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斷頭
少年蘭瑾依然喚他昊天。但沈星叢頭也不回, 只身離開書室。
當出來時,眼前場景已然變化。
漆黑蔓延,天空懸挂紅色圓月。
是百荒魔域。
周圍跪服數名魔修, 階梯層層懸浮而上。
而這頂端王座,坐了一相貌英俊眸色猩紅的男子。手撐下巴,雙膝交疊。
“你是何人?”有人注意到沈星叢,喝道, “魔尊在此,還不跪下?!”
沈星叢看他一眼, 沒有說話。
“這人是哪裏來的修士?盡快拿下!”
話音剛落,那些跪服在地的魔修紛紛起身, 持劍襲來。
沈星叢沒有與他們過多糾纏。
心知是幻象, 徑自躲過幾道攻擊, 縱身躍至階梯頂端。
周昊天依然坐在王座之上,擡眼看來。
與那雙猩紅色的眸子相對。沈星叢抽出長劍,直至過去。
“周昊天。”
他喚出姓名。
周昊天一笑:“看來你也窺探了我的欲念。”
沈星叢充耳不聞:“破開幻境有兩種方法。一是咒術喚醒,二是殺了幻境主人。你猜我要用哪個?”
周昊天雙手交疊:“可我不懂, 你為何要殺我?”
沈星叢劍抵得愈近:“你生平作惡多端, 還有什麽可問的?”
“若是正統修士殺我, 我無話可說。”
分明被劍指着,周昊天依然神色平靜。
“可你同是魔修,立場應與我一般才對。”
沈星叢蹙眉。
這人果然也瞧見了自己的欲念。
周昊天:“你應當知道, 靈淵洲修士向來與魔修勢不兩立。你現在這般幫他們,一旦身份暴露, 他們會如何對你?”
“你是最沒資格說這話的。”
劍尖抵住男子脖頸, 已劃出血痕。
沈星叢冷道:“蘭謹先生此前幫你, 你又是如何對他?”
聽見這話, 周昊天微微瞪眼,意欲起身。卻又被劍按下。
“蘭謹?”他追問,“你認識蘭謹?他現在如何,我……”
沈星叢打斷:“不許提先生姓名!”
周昊天無言。良久,坐落回去。
“……那便殺了我。”
沈星叢看着眼前人。
周昊天低笑:“我也已厭倦這般茍延殘喘。這碌碌無為一生,我唯獨對不起蘭謹。”
他再擡眼,抓起沈星叢劍刃,深深往裏刺去。力道之大,五指幾乎割破,有鮮血流出。
此人是真心想尋死。
沈星叢緊抓着劍柄,眉間越緊。
他自然是要殺這人。可眼下對方主動尋死,他又忽然覺得不痛快。
蘭謹先生受苦一生,怎能讓罪魁禍首死的這般輕巧。
因此他劍抽出去,甩去劍身血痕:“我帶你回逍遙門。”
周昊天聞言,不由頓住。
沈星叢:“但我不會讓你見蘭謹先生,更不會告知他你的所在。你将一生囚于牢籠地下,受盡嚴刑拷打,永世不得超生。”
這分明是吓唬,周昊天注意力卻全在別處。他先是一愣,繼而扯開嘴角:“蘭謹還活着,是嗎。”
沈星叢:“……”
周昊天喃喃:“那就好、那就好。”
哪裏好了?
看着眼前人慶幸的模樣,沈星叢心底忽然升起渾濁的沉郁。
若是這人早已忘了蘭謹先生,或許他都不會有這麽大反應。可這人偏偏記得,甚至極為在意。
既然如此,為何要對先生做出那種事?将人擄走不說,還把人當作爐鼎。損壞靈脈,落下病根,讓先生再無修煉可能。
這樣一個人,偏偏在這裏裝模作樣關心先生?
沈星叢嘴唇微動,無端的郁氣在體內洶湧。幾乎下一秒就會爆發。
周昊天再擡頭時,正好瞧見這副模樣。
青年體表隐隐有魔紋冒出,原本正常的瞳色偶爾顯出暗金。
原先他還奇怪為何這人明明身為魔修,外表卻與常人無異。這會兒才知道竟是做了掩蓋。
“你、你是如何做到的?”
周昊天驚疑。
若他當初也知道方法,那他——
下一秒,脖頸忽然被掐住。
眼前人五指死死扣住他的脖子。脖頸原本就帶傷,這會兒再有外力壓迫,頓時有更多鮮血湧出。
周昊天呼吸不暢,只能眼睜睜看自己身子被舉起。
原先總是他對別人這般。這會兒卻是輪到了自己頭上。
青年身後是漫天黑夜,凄慘紅月懸于天際。幻象魔修紛紛躍于臺階頂端,殺戮聲不絕于耳。
那人頭也不回,擡手打了個響指。
剎那,身後畫面仿佛凝固一般。衆魔修張牙舞爪,滞于半空。
又是一聲響指。
幻象坍塌。四周風景如同拼圖一般碎裂,緩緩下落。
碎片剝落之後,露出滿是結界痕跡的天花板。幻靈石置于地板中央,源源不斷散發微光。
他們再度回到了原來地方。
而周昊天被沈星叢掐着,已接近于窒息。
他費力睜着眼,見眼前人瞳色已完全成了金色。妖異魔紋攀上臉龐。眼神冰冷,只感到令人心悸的殺戾與冰冷。
這副模樣,已壓根瞧不出是那風光霁月的修士。
純粹的魔修。
周昊天艱難扯了下嘴角。再無多言,閉上眼。
“砰。”
腳邊貌似踹到什麽東西。
沈星叢餘光瞥去,見是方才落在地上的畫像。上邊的蘭謹先生,倒是與幻境中瞧見的一模一樣。
他力氣微卸幾分。
周昊天終于吸到了新鮮空氣。接着身子一沉,猛地往下墜去。尾椎骨狠狠砸向地板。
不待放松,就又被靈繩捆綁起來。擡起眼,見化為魔修的青年再未看他一眼,徑自朝陣眼走去。
片刻後,幻靈石光芒黯淡下去。結界也失去顏色,變為淺淺一條。
陣法停止了。
這醉香閣內外終于恢複平靜。再過不久,那些沉睡于幻象的人們也該醒來。
結束了。
周昊天怔坐于原地。不懂為何沈星叢最後關頭放過了他。藏于對方眼中的殺氣絕非虛僞,又究竟是如何忍下的?
沈星叢去撿幻靈石。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自己指尖被魔紋掩蓋。
他有些不解。
按理說時間還早,怎會忽然暴露真身。
外邊傳來腳步聲。
或許是靈力虧空的緣故,步伐較原來沉重一些。
他認出來人身份,是沈寒淩。
沈寒淩察覺到拐角後方傳來動靜,加快腳步。
方才幻象忽然消失,靈氣也未再洩露。他猜測是沈星叢成功解開陣法,因此抓緊朝前趕去。
頂層實在寬闊,而他現在又沒法使用術法,只能一間間屋子去搜。
這會兒聽見聲音,以為是終于找到了人。
“兄——”
剛發出一個音節,後邊話便卡住了。
沒有人在。
映入眼簾一片廢墟,牆壁坍塌。
內裏是一間屋子,四面八方爬滿了結界痕跡。失去效力的幻靈石孤零零躺在地面,再發不出半點兒光彩。
這裏就是陣眼。
然而無論兄長還是那名閣主,都不見蹤影。
天邊翻起了魚肚白。
直到躍出窗外,沈星叢才發覺時間竟已過去這麽久。
黎明将至。
太陽尚未升起,只天地交界線透出模糊暖光,微微映亮夜空。
沈星叢抓着周昊天往外走一段路,又忽然停住。
剛才光顧着躲避,以至于沒想好去路。眼下應該先去找蕭霖,等掩去魔紋再說。
思及此,沈星叢轉頭望遠。
閣樓頂端屹立,一派平靜。全然瞧不出方才發生的危機。
蕭霖應該還在那裏。現在回去,就怕再撞上沈寒淩。
“你躲什麽?”
周昊天問,“你既有法子隐藏魔紋,再用不就是了。”
沈星叢睨他一眼,沒有回話。
周昊天:“還是說,用這法子有什麽條件……”
話因未落,他忽然感到一鑽心刺骨疼痛,不由彎腰。
沈星叢:“少廢話。”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有氣息靠近。
氣息微弱幾不可見,想必是故意隐藏。但究竟是被他捕捉到了。
沈星叢擡手,就要使出靈術。
“抱歉抱歉,饒了我吧。”
一黑影自樹影後方現身,高舉雙臂。
“本想偷偷溜走的,竟還是被發現了。”
當人走近,沈星叢才看清此人相貌。
娃娃臉,笑時露出一個酒窩,看起來年歲不大。但眼神卻顯得滄桑。這會兒即便雙手舉着,也瞧不出絲毫慌亂。
“路經于此,察覺有偌大靈氣波動。一時好奇才過來看看,絕對沒有惡意。”
沈星叢不認得這人,書中角色也對不上號。但見對方瞧見兩名魔修卻沒生出任何反應,不禁有些奇怪。
若是出門游歷的靈淵洲修士,這會兒應該拔劍相向才對。
沈星叢不認得少年,少年卻似乎認得他們。
或者更準确而言,是認得周昊天。
他眼睛圓溜溜的,視線投向那被靈繩捆住的魔修,打招呼道:“多年不見,你怎依舊如此狼狽?”
周昊天似乎才記起這人,皺眉道:“……竟是你。”
“是我。”
少年一身粗布短衣,肩上還背了個巨大箱匣。揮手鞠了個躬。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醫修莫申是也。”
醫修?
當聽見少年自我介紹,沈星叢怔住。
踏破鐵鞋無覓處。尋了這麽久,難不成這人就是他要找的醫修?
原著中替女魔修治好舊傷,甚至令其恢複修煉可能的大能。
沈星叢緊緊盯着眼前人,心跳加快幾分。
莫申本是在與周昊天講話,這會兒卻察覺另一股炙熱視線,不由轉頭看去。
對方眼裏并無殺氣,反倒是眸光閃爍,貌似極為激動。
莫申走南闖北這麽多年,對這種眼神亦是十分熟悉,不由一笑:“看來是有求于我。”
他放下背上行囊,“我這熱鬧還真是湊對了。說吧,你看起來身上無傷,是要我救誰?”
沈星叢拱了下手,正欲開口,卻被打斷。
“我勸你還是莫信,”周昊天猩紅的眸子盯着不遠處少年。
“此人向來随心所欲。說要救你,卻不知會在你身上搞出什麽試驗。以至于修為費盡,靈根盡毀。”
莫申大呼無辜:“這可太冤枉我了。那會兒碰見你,你可已是半死不活。若非我心善,你怎能活這麽久?”
周昊天輕嗤一聲,貌似冷笑:“茍延殘喘而已。”
沈星叢聽這兩人談話,大約猜出事情經過。
數百年前仙魔大戰。周昊天負了傷,為躲避追捕不得已逃往凡界。奄奄一息時碰上這名醫修。
醫修雖救了人,但代價是取走了力量。
難怪他與周昊天對峙時毫不費力,竟是有這層原因在。
莫申見沈星叢沉默,笑道:“無論原因如何,他說的也并非假話。我的确毀了他的靈根,還讓他修為低了好幾個境界。你若在意,大可尋求別人幫助。”
空氣仍有些寒冷,葉片沾了水露。
沈星叢輕呼出一口白氣:“若是有人因被當作爐鼎,落下病根;傷了靈脈,無法修煉。可否治愈。”
聽見這話,周昊天一愣,轉頭看來。
莫申表情未變:“小菜一碟。”
“如此,”沈星叢擡手,“你既要力量,盡取了便是。”
莫申微微瞪大眼:“全部取走都行?”
沈星叢點頭。
莫申:“不留半點兒遺憾?”
沈星叢:“……是。”
原本這力量就并非屬于他,而是意外得來。
若能借此救得先生,延緩先生壽命。那麽即便失去——
“等等,”周昊天打斷,“你方才那話是什麽意思?”
沈星叢看去,沒有回話。
“爐鼎?靈脈盡毀?你究竟在說什麽!?”
這大約是陷入幻境以來,周昊天第一次這麽情緒激動。
他渾身被靈繩所綁,依然掙紮着要向前靠去。
沈星叢:“……”
沈星叢:“你不記得了?”
周昊天:“記、記得?”
“這個嘛,”一旁莫申摸下巴道,“确是聽過一種說法。人體機能出于自保,會下意識逃避一些記憶。幹過的事只當沒幹過,就記得相對美好的回憶。”
……逃避。
沈星叢對于周昊天,原本心底只有負面情緒。可當聽見這個詞後,卻無端生出一絲“憐憫”。
并非是同情,而是“憐憫”這個人內心是如此弱小。
蘭瑾先生哪怕受盡磨難,也從來沒有逃避過。
反倒是這人,造成一切惡果的罪魁禍首,竟首先受不住內心折磨,選擇去忘記。
兩相對比,便愈發顯得後者可悲可笑。
似是終于憶起過去,周昊天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彎腰向下。
他記起自己曾把蘭瑾當作爐鼎。
因那個人分明是喜歡他的,卻不作半點兒回應。他感到惱怒,想要讓這人後悔,讓這人生出其他反應。
——哪怕是恨他的眼神。
以至于到了最後,幾乎麻木了。
當看見癱在軟榻、猶如一具木偶的蘭瑾,周昊天心中生出恐懼。
他搞砸了所有事。
沈星叢看着身旁人形容痛苦,又擡起頭。
周昊天:“那、那用我的力量……”
“啊,不行不行。”莫申斷然拒絕,“你身上就剩一身渣滓,我拿了也沒用。”
“……渣滓。”
聽見這一形容,周昊天表情似是絕望,又覺得可笑。
想他一生渴望登頂,為此不擇手段。
結果人生大半都如同老鼠一般四處躲避,惶惶不可終日。
到了最後,只剩一身渣滓。
莫申不再搭理這人,朝沈星叢笑臉盈盈道:“你說的人在哪兒?為免你覺得我騙人,我先給你露幾手。”
沈星叢搖頭:“不在這裏。”
莫申:“那在哪兒?遠嗎。”
沈星叢:“靈淵洲。”
聞言,莫申再度瞪大了眼睛,貌似極為訝異:“竟非魔修?”
當得到确認後,他表情流露出一絲意味深長。
“我原先總覺得魔修唯我獨尊,自私自利。沒想到竟是我短視了。”
他嘀咕完一句,走近過來:“既然路途遙遠,就先容我收取點兒路費?”
說完,便要探手伸向沈星叢。
正這時,上空忽有黑影落下。衣衫獵獵作響,插入二人之間。
感到殺氣襲來,莫申立馬往後躍去。然而仍是晚了一步。肩上背帶割破,行囊重重摔落地面。
莫申後怕。
若非他反應及時,恐怕喉嚨已經被割破了。
再看眼前人,是一名容貌俊美的青年。看不出修為。
但既然能了無聲息靠近,想來實力不俗。
沈星叢亦是一頓。
忽然瞧見蕭霖現身,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剛要詢問,就見其劍身翻轉,竟是抵了過來。
感受到冰涼劍意,沈星叢定住。
蕭霖:“師兄這是何意。”
好不容易重逢卻是聽見這話,沈星叢不解,“啊?”了一聲。
“讓出修為。”蕭霖道,“師兄竟要為那人做到這地步?”
沈星叢:“可、可是他要交換條件……”
蕭霖:“若是不允,殺了便是。”
莫申聽見這話,立馬蹲身去收拾行囊。
手剛要碰上,就被一靈刃刺來。險些劃破手掌。
他不敢動了。
沈星叢皺眉:“蕭霖。”
對方幾次三番輕易說出殺人的話,他有些不喜。
蕭霖:“生氣了?”
沈星叢無言片刻:“沒有。”
蕭霖:“騙人。”
沈星叢:“蕭霖,我——”
然而蕭霖并未聽他說話,劍尖指向另一側。
周昊天渾身被靈繩所綁,蹲坐在地上,形容頹廢。
蕭霖:“為何不殺此人?”
沈星叢:“我要帶他回門。”
他頓了一下,“此人既曾在百荒魔域身處高位,說不定也知道一些秘密。”
蕭霖看了他一會兒,忽而笑道:“師兄是不敢。”
“沒有。”沈星叢反駁,“我哪有什麽不敢的。方才我本來要殺了,若不是……”
他話語頓住。
若不是看見了蘭瑾先生的畫像。
沈星叢從未殺過人。但若是面對仇人,他自覺可以做到。
可是他又清晰認識到,這将是一條界限。
得到了無窮無盡的力量,無論殺誰都會像捏死螞蟻一般簡單。一旦他跨過這道心理防線,恐怕日後都不會再有猶豫。
“……”
哪怕成為魔修,亦可保持心智,不被內心那無限放大的黑暗面所幹擾。
他想要證明這點。
可他方才要殺周昊天時,卻完全被負面情緒給控制住了。
以至于抑制不住魔紋浮現,暴露真身。
殺死周昊天自然輕易。可他希望自己能在理智情況下做到這件事。
而理智下的思考,兩相權衡。結果是比起殺人,他更想讓周昊天為曾經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總之,”沈星叢道,“我會帶他回門,再聽師父發落。”
蕭霖無言看他良久,收回視線。
沈星叢以為自己勸服了人,正想叫蕭霖收劍。卻見其揮舉起了劍刃。
沈星叢面色微變:“等——”
然而已經晚了。
劍氣揮出。
周昊天頹廢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只是掀了下眼皮,猩紅色眸子映着那鋒銳的劍光。
大約是好幾次陷入幻覺,他精神出現差錯。
刀鋒陷入皮膚的剎那,他恍惚看見一熟悉人影。
是他這灰暗生命中唯一的光,卻又被他親自摧毀。
他張開口想要道歉,卻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刀鋒割斷了他的脖頸。
他瞪大眼睛,眼睜睜看那人越走越遠,再也沒回頭。
啊……
下一秒,血花四濺。
“嘭。”
頭顱掉落。無頭男屍依然保持坐立姿勢,脖頸猶如噴泉一般源源不斷噴出鮮血。
沈星叢僵站在了原地,瞳孔驟縮。
因失去支撐力,屍體往旁倒去。鮮血很快浸染土壤,染成一片深色。
“哇……”莫申在一旁亦是目瞪口呆。
“這怕是我也無力回天了。”
察覺身前動靜,沈星叢目光投去。
那人側頭看來。
許是因距離過近的緣故,鼻梁沾了些血。
“師兄若是優柔寡斷,就由我來。”
蕭霖眼眸微彎。那雙猶如沉了淤泥的漆黑眼瞳,閃爍着不自然的暗光。
“請放心。師兄即使不獻力量,亦可救得那人。”
沈星叢焦距總算彙攏。
他是第一次在蕭霖身上感受到如此情緒。
手掌覆上另一只手臂,竭力掩住身體顫抖。
蕭霖……果真還是蕭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