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吸兩口毛茸茸怎麽了?
很久之前,越懷真也不大記得是誰同她說的了,靈丹妙藥無法緩解她的頭疼和暴躁,讓她莳花弄草,修身養性。雖說這法子無法解除她的苦厄,可慢慢地也對花草起了興趣。這“仙涯丹紅”才送出去,她便有些耐不住,想要過去瞧一瞧。
“是誰在養護?”
夏星槎知道自家山主是什麽性子,無奈地望了興奮的她一眼,應道:“在一個名為宣清和的女仙手中。”
越懷真一怔,倒是同她想得差不多,那人的确是适合。“是她啊……”她喟嘆了一聲,眸中翻湧着莫名的情緒。夏星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一臉迷惑地望過去,然而并沒有得到答案。因為那難得安定下來的山主又如同一陣旋風般,離去了。起先還沒放在心上,可緊接着一琢磨,不會山主一過去就将“仙涯丹紅”給弄死了吧?
已經去過了一次宣清和的院落,這回也算是熟門熟路了。
她到的時候,便見一位風姿綽約的白衣女修正躺在搖椅上,似是在曬太陽。初見的時候她好像不是這個模樣。越懷真擰了擰眉,可也不大想得起來了,只隐約記得她應該不是這一身裝束。她悄聲無息地進入了院中,現出了身形,她望着宣清和道:“你怎麽換了衣裳?”
宣清和其實早便感知到院落中的人了,此刻面上故意做出一副驚詫的模樣,她直起了身子,眨了眨眼望向了越懷真,帶着三分欣喜、三分羞怯,如那水中的蓮,她輕聲道:“先前的衣裳耐髒,可如今到了鳳來山,便不必憂慮了。”
修仙者能有什麽“髒”,無非便是血跡沾衣罷了。越懷真聞言心中一緊,她放輕了語調,應道:“嗯,在鳳來山中,保你無恙。”她也不提“仙涯丹紅”了,而是緊凝着宣清和,又問道,“你并非生在此界中,你是下界飛升的?”
宣清和輕輕地應道:“是。”她掩飾住了眸中的異光,繼續道,“我出身之地乃是一個名為天元的貧瘠小界,長輩們舍卻了自身飛升的機會,而是将唯一的‘問仙符’留給了我,盼望我出人頭地。可惜飛升之後,仙界如此廣大,我怕是要讓他們失望了。”說到了最後,她的面上浮動着一片黯然之色。
越懷真聽到“問仙符”三個字,眉頭便緊緊地皺起,她冷哼了一聲道:“姬玄黃只知道弄這些折磨下界的人,以為自己當了天帝,便可斷旁人的飛升之路,遲早要遭到反噬。”她往前走了數步,到了躺椅邊,一垂眸便對上那雙盈盈如秋水生波的眼,她有些晃神,好半晌後才道,“仙界雖廣大,可厲害的人也不多的,你不用擔心。有機會去搶了別人的地盤,到時候占山為王!”
宣清和擡眸,面上的黯然轉為了驚喜和崇拜。越懷真少見這樣的目光,在“七十二妃”之中見到的要麽是“憎惡”“不耐”,要麽就是那等看“丹玉”一般的眼神,也不知道将她當成什麽了。此刻女修真誠信服的眼神,使得越懷真心跳速度驟然快了起來,如密集的鼓點在響動。可她到底跟宣清和不熟,而現下又不是夜晚,不好提出“雙修”,半晌後,她別開了視線,将自己從那股被崇拜的飄飄然中拔了出來。她掩着唇輕咳了一聲,又道:“我來看花。”
宣清和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她“嗯”了一聲,便引着越懷真往屋中去。
“仙涯丹紅”還紮根在玉盆中,周邊靈氣回環湧動,可那原本供它身上的寶材大部分被天刑劍給消耗了,所以比不上在花房時候的濃郁。越懷真一眼便瞧出來了,她擰着眉望向了宣清和,不解道:“這花——”
宣清和面不改色道:“都被它吸收了。”
越懷真瞧着那搖曳生姿的仙涯丹紅,長勢和精神瞧着都不錯,她頗以為然,點了點頭道:“那我讓人再送些仙靈液和丹玉過來。”
宣清和莞爾一笑,輕聲應道:“那就多謝山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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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涯丹紅抖得更是厲害了,它原本畏懼越懷真身上的煞氣,與其他仙花一般,不願意靠近她。然而跟宣清和比起來,這位山主簡直是和煦可親!什麽吸收完了,那明明是被臭劍給吃了!仙涯丹紅無聲地控訴,氣得花朵越發紅豔,然而越懷真不似宣清和那般天賦異禀,根本不知道它在嚷嚷什麽。此刻正新奇地望着仙涯丹紅,笑道:“還是在你這兒開得更盛。”
宣清和瞥了一眼仙涯丹紅,抿唇一笑,柔聲道:“在下界的時候,我幫人養過花。”作為一個窮劍修,要賺錢多麽不容易?什麽種花養草、做飯、煉丹……就沒有她宣清和不會的。
“這樣啊——”越懷真同情地望了宣清和一眼,若非是生活困窘,誰會做這些活計呢?大部分修士都是将時間用于修道的。可她一邊賺謀生之資材,一邊提升自己的修為,也到了飛升之境,足以見天資和堅韌。“那日後的花房便由你照料吧。”越懷真道。
宣清和笑着望了仙涯丹紅一眼,這一盆花便享受了如此資源,可不知花房中如何。她一低頭,掩飾住眼中濃郁的笑意,輕聲應道:“多謝山主。”
越懷真望着宣清和如墨的長發,忽地湧現了一股用手去撫摸的沖動。只不過她強壓下了這個念頭,輕咳了一聲道:“我晚上再來。”說完,也不等宣清和應話,便匆匆忙忙走了。等到了她離去後,宣清和面上的笑意壓不住了,望着自行飛出來的天刑劍,她道:“鳳來山主當真是可愛純真。”
天刑劍:???這不是罵人的話嗎?
不過它也沒有太在意,而是抓住了“花房”兩個字,不住地拱着宣清和,恨不得她立馬就過去照顧花花草草。宣清和曲起了手指敲在了天刑劍上,她一本正經地望向了“仙涯丹紅”,開口道:“這丹紅還在呢,你這麽說好麽?雖然它現在還不會說話,可萬一數百年後修成了人身呢?萬一告狀了怎麽辦?”
劍身晃了晃,天刑劍:“吃了它,吃了它!”它最喜愛的東西是丹玉,不過像仙涯丹紅這等靈氣充沛的花兒,嘗一嘗也未防不可。仙涯丹紅被這一人一劍吓得瑟瑟發抖,它實在是後悔,留在山主手中頂多是忍受一些煞氣,還有好吃好喝供着,可現在落在這惡魔手裏,它的花命都要沒了!
毫不道德地恐吓了一陣仙涯丹紅,宣清和便着手制藥了。上一回的丹藥并不能徹底地解除越懷真身上的頑疾,還需要再紮幾針,至少要将體內的毒給驅了。不過在清醒狀态的山主,定然不會讓自己施為,而像上次那般因靈力□□而暈過去?顯然也不大合适,宣清和只能夠從香爐中的“香”下手。
天刑劍繞着宣清和打轉,大聲地控訴:“你讓她沉睡就沉睡,為什麽還要下那變毛茸茸的藥?”
宣清和假裝沒有聽到。她幫助鳳來山主治傷,吸兩口毛茸茸怎麽了?
月到中天的時候。
越懷真如約而來,冷浸浸的月芒在那一身藍白的衣裙上流轉,平添了幾分冰霜和冷意。只不過在越懷真綻出一抹笑容的時候,那寒冰陡然間融化了,成了那一道潺潺的溪水。
“上回,我好像記得你提起其他的雙修?那是怎麽個修法?”越懷真認真地望着宣清和。
宣清和眼皮子一跳,她輕聲道:“是我家鄉的修法,未必适合仙人。山主感興趣,不妨入屋一坐。”
越懷真欣然應下。她今天頭并沒有過去那般疼痛,也不曾有那說不清的煩悶,她不介意耐心等待一陣。
宣清和見越懷真應得這麽快,不由生出了幾分詫異。白日裏的山主會溫和幾分,而夜間的……用望紅蕖的話形容,那只有“恐怖”兩個字,像是有兩副面孔。怎麽這次如此平和?要知道第一回 夜裏前來,她可是不耐煩地催促,讓自己動作快些。而在次日清晨離去的時候,還有一分殺機呢?是看在“花”面上?還是因為那“毒”?宣清和與越懷真對坐,任由自己的思緒四處飄飛。
而越懷真也沒有說話,她單手支撐着額頭,眉頭微微蹙起。一股難得的困乏之意席卷而來,熏熏然讓她的意識無法自由地運轉。她擡頭望了宣清和一眼,仿佛瞧見她的嘴唇在翕動,只是她在說些什麽?越懷真還沒詢問呢,便趴在了桌上睡了過去。
“低估了仙人的體質,下一回還要加強藥效。”宣清和站起身,她望着越懷真嘟囔一聲。繞到了越懷真身側,輕輕松松便将她橫抱起。
時間可是不等人的,再過一刻鐘便會發揮二段藥效,到時候越懷真就會變成毛茸茸了。要是在紮針時候變身,那可就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