,只能以淚洗面,傷痕累累的腳底每走一步都能印出完整的血腳印。
??狐貍疲憊地嘆了一口氣,讓對方坐在石頭上,她蹲下拿起何清榆的一只腳,把血淋淋的掌心對準自己。
??皮肉外翻,肉中卡着泥沙,還有些不知名的黑色印記,這哪是一個嬌弱女子的腳,比挖礦工的還要慘不忍睹。
??細嫩的皮肉本該被柔軟的皮鞋包裹,現在卻被沙石黃土給摩擦,霜信輕輕揉捏腳掌轉眼間恢複如初。
??霜信祈求地看着她,“你不要做出讓我為難的事好不好?”
??“寶貝,你是我的一切,看到你受傷,我的心都要碎了。”
??只有這只死狐貍才能把惡心又真情的話說的讓人信服。
??何清榆腳底的疼痛瞬間消失,呆愣在原地,“謝,謝謝你……”
??霜信有一下沒一下揉捏着這只腳,嘴角展露出肉的笑容,“來,我帶你去看看我的領地。”
??何清榆瑟縮點往後退,“真的?”
??霜信用額頭碰一碰她的頭,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腦袋上的毛耳朵上,“我不該拘束着你,你可以随時來地面上曬太陽。”
??但是跑不掉。
??何清榆激動的渾身的肌肉都在顫抖,眼睛展露出耀眼的光芒。
??系統疲憊吐槽:“這大概就是著名的掀屋頂理論。”
??何清榆本能覺得系統又要罵她,最近系統嘲諷人的技術直線提高,就很欠揍。
??霜信牽着何清榆的手步行在叢林中,柔軟的草地上沒有昆蟲和老鼠,可以盡情打滾奔跑,在草地的盡頭是望不到盡頭的叢林,另外一邊則是一處山崖。
??從山崖的邊緣一直到看不到頭的天際覆蓋着薄薄的一層結界,在陽光下呈現出五彩泡泡的顏色。
??何清榆被這副場景美的心神蕩漾,如果不是她走不出去,可以一輩子舒舒服服待在這裏。
??何清榆:“我有一個想法……”
??系統:“不,你沒有。”
??系統最近被宿主搞得也很煩,其他面位的系統也在吐槽宿主沉迷在面位世界中不想回到現實,何清榆算是其中清醒的,有的幹脆放棄任務,找一個優美的莊園躲避起來,這輩子都不會去當社畜。
??可以說是很現實了。
??何清榆邁開腳步走向山崖,遠遠望過去下面是一片怪石嶙峋,任何生物從上面跌落都會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人站得高處有往下墜落的欲望,何清榆也不例外,但是理智阻止了她。
??何清榆指着面前的山崖說:“這是什麽?”
??霜信愛撫在女朋友的大腿上,舔舐她的耳廓,“前面是結界的邊緣,沒有人可以越過去。”
??何清榆眼神飄渺,“如果越過去呢?”
??霜信嘴角的笑容一頓,“我勸你不要嘗試。”
??何清榆溫柔的點頭,好像是完全順從了這個人的意思。
??狐貍擔心自己的女朋友因為長時間的行走而變得勞累,把人打橫抱起,狐貍尾巴歡快地搖晃,狹長的綠色眼眸閃爍着祖母綠般的光澤。
??光是看着便知這人不會做壞事,外表欺騙性太強,內心是個純粹的壞種。
??在叢林中一直逛到日頭當空,何清榆随意摘那紅色的漿果放在嘴角,嘴唇稍微抿一抿便能當做口紅。
??水光滑潤,霜信情不自禁将雙唇覆蓋上去,手托何清榆的後腦壓倒在石頭上,缱倦纏綿:“我想讓你開心起來。”
??何清榆閉上眼睛,露出溫潤的笑容,“我需要習慣這裏的生活。”
??霜信仔細辨別愛人的表情,見她說的是真話,興奮的耳朵不自覺顫動了兩下。
??至此時候,何清榆獲得了随時從地下到地上的權力,可以随時躺在草地上曬太陽,也可以坐在懸崖邊上看雲卷雲舒。
??起先一段時間大魔王擔心何清榆自尋短見,跟蹤了幾天後發覺對方只是想曬太陽,便放棄了繼續跟蹤的想法。
??每一次何清榆從上面會來,大魔王都會給她準備豐盛的佳肴,就連外頭國宴菜都能準備上一桌。
??霜信見何清榆落座,繞到她身後替她按摩肩膀,何清榆舒服地眯起眼睛,如果有尾巴一定也是在搖晃的。
??何清榆無意嘆息道:“在這裏好生冷清。”
??每天被提莫西草和苜蓿草喂的醉生夢死的兔子哼唧了一聲表示贊同。
??霜信手下的動作一用力,何清榆發出殺豬一樣的尖叫聲。
??霜信:“……抱歉。”
??何清榆落寞道:“正常人被關在這樣的環境裏也會得精神病吧……你能放我去城市裏走一走嗎?”
??霜信:“絕不可能。”
??何清榆後續的話語被卡在喉嚨裏,只得咬住下嘴唇才能憋住滿腔的幽怨,“我不該提起這件事……”
??霜信再次重申,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我不可能放你出去,也絕不可能讓外人進來,請你不要繼續無聊的試探了。”
??何清榆從隐隐綽綽的燭光中瞥見霜信尖銳的眼神,心髒中某一處被忽略已久的傷口忽然疼痛——
??她倉皇地望着對方,“人是社會性動物,怎麽可能離群所居?”
??九尾狐就算裝的再像人,也絕不可能和一個在社會大環境中成長的人類擁有一樣的思維模式,同樣也不可能共情何清榆委屈到極致的想法。
??“我可以為你改變,變得溫柔體貼,我也希望你能為我改變一些,不過分吧?”
??何清榆聽了這句話後一陣氣流直沖頭頂,這是何等強盜邏輯!
??偏偏她的實力并不允許她說出反駁的話。
??“我知道了。”
??何清榆吃兩口便轉頭回到卧室,卧室裏一片漆黑沒有蠟燭,似乎是大魔王故意為之。
??她睜開眼睛與閉上眼睛沒有任何區別,長期處在這種狀态,反而讓人多了幾分慈祥和睦。
??許是大魔王實在不忍心自己搶來的小女友終于生活在寂寥苦悶中,妥協地施展了一個幻術。
??何清榆坐在床邊忽然發現周邊亮了,屋頂上出現一個光球,好像是現實當中的太陽,一架飛機劃過天穹,留下一串白線。
??何清榆:“???”
??緊接着周圍的場景都變了,就是有一個無形的投影儀照射在洞穴中,投射出高樓大廈人聲鼎沸。
??何清榆坐着的床剛好是一切喧鬧的正中央,在大馬路中間,一輛卡車朝她身上軋過去——
??何清榆被卡車穿透,安然無恙坐在床上。
??何清榆:“……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系統:“沒有十年腦血栓,想不出這個方法。”
??霜信靠在門邊,“你滿意了吧?”
??何清榆滿目荒唐,一個推着嬰兒車的母親從她身邊經過,嘴裏哼着流行歌曲,緊接着一輛車失控撞上去。
??嬰兒車裏小寶寶的頭滾的老遠。
??慘烈的車禍現場。
??何清榆看到這血淋淋的虛幻場景吓得我大叫一聲,“你關掉!你還想對我幹什麽!!”
??霜信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慘劇,她搜尋了市中心最繁華的路段投射到卧室中,想要讓女朋友感受到溫暖。
??何清榆被吓得神經失常,霜信趕緊把房間恢複到一片黑暗中,道了一聲抱歉。
??何清榆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顫抖,雙倍的傷害在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所有的繁華與熱鬧與她無關。
??車禍發生在眼前卻無法幫助。
??何清榆絕望地抱住腦袋,蜷縮在牆角:“求求你讓我一個人待着。”
??霜信自知自己幹了一件蠢事,不再去騷擾她,不甘心地關上門。
??……
??一連過去好幾個小時,何清榆始終保持這個姿勢,腿都要麻了。
??系統:“啧,看你無聊的都快要摳腳丫了,要不要看韓劇?”
??何清榆思量片刻,“聽相聲吧。”
??系統早就聽主系統在辦公室裏沉迷聽相聲不可自拔,毫不猶豫點開了電臺。
??一人一系統的笑點極低,發出一連串噪音,何清榆形容自己如果在大姨媽期間聽到,肯定是一股一股往外流。
??系統讓她別那麽惡心:)
??熟悉的相聲給單調的任務世界帶來了一股新鮮的活力,得到這股活力滋養的只有何清榆和系統。
??霜信在隔壁房間揪着兔子尾巴只聽到一陣一陣難以忽略了毛骨悚然的笑聲。
??她瞳孔緊縮,有一瞬間以為是外人侵入了洞穴——
??無聲走入房門口,只見何清榆坐在床面前屢屢憋笑,時而痛苦時而歡快,眼角閃出不知是何種情緒而引起的淚花。
??總之看上去不像個正常人。
??這種情況持續了一夜,白天何清榆躺在床上補覺,一到晚上便又開始咯咯直笑。
??系統:“你笑的聲音小一點,大魔王被你吓着了。”
??“狐貍精也是有人權的,咱是動保主義者。”
??何清榆:“滾:)”
??何清榆秉持着不是自己瘋,就是對方瘋的理念,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對方的痛苦上。
??霜信确實也快被逼到極致了。
??一日半夜,霜信挪開何清榆放在眼睛上的手,“寶貝,我陪你去外頭走走?”
??何清榆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把她的手給甩開,“我每天都出去散步,你為什麽讓我現在去?”
??霜信在她身邊守了十天十夜,當然知道女友沒有出門一步。
??霜信啞口無言說不出半個字。
??何清榆像看神經病一樣看她,轉身睡覺去,只是睡夢中還蹦出若有若無的笑聲。
??每一句笑聲都在折磨狐貍的神經。
??她捂住耳朵不去聽那嘲諷的聲音,可即便周遭一片安靜,也會有虛空之中的笑直戳入腦海。
??霜信的精神也開始恍惚。
??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把女友帶回洞穴是否是一個正确的決定。
??又過去了一個月時間,何清榆終于肯出洞穴了,此時已經聽了将近有四百個小時個相聲,她已經會自己寫相聲了……
??系統:“昨天去開會,主系統問我聽見它的相聲為什麽不笑。”
??“笑死,還沒我編的好笑,它個沒有審美的辣雞。”
??何清榆:“明天你會因為左邊的代碼先踏進辦公室被辭退。”
??系統:“???”
??何清榆在大魔王期盼的目光中從洞穴中走出去,大魔王從未如此希望這個人被太陽照射到。
??何清榆通過系統得知大魔王即将到來,一步一步走到懸崖邊,坐在最陡峭的岩石上。
??何清榆:“如果觸碰結界會有什麽結果?”
??她的手指即将觸碰了如同夢幻五彩泡泡般的結界,瞬間發出讓人脊髓發麻的疼痛。
??系統:“會疼,疼得引發身體保護機制,不會再往前走。”
??何清榆坐在突出的山岩上哼着輕快的歌曲,微風吹動她雪白的裙擺,就像一朵不斷起伏的棉花糖。
??系統:“大魔王來了。”
??何清榆轉身恍然如少女般清澈無邪的笑容,在陽光下看不清面容只能瞧見這人躍動着腳步,比羚羊更加靈動跳躍,踮着腳在沿始終不斷移動。
??霜信瞳孔驟然收縮:“何清榆!”
??何清榆發出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用力揮動右手,燦爛的笑容是這一輩子都沒展露出的開懷與解脫。
??這個璀璨開懷的笑容就連大魔王看了都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倏然,何清榆背對着懸崖張開雙臂,如同迎接自由般墜落。
??耳邊是風聲,天空越來越遠,一瞬間後,身體支離破碎。
??向往自由的靈魂,永遠不可能被拘束在黑暗狹窄的洞穴中。
??直到死,何清榆都在笑。
??笑的讓人頭皮發麻,毛骨悚然,這笑聲連綿不絕萦繞在霜信這輩子的日日夜夜中。
??這笑聲是歲月掙脫不開的枷鎖,伴随狐貍精已經走到生命的盡頭,讓她後悔遇到何清榆這個脆弱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