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節
第 39 章節
雨桢一見宋林居受傷就慌了,什麽都顧不得,拎着蓬起的裙擺就擠開人群,“宋同學你怎麽樣?沒事吧?”
被袁雨桢急切的聲音喚回,李兆焯難得地有些無措。
懸在空中的手想要去确認傷勢,卻又怕自己手勁太大碰疼了他,最後只能虛虛搭在他受傷的肩膀上,比樹葉在大太陽下的影投在過路行人的肩上還要輕。
情緒上湧,李兆焯喉間像是被什麽堵住了,聲音幹澀,“你沒事吧?”
李兆焯的心神全部轉移到宋林居身上後,吳原裏松了口氣,有種劫裏逃生的錯覺。
所有人都關切地圍了過來,宋林居推開了距離過近的李兆焯,沒事人一樣回答,“還行。”
離他最近的李兆焯卻能聽得分明,向來平穩的聲線帶着絲顫。
緊抿着的蒼白唇和平靜的神色形成的鮮明對比,形成一種倔強的脆弱感,看得李兆焯莫名生氣。
這人就知道逞強。
明明很疼,卻非要硬撐,還有剛剛,自己穿着鐵甲,就算劍砍下來他也不會怎麽樣,他一個什麽裝備都沒穿的人來湊什麽熱鬧!
李兆焯非常生氣,氣對方一點都不愛惜身體,但更多的是氣自己。
袁雨桢是握過騎士的劍的,那麽重的劍,打在人身上怎麽可能沒事,性格文靜的她在擔憂下壓下害羞,“宋同學,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
想說的話被一個輕輕柔柔的女聲搶先了,聞言李兆焯側頭看向出聲的女生。
纖瘦的女孩穿着華麗的蓬蓬裙,秀麗的眉輕蹙着,盈着水光的眼睛緊緊盯着宋林居,整個人柔軟得像一汪泉。
剛剛好像也是她第一個沖過來詢問宋林居有沒有事。
Advertisement
此刻她擔憂地望着宋林居,好像眼中只有他,而宋林居也正好在回看她。
郎才女貌,現實版的王子與公主,天造地設的一對。
李兆焯突然覺得自己很多餘,像是有盆冰水兜頭潑來,淋得他透心涼。
--------------------
作者有話要說:
焯哥:莫挨老子,現在的我就是一棵檸檬樹。
抵觸
突然間,他就覺得很沒勁,連帶着怒火都消減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自嘲。
他在擔心個什麽勁,人家有的是人關心。
李兆焯在空中懸着的手無力下落。
“不用,謝謝。”宋林居禮貌道謝,聲音卻帶着痛意的喘。
被拒絕的袁雨桢臉有些紅,不知道是害羞還是尴尬。
這時方姍也說話了,“還是把衣服換了,去醫院看看吧,那麽重的劍,要是傷到骨頭就不好了。”
雖然是有幫姐妹解圍的意思,但方姍的擔心也是真的,她非常愧疚,像是那把劍是她親手砍上去的。
都怪自己,為了逼真非要定制鐵劍,還以為只要排練好了就不會出什麽事,這下好,把男神給傷到了。
周圍的人也你一句我一句地勸着,唯獨離他最近的李兆焯沒有再開口。
宋林居也說不出此時心裏是什麽感受,或許有那麽點微不可言的委屈,伴随着自我厭惡。
周圍人的聲音雜亂模糊,像是電視中的背景音,宋林居皺着眉努力辨認,最後只說出了句,“我沒事。”
總是這樣,讓人心煩的無所謂。
冷淡的回答瞬間重新點燃了李兆焯滿腔的怒氣。
他擡起久懸後針刺般發酸發漲的手,不容分說地拽過他另一只沒受傷的手,拖着他進換衣間,門被他甩得震天響。
被丢在原地的人面面相觑,有個人弱弱地問了句,“他們這樣應該沒事吧?”
看他們那樣咋像是要打一架的架勢?
方姍盯着關得死死的門板,嘴角漸漸上揚。
李兆焯該不會是想親手給男神換衣服吧?靠,果然是傳說中的人狠話不多。
突然意識到男神受傷了自己笑不太合适,她用手擋住嘴掩飾性地清咳兩聲。
“害,沒事沒事,大家都散了吧散了。”
看這樣子李兆焯應該會陪男神去醫院檢查。
無意中瞥見方姍表情的孫文昊心底突然有些發毛,雖說他是不擔心焯哥和宋哥會打起來,但……
這文娛委員臉上扭曲的表情是怎麽回事?似笑似哭,像是腦子有什麽大病。
孫文昊搖搖頭,之前看起來多開朗一女生,可惜了。
想笑不能笑,嘴角在放肆與控制之間瘋狂跳躍,導致表情詭異的方姍:“……”
從寬闊明亮到局促昏黃,宋林居背靠門板,李兆焯就臉色難看地擋在他前面,目露威脅。
“換衣服,不然我幫你換。”
相比于在衆人面前的無動于衷,此時的他情緒更加外放。
宋林居沉默着,瞳孔逐漸散大,像是在适應突然昏暗的環境,又像是在看眼前的人。
見宋林居沒有任何反應,李兆焯以為他不信,便不再說什麽,直接伸手。
宋林居立刻推開他,力道大得讓李兆焯退了好幾步。
“我自己來。”
受傷的那側一動就痛,宋林居只能用一只手脫衣服。
外面散開的外套還好,裏面的襯衣就比較難搞了,扣子為了美觀不但做成了寶石的模樣,上面還盤踞着镂空金屬,立體不規則的形狀穿過扣縫實在是有難度,更何況宋林居還是一只手去解。
解到第三顆扣子時,不知道是哪裏卡住了,一直解不開,李兆焯伸出手想去幫他,卻沒想到宋林居下意識一側身躲過了他的觸碰。
動作幅度過大牽扯到了傷處,讓宋林居倒吸了口氣。
不要再靠近了。
寂靜。
一張薄薄的木門隔開出兩個世界,外面是喧雜的說話聲,而難言的沉默在門內擴散開來。
明明麻脹感已經消失,李兆焯的指尖還是無意識抽搐了兩下。
他就這麽抵觸他?比當初剛認識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他想起了什麽?還是他是因為這段時間他沒有緣由的疏遠而生氣?
壓下胸膛莫名升起的苦澀與慌亂,他安慰自己這樣正好,畢竟表示他這将近兩個多星期的努力沒白費。
他有些僵硬地解釋,“我只是想幫你解開扣子。”
目光在他懸在半空的手上停留一瞬,光透過睫毛在宋林居眼下打下片疏離的陰影,“多謝,我自己可以。”
他客氣拒絕的模樣和方才拒絕那些人的幫助如出一轍。
像是他在他心中,他和那些人并沒有什麽不同。
能有什麽不同?
李兆焯問自己,不知道什麽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
兩人一扣正僵持着,李兆焯腦中突然閃過宋林居幫自己擋劍時堅決的目光,仿佛給自己找到了個非幫他不可的正當理由。
“你是因為我受傷的,我有義務幫你。”
合情合理,再正當不過了,可沒想到還是被拒絕了。
“舉手之勞而已。”
這幾個字宋林居說得輕飄飄,輕到讓李兆焯覺得心煩。
舉手之勞?李兆焯在心裏重複着這四個字。
如果剛剛那把劍快要砍到的不是他,是別人,他也會這麽奮不顧身地去救那個人嗎?
不可否認,李兆焯一想到這種情況就極度不爽,幾乎是沒有緣由地不爽,好像這不是一個假設,而是已經出現這個人了。
李兆焯危險地眯了眯眼睛,想看清宋林居模糊不清的神情,“剛剛如果……被劍攻擊的人不是我,你會出手嗎?”
李兆焯知道這話很矯情,但他不後悔問出來。
不要再給他錯覺。
“會。”幹脆利落的回答,像是要斬斷什麽。
如果說他皺起眉眼裏的不耐是拉滿的弓,那随之而來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就是那把搭上弓的利箭。
話音落,箭離弓,利箭直奔心髒。
有人懸崖勒馬準備及時止損,有人鮮血淋漓卻依舊掩耳盜鈴。
随着這個字脫離的還有與扣縫糾纏不清的寶石衣扣。
宋林居一個用力,扣子終于被解開,但白皙的手指也被衣扣上的金屬刮了道口子,他像感覺不到痛似地,若無其事地繼續往下解扣子。
“你出去吧,我自己來。”
他背過身,隔絕李兆焯視線的同時也拒絕了一切可能的交流。
小窗外夜色正濃,動物們以月色為幕召開盛大晚會,可蛙與蟲鳴的熱鬧卻傳不進房內。
光影分割,李兆焯在明,背對他的宋林居在暗,兩人明明離得極近,僅隔了一道極細的暗線,卻是咫尺千裏。
宋林居破開了困局,只留李兆焯一人與自己僵持。
過了好半晌,李兆焯才出聲,“……那我先出去等你。”
許是水分盡數被悶熱的空氣奪走,他的嗓音幹啞得可怕。
聽到關門聲和漸行漸遠的腳步,宋林居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摁在堅硬扣子上指尖的疼痛,可能是十指連心的緣故,小小的劃傷居然比肩膀上的傷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