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恐同即深櫃
更衣處只站了兩人。水池熱氣從側門縫中擠出,煙霧缭繞。
沈星叢明明剛泡過澡,此刻卻覺出一絲寒意,口幹舌燥。他舔舔嘴唇:“你的傷……”
“傷?”
蕭霖低頭看了眼自己,不以為意道,“喔,放心吧師兄,我沒讓其他人瞧見。”
沈星叢:“……”
不、他不是想問這個。
他是想知道,這麽可怕的傷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
是原主。
沈星叢其實知道答案。無論是從蕭霖回答還是從原著劇情來看,這些傷只有可能是原主造成。
他一直知道蕭霖被暗中欺負,甚至樂見其成。因為這人未來會成為一個濫殺無辜的大魔頭,就算死掉也不足惜。
可他以為,原主頂多是在這人身上留下一些外傷,不消幾天就消了。畢竟蕭霖看着很健康,臉龐與手部也不見任何傷口。
所以是原主主動避開?為了不被發現,特意找衣物蔽體的地方下手?
而眼下所造成的的傷勢,絕非幾日就能痊愈。
原主不光是拳打腳踢,還用了棍棒長鞭,甚至烙鐵。長期性的、不間斷性的“欺淩”,導致上一次傷還未好,便又添了新傷。
這不是“毆打”,而是“虐待”,是近乎于變态的惡意發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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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叢并非不清楚。原書中也确實描寫到了:蕭霖長期遭受虐待。
但這寥寥幾句描述性的話語,未能讓他感同身受。尤其聯想到此人日後的喪心病狂,便覺這些“欺淩”都不算什麽了。
直到現在,這個人活生生的立在他眼前。
眼前的少年才十二三歲,個頭不到他肩膀。如果是在現實,不過剛上初中的孩子。
那無比可怕的傷痕清晰遍布全身,深深印刻在沈星叢了眼底。
眼部神經仿佛被灼燒一般。
“師兄,我可以進去了嗎。”
聽見問話,沈星叢陡然回神。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抓着蕭霖手臂。
“你、你去吧。”
他松了手。
蕭霖沒多說什麽,徑自轉身進了裏間。獨留沈星叢一個人呆站外邊。
沈星叢仍在發呆。或者說在思考。
他開始考慮這之後自己要做的事。
原本是打算帶蕭霖離開,再偷偷幹掉。可現在仔細想想,那是殺人。
他出生到現在連小雞仔都沒殺過,真能做得到嗎。
明明光是看見人身上的傷口,他心口就已經開始一抽一抽了。
沈星叢立在原地,發絲上未幹的水不住下落。
然後,他終于真切意識到——自己現在,身處一個水深火熱的修真/世界。面對的,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這不是小說。
更不是一刀999的游戲。
夜深人靜。除了偶有巡邏弟子的腳步聲與燈光經過,再無其餘聲響。
沈星叢躺在榻上望天花板,半天也未能入睡。
既然“殺人”不行,那為了避免日後最凄慘的結局發生,他還能做些什麽?
如若蕭霖是像某些反派一樣,只是因為兒時境遇才心理變态。那他或許還能想些轍,懸崖勒馬。
可那貨就是純粹的心理變态。要這條路行得通,穆小柔也不會落得那般凄慘的境地。
沈星叢不覺輕嘆一口氣。
這樣來看,大概只剩一個方法了。
——阻止蕭霖修複靈根。
只要一直是這副半殘狀态,日後就算想惹什麽事也是有心無力。
沈星叢記得,蕭霖修複靈根的契機是內門遴選。所以,他必須要阻止此人參加。
翻了個身朝向對面。那人似乎已經睡熟,身蓋薄被,雙眼緊閉。隐約能聽見輕微的呼吸聲。
聽着那聲音,沈星叢逐漸有了困意,在迷迷糊糊中睡着。
夜終于完全靜了。
另一張榻上人睜開眼。
昏暗的房屋內,漆黑的雙眸愈加幽深,深不見底。
一連過了小半個月。
蕭霖既沒有問過出去的話題,沈星叢自然也不會主動提及。
當然他也沒有樂天到以為對方會忘。畢竟事關靈根損毀,不可能不在乎。
剛來時還是太過冒進了。
畢竟乍一瞧見恨得牙癢癢的反派在跟前,他巴不得立馬送人歸西。如今雖然冷靜下來。但當天說了那種話,恐怕對方已心生警惕。
也罷。只要別讓蕭霖修複靈根,一切都尚存轉機。
晌午太陽燒得人脊背發燙。沈星叢忙活半天,終于給靈田降完了雨。
料理靈田是丁組日常功課。往常原主都是把活推給蕭霖幹,但沈星叢卻沒那麽厚臉皮。近段時間都是自己過來。
對于這點變化,蕭霖并未多說什麽。
這人原本就對旁人毫無興趣。
倒是以餘彌為首的那波人,發現他不再像往常那般翹班後經常跑來陰陽怪氣,認為他是為了遴選名額故意表現。
沈星叢不禁覺得,外門弟子還挺閑的。
內門遴選将近,逍遙門又特意多添了一堂公共授課。
難得的教學機會,每次課堂都人滿為患。沈星叢記得蕭霖就是在這堂課上認識了一人,才得到參加遴選的機會。
否則以蕭霖練氣一層的修為,原本是沒有名額的。
不過那名“貴人”大約只是工具人,在書中沒啥戲份。沈星叢已記不清叫啥名。為防萬一,他特意讓蕭霖等他,要一起去參加授課。
“師兄要同我一起去?”蕭霖生奇。
沈星叢點頭。
蕭霖不知想到些什麽,低聲道:“……如今連上課也要跟着麽。”
音量雖小,卻一清二楚傳進沈星叢耳中。
沈星叢面不改色心不跳:“你畢竟是我師弟,我當然要多加照顧。”
蕭霖笑了笑,沒再多言。
時辰差不多後,兩人一同出了門。
明明已提前一些時間,但等到的時候,發現偌大的課室已經人滿為患。入目之處盡是土色布衣的弟子。
沈星叢聽課不是目的,主要是為了防止蕭霖與那不知姓名的“貴人”接觸,随便撿了處位置坐下。
課室內弟子異常激動。
“聽說今天是蘭謹先生授課。”
“我許久沒見他了,上一次授課還是一年前,至今記憶猶新。”
“什麽?”剛入門的弟子問道,“那位先生很厲害嗎。我見上次長老授課都沒這麽多人。”
“那可不是厲不厲害的問題了。”一人笑道,“而是……賞心悅目。”
“!?難不成是大美人?”
“是啊,依我之見,怕是要比不少女修都要漂亮吧。”
此時,從未見過蘭謹的弟子心中都升起期待。
“真惡心,漂亮什麽啊漂亮。”
忽然一道不和諧音插入,帶了些嘲諷。
“不就是張女人臉?說話也柔柔弱弱的,點兒男人樣都沒有。”
沈星叢聽這音色有些熟悉,擡頭一瞧,果不其然是餘彌。
“你、你怎可以這樣說!”一名弟子臉紅脖子粗地反駁,“先生德高望重……”
“什麽重不重的。”餘彌嗤笑着打斷,“你們不就是看他長的好看嗎。不至于吧,咱們外門女弟子有這麽醜?得讓你們在男人身上找存在感?”
“你、你——”弟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餘彌進門較早,輩分高,又是管事面前的紅人,好多人不敢得罪。更別提平時跟在餘彌身邊的幾個也都在,小群體一唱一和下,其餘弟子皆不敢發話了。
“不過是誇人長相,是男是女又有何分別?”一句男音悠悠飄來,“難不成你嫉妒人家?就算沒人誇你,也不用如此生氣吧。”
餘彌聽見這話臉色直接黑了,瞪視過來:“沈星叢!怎麽哪哪都有你!”
沈星叢:“難得一次公開授課,我當然得來。”
“哼,你也知道是授課。”餘彌陰恻恻道,“身為同門,我不過是對這些人感到羞恥而已。竟對一名男子如癡如醉。”
沈星叢:“女修士就可以了?”
餘彌一愣:“什麽?”
“若是女修,你是不是就不會感到羞恥、甚至還要一起如癡如醉?”
餘彌拍案而起:“沈星叢,當心你的說辭!”
眼見争執聲越來越大,其餘弟子擔心惹出事端,紛紛上前想要隔開二人。
沈星叢透過人群看那人:“餘彌,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餘彌臉色很臭:“話?”
沈星叢抱臂:“恐同即深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