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妻憑夫貴 “我道是誰,原來是林娘子
這話叫在場衆人皆是一愣,餘老夫人更是一下坐直了身子。
今日她們不過是想試探一下“林幼情”的态度,誰想才開口說了幾句,她竟自己主動開了口。
曹家如今只有曹禦史一人在朝為官,而且還是個萬人嫌的官職。
莫不是餘老夫人還健在,暗地裏那些早想對曹家不利的人,怕是早就動手了!
所以,為了曹家今後的安穩,趁着這段太平時日,餘老夫人這才想着尋棵大樹靠一靠。
尋來尋去,最終尋到了霍桑。
霍桑是皇帝面前的大紅人,是大瑞建朝以來最年輕的宰輔,還是已故長公主之子。
無論是身份,地位,權勢,前途,他應有盡有!
正是餘老夫人孫女婿的最佳人選。
以霍桑的身份地位,庶女自然配不上,所以她一直在等曹三娘及笄,再尋冰人去霍府登門拜訪。
誰想人算不如天算,她們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沒想到陛下會直接下旨給霍桑賜婚,還命霍桑盡快完婚,半點機會都不給她留!
眼下若再想結這門親事,只得委屈三娘入霍府做個妾室。
只是作為新婚不到月餘的正室夫人,聽聞有旁的年輕娘子與自家夫君暧昧,理應不高興才是。
楊幼娘卻是一臉期待,這倒是讓餘老夫人詫異了。
她是真不懂呢,還是裝不懂?
曹三娘弱弱地問她,“霍郎君不介意嗎?”
楊幼娘擺擺手,“女兒家的交情罷了,霍郎哪裏會介意?”
話音才落,一個侍婢領着幾位婦人人走了進來,她們都是來給餘老夫人賀壽的。
一時之間,小院突然熱鬧了起來。
有人來了,方才的話題自當無法進行下去,楊幼娘正要起身告辭,餘光卻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與紅芷相對一視,嘴角微微一揚。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楊幼娘在外院子裏轉了一圈,那幾位給餘老夫人賀壽的夫人便相攜着走了出來。
她瞅準了時機,不着痕跡地跟了上去。
京都貴婦們自成一個圈,一般人很難融入,所以楊幼娘只能默默跟在她們身後,等待着适合的良機混入其中。
只是她還沒跟出幾步,便被人攔了下來。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林尚書的妾室,黃氏。
黃氏将楊幼娘拉到了一處相對隐蔽的亭中,确認四下無人後,才質問道,“聽聞你方才去見了餘老夫人?”
楊幼娘點點頭。
她又問,“餘老夫人有意将曹三娘塞進霍府?”
楊幼娘又點點頭。
“你同意了?”
楊幼娘微微一頓,黃氏卻滿是恨鐵不成鋼,“霍府這門親,豈是旁人想高攀就能攀得上的?”
楊幼娘暗自一笑,黃氏這般緊張,無非是怕她的身份因此暴露了。
霍府後院如今只有她一人,倒也可以任她為所欲為,倘若再加一個人,那人又十分聰慧,察覺出什麽,那林府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你老實告訴我。”黃氏突然聲音低沉,傾身問她,“你與相爺可曾圓房?”
楊幼娘一口老血險些吐出來!果然沒說幾句,黃氏的目的便暴露無遺。
眼下他們已經沒了阿離這個威脅她的把柄,自然是想要找到另外一個。
只要她懷上霍桑的孩子,把柄自然就有了!屆時他們只要拿捏住她的孩子,還愁威脅不了她?
事實是,楊幼娘猜得不錯,黃氏自知曉阿離失蹤,整日裏吃不好睡不好,生怕那小子惹出什麽事端來。
好在而今楊幼娘身處霍府,他們倒可以以此威脅,可這不夠啊!
按照楊幼娘的性子,她要是知曉此事,定會破罐子破摔!屆時,他們根本沒得談!
所以眼下最穩妥的法子,便是讓她心甘情願地留在霍府!
有個孩子,便能徹底讓她安分!
見她明顯猶豫,黃氏便已經猜到了答案,于是她拉過楊幼娘的手,語重心長道,“幼娘,我知你幼年遭遇,有些事不大懂。”
“男人三妻四妾屬尋常事,但在此之前,你若不将腳跟站穩,将來可是要受欺負的!”
在楊幼娘認知裏,只有有錢人才養得起妾室,所以在她十六年的市井窮人生涯裏,妾室在她眼中堪比只吞財物的貔貅。
再看看方才的秦氏,和眼前的黃氏,滿頭的名貴珠寶,滿手的珍貴镯子,更是映襯了她的那個觀點。
三妻四妾屬常事?楊幼娘險些翻了個白眼。
見楊幼娘依舊無動于衷,黃氏還想再勸一勸,剛開口,便聽得隐約有人聲傳來,似是在閑聊着什麽。
“別說,那位林娘子還真是好肚量!才剛成親就馬不停蹄地給相爺納妾。”
“當初她搶了四娘的名頭,而今也該讓她吃吃這苦頭!京都第一美人嫁給了活閻王!還真是諷刺!”
“第一美人?她也配?”一個尖銳的女聲傳來,“要不是當初四娘的琴弦……”
“好了。”一個溫柔的女聲适時止住她,“不過是個頭銜罷了,這麽較真做什麽?”
“我們四娘啊,就是這麽個溫柔的性子,不被欺負才怪呢!”一旁的婦人幽幽道。
“好在那位林娘子也遭了報應,滿京都娘子都不敢嫁的活閻王,竟落在了她頭上,枯葉大師說得對,時也命也!”
一陣嬌俏的笑聲從不遠處傳來。
楊幼娘看了看黃氏,果然她被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她的眼眶也被氣紅了。
正當楊幼娘以為她要出去罵一頓,誰想她只是咬了咬下嘴唇,道,“不識貨!與霍家的婚事可是京都頂頂好的!”
說完她拉着楊幼娘在亭中坐了下來,“莫要聽她們胡說。”
楊幼娘:???就這?
雖然方才那些人言語辱損的是林幼情和霍桑,可她作為一個外人聽着拳頭都已經硬了,黃氏作為愛護林幼情的親屬竟只是這樣?
良久,黃氏才解釋道,“那兩位分別是莫大學士與魏刺史的夫人,我的身份實在無法出面,能忍一時忍一時吧。”
林尚書早年喪妻,後宅也就黃氏一個妾,餘老夫人壽宴總要有人來賀,林幼情又躲起來了,林府也只有她能來。
此時,那邊又傳來喧鬧聲,這回是一個嬌怯怯的女子在說話:“阿娘,其實霍郎君人很好的。”
楊幼娘微微挑眉:喲?這霍桑還真是出息了!前腳被曹三娘惦記着,後腳又被這嬌滴滴的小娘子仰慕着。
而且聽她的語氣,似乎背後也有個故事。
果不其然,有位婦人滿足了她的好奇心,開口指責那小娘子,“你這個沒良心的!你阿兄阿姊都喊過護衛護你,你怎地只記得那個晦氣的活閻王?”
另一位婦人道,“七娘,你莫要瞧那霍郎君長得好,其實背地裏冷血無情地很!聽聞霍府是沒有仆役的,可府上卻依舊被整理得僅僅有條,你可知為何?”
“為何?”
“那些都是在廷尉裏被用刑枉死的冤魂,被那位拘了去在府上做牛做馬……”
“姨母你快別說了!”嬌滴滴的七娘像是被吓哭了。
楊幼娘噗嗤一笑,不僅如此,霍府還有一個判官四個小鬼呢!
“誰在那裏?”
那位四娘似是發現了亭中有人,突然發聲,“曹府後院,竟有人如此鬼祟!”
既然被發現了,楊幼娘也不遮掩,起身拍了拍衣裳上莫須有的褶皺。
黃氏要拉她,誰想她早已大步踏了出去,為時已晚。
她緩緩走出涼亭,正好對上了從假山後走出來的那幾人。
楊幼娘其實不屑同這些裏外兩張臉的人說話的,可她們的行為以及言語着實叫她有些不爽。
什麽叫她好肚量?什麽叫遭了報應?
她楊幼娘雖出身低了些,活得也糙了些,但她自小到大做過的所有事都問心無愧!
有哪門子報應可以遭?
要不是她一身華服,發髻上又堆滿了珠寶首飾,她早就啐過去了!
“喲!魏四娘也知這是曹府後院啊?”
她仔細收拾着自己的氣度,緩緩道,“沒看錯的話,躲在假山後頭偷聽本夫人說話的是魏四娘你吧?”
“我道是誰,原來是林娘子。”
楊幼娘見到此人眼角的痣,便知曉她是莫大學士的夫人薛氏,也是魏四娘的姨母。
她淺淺一笑,絲毫不理會莫薛氏之言,只若無其事地理了理她那身金絲繡紋白鷺逐日的衣袖,轉而問向黃氏。
“阿耶常說,大瑞以禮治國,自小阿耶與小夫人也常教導本夫人,尊卑有序謙和有禮,自嫁入霍府,小夫人更是同本夫人說,夫妻同體,妻亦可憑夫而貴。”
黃氏不知她要說什麽,就連衆人都沒明白她要說什麽。
誰想,她聲音突然洪亮了幾分,“小夫人,本夫人依舊有一事不明。”
“本夫人的夫君乃六部宰輔之一,論身份、地位、才華,哪一樣都遠超那些什麽學士刺史的,作為那些什麽學士刺史的家眷,是不是該同本夫人行個禮,問候問候?”
此言說得嚣張,但也沒錯,大瑞以禮孝治國,禮排在第一位,也是大瑞的開國之本。
為人講禮亦是身為大瑞人的最低要求。
而反觀魏四娘四人,在旁人家的後院裏對旁人肆無忌憚指指點點,絲毫無禮可言,而且在明知“林幼情”與霍桑成親依舊喚她娘子。
再一次違背尊卑之禮。
好歹她被霍桑關了一個多月,學了那麽多禮,她這般大大咧咧的人而今都被訓地如哈巴狗般,将遇人行禮刻進了骨子裏。
憑何這群人便如此肆無忌憚?
話音剛落,鴉雀無聲。
兩位薛氏更是驚得定在了那裏。
眼前此人聲音如此洪亮,當真是聲如納紋的林幼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