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1)
但去西安的火車,這一陣子都不見得能有,那邊聽說十分不安全,已經打起來了。
因此第二天陸若卿收到蕭總理親自給宋雁西發來的電報,千叮咛萬囑咐,不讓小塔告訴宋雁西,蕭渝瀾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消息。
他要出門,快要過年了,街上很是熱鬧,賣零嘴的花樣也多了起來,小塔便跟着一起去逛一逛。
自然也就曉得了這封電報。
所以當陸若卿叮囑小塔不能告訴宋雁西的時候,小塔猜測道:“只怕姐姐已經曉得了,昨晚忽然讓我連夜去火車站買去西安的火車票呢。”按理,姐姐是該去金陵,解決秦淮河底的異變才對的。
不過小塔聽到蕭渝瀾不在了,心裏還是有些難過的,然後墊着腳尖從陸若卿手裏将電報接了過去,只看到上面簡單寫着一句:“河底安,渝瀾逝,勿念。”
陸若卿不知道秦淮河底的事情,當然不知道那句‘河底安’代表着什麽,只看得懂最後五個字。
但小塔不一樣,因此越發确定,宋雁西昨晚肯定就推算到了什麽?才不打算去金陵的。
然後才後知後覺地難過起來,‘哇’地一下大哭起來,“蕭哥哥怎麽就沒了?”是不是嘲風沒看着他,掉進河裏淹死了?
以後出門誰開車,誰偷偷給自己零花錢,誰給姐姐跑腿……
小塔以為,自己難過,是因為這些緣故,卻不知道大家在一起相處的時間走了,當一方忽然就不存在了,正常情況下,都會産生這樣的悲傷和難過。
但她不懂,就單純地以為,自己是為蕭渝瀾以後不在身邊做這些瑣事而難過的。
宋雁西要去西安,是昨晚臨時決定的,陸若卿不曉得,所以聽到小塔這話的時候,還要仔細問她,有沒有和自己開玩笑,雁西難道不留下過年麽?
沒想到她這忽然一哭,讓陸若卿一下給忘記了,只顧着安慰她。
到了陸公館,自然也就沒瞞宋雁西了。
出乎意料,宋雁西沒像是往日那樣,不知道都在房間裏不知道鑽研什麽,今天反而站在院子裏,擡頭看着天空,不曉得是看什麽。
與往日也不大一樣,今天的她穿得十分素,她一向愛美,哪怕就關在房間裏,也是精致得很,這讓陸若卿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電報,難道真跟小塔說的那樣,雁西已經知道蕭渝瀾忽然離世的消息?
他躊躇着,終究還是上前去了,“雁西。”
然才喚了一聲,宋雁西就轉過身來,眼底有些沒來及掩住的哀傷。但她還是強扯出一個笑容來:“我方才跟外祖父和舅舅說了,今天下午的火車,回北平去,陪我媽和三姐一起過年。”
陸若卿心想,多半是沒有去西安的車,她才改變主意的吧?本來還想挽留的,但是想到宋家那邊人口少,她嫁到章家後,也好幾年沒在宋家過年了,也就沒好開口挽留,只是說道:“家裏這邊年貨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你去的時候,多帶一些給姑姑和表姐。”
“謝謝。”宋雁西颔首,看了看他手裏的電報,“金陵來的吧?”
陸若卿這才想起,連遞給她,有些難以置信,“你已經知道了?”
“嗯。”但是宋雁西知道,不會真的死。只是現在沒有車去西安,所以她着急也沒用,倒不如先回北平過了年再作打算。
青白和老胡應該已經收到自己的消息,不會再上金陵的火車了。
昨晚想到有那樣的法子能将他救回,心急了些。可是今早宋雁西冷靜下來,西安那邊也不是能馬上去的,更何況聽說那邊打起來了,那大家所有的關注,反而都在這戰事上,別的事情,到不容易被察覺。
所以自己也不必那樣着急。
只是想到,這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身邊再也沒有蕭渝瀾了,這心裏還有些空蕩蕩的感覺。
她還是蠻喜歡,蕭渝瀾總在身邊問‘宋小姐,這個怎樣?’‘宋小姐,那個又是什麽?’
和陸若卿又聊了幾句,便請他送自己去找高桀。
高桀當時其實基本已經被逐出三俠堂了,他祖父對他是有氣的,覺得為了一個女人這樣行事,往後是難以做大事的。
所以沒等傷勢好完,高桀就搬出來了。
他自己有産業,倒不怕餓着。
只是宋雁西卻撲了一個空,他并不在,問家裏的傭人,說是去醫院了。
宋雁西聽了,便曉得,多半是去陪露蓮了。
陸若卿怕宋雁西擔心,便自告奮勇道:“晚些我再來看看,順便問一問露蓮小姐的病況,若是明天有空方便的話,我也親自去醫院看一看。”
這樣最好了,到底陸若卿是專業的。
下午些,陸家三兄弟開着車送宋雁西和小塔去火車站,還有一大堆這邊給準備的年貨。
車站裏有報童賣着報紙,說是兩點才印刷出來的。
“賣報賣報!秦淮千年奇景!”
宋雁西已經進了車廂,依稀聽到叫賣聲,正要讓小塔去買,卻發現窗戶口陸禀言站在那裏,正敲着窗戶,手裏拿着的正是剛買的報紙。
她打開窗戶,陸禀言将報紙遞進來,叮囑着,“就你們兩個人,沒有事情不要出車廂,另外的床鋪我連票已經買了,再有人敲門進去,就是黃牛手裏得來的假票,你不要相信。”
宋雁西接過了那帶着些細雨的報紙,看着窗外頂着細雨萬般不舍地交代着的大表兄,心裏有些難過不舍起來,“等過一陣子,我忙完了,就來上海看你們,大哥你們快回去吧,一會雨大了。”
陸禀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竟然覺得表妹眼角有些濕潤。
他看不得宋雁西哭,連聽她的話,“好,我們這就走,你要小心。”又不知道管小塔比了什麽手勢。
但宋雁西看了,大概也曉得,肯定是喊小塔好好照顧自己。
在他們的眼裏,小塔是穿山甲,又能打洞又能扛人,肯定是指望小塔能好好保護宋雁西。
他們走後,火車也開動了,宋雁西有些忍不住好笑,“怎麽想起來,叫你一個孩子保護我呢?”
小塔正垂頭檢查帶上火車吃的零嘴,發現少了一包糖炒栗子,正趴在行李箱前翻找,聽到宋雁西的話,“那可不,真要遇到壞人動拳頭,還得我來保護姐姐。”
宋雁西其實可以簡單設一個法陣,就能将所謂的壞人給困住,不過見小塔這樣自信,也就沒有反駁。
而這一路,都十分順利,只是途經當時燒毀屍體的地方,宋雁西想起了牛雪珠這號人。
又或許,已經不該稱她做人了。
然後又想起了二姐,想起了三姐,忽然就有些盼望着火車再快一些,這樣自己就能早些歸家了。
桌上還擺放着火車啓動之前陸禀言給遞來的報紙。
那天,金陵下了一場十年難得一遇的大雪。
報紙上說只一個早上,那積雪就快二十多公分厚了。
前一夜裏的溫度驟然下降,秦淮河面上都結了冰,河中心那團霧氣逐漸快要散去了。
大家都期盼着,終于看一眼這河中心沒有霧氣是什麽樣子的時候,忽然河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波又一波的暗浪湧動起來,将河面的浮冰給打碎,然後掀起高高的浪花,将浮冰上沒融化的雪花都抛向了天空。
那該是怎樣的奇景啊!
透明的水花裏,帶着一朵朵雪白的雪花。
蕭渝瀾的生命就是在這樣的燦爛絕美中逐漸消散的。
縱然是知道能将他救回來,可是宋雁西起當時的那一幕,心裏還是覺得難過。
心想如果自己的能力才強大一些,蕭渝瀾也用不着走到這一步。
用生命作為獻祭。
轉眼到了第三天,因為火車在路上耽擱了些時間,所以她們大抵會比預計的時間要晚些到達北平。
可是即便還沒到,但因為已經咫尺再近了。
宋雁西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竟然感覺到了自己設置在五柳齋的法陣出了問題。
這不應該,老胡他們不會擅自去動法陣,那會是誰呢?
然而宋雁西不知道的是,因為她最近都在為那邪物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壓根就沒有留意別的事情。
正好北平明月飯店因為想要挽回被雅丹在上海消耗掉的名聲,所以拿出了明月飯店三寶之一的‘血菩提’作為拍賣品。
拍賣會就在前天。
自然是引得了玄門中不少隐世門派都來參加了。
就連瓊華天宮也被他們邀請,派出了他們的聖女前來參加拍賣會。
聖女親自來參加,只怕不單單是為了這一場拍賣會而來,尤其是還有一位長老也出山了,所以大衆更傾向于,瓊華天宮只怕是要提前收弟子了。
瓊華天宮,對于玄門中人,那邊是天花板一般的存在,誰家都恨不得能将資質優異的後輩送到瓊華天宮去。
以至于幾乎所有的玄門中人,都争相到她面前讨好。
即便是明月飯店,也亦是如此。
而就在今天早上,胡小妹叫宋玉芝喊去幫忙準備過年事宜,在街上的時候就垂蘭發現了身份。
瓊華天宮幾乎是以除魔衛道立足于世的。
在他們的世界觀裏,一切妖魔鬼怪都将該除盡才能換人世間一派清明。
而且在他們看來,如今這國內戰火連天,都是因為瓊華天宮很多年沒有出山捉妖了,以至于妖魔鬼怪四處橫行,亂了人世間的綱常,才會不斷的出現戰事。
卻不知道,此刻出現戰事的,又怎麽可能只是國內呢?
國外的炮火連天,也比比皆是。
可瓊華天宮幾乎在北方這一帶,本就是神靈一般的存在,他們這樣認為,玄門中人自然是要附和的。
所以發現胡小妹是狐貍精後,是要将其斬殺除去的。
胡小妹性子機靈,立即往五柳齋逃回去。
那裏有小姐設下的法陣,可以保護他們一家。
可是這樣一來,五柳齋裏的家人們也暴露了出來。
垂蘭覺得簡直就像是捅了狐貍窩,甚至已經想好了用這一窩狐貍的皮毛做一件大氅子,送給她師父做新年禮物。
瓊華天宮所在之地,雖不如雪域昆侖那樣高,但也是常年三尺厚雪,冰天寒地。
這老胡一家不正是做大氅子的好材料麽?
可是垂蘭派來的人,竟然都被擋在了五柳齋的門外。
不但如此,還有兩個瓊華天宮的弟子被法陣打傷了。
垂蘭聽說後,覺得有些意思,問起那五柳齋的主人,聽說是個姓宋的。
圈內人知道的不多,但她從明月飯店得了關于宋雁西的一些消息。
其中包括宋雁西在北平明月飯店為了一個位置,将所有人都困入法陣之中。
垂蘭當時聽到以後,只冷冷一笑,“好個嚣張跋扈的女人,我是多少年沒有下山了,現被休了的女人,如今都這樣放肆的麽?”
佟鶴亭也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心裏有些不是很舒服,糾正道:“垂蘭小姐,他們是離婚,而且是章先生有錯在……。”
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想要快速恢複明月飯店,而專門組織了血菩提這場拍賣行的西林秘書看到垂蘭小姐不悅的眼神,立即将佟鶴亭的話打斷,一面附和着垂蘭,“對對,着實是有些嚣張了。”但也不能不承認,這宋雁西在法陣上的造詣,的确不低。
沒想到他的讨好,卻引來了垂蘭的諷刺,“看來你們明月飯店,也不過如此罷了,小小法陣也破解不了。”
西林秘書聽了這話,自然是不高興,但是有一說一,瓊華天宮他們明月飯店是真惹不起,于是也只能點頭哈腰,夾着尾巴做人,“自然是不如瓊華天宮的。”
但是,瓊華天宮的弟子,現在不是也被宋雁西的法陣阻擋在外面了麽?
甚至那強行想要進去的,居然還被法陣打傷。
所以,瓊華天宮也不怎樣嘛。
不過這話西林秘書肯定是不會說出來的。
至于佟鶴亭,根本就不想再繼續待下去。但又看不得垂蘭這樣嚣張,便提起上海那場與扶桑國交流的拍賣會。
垂蘭聽罷,不以為然,“我也聽說過。”看了看佟鶴亭,有些好奇,“我聽說當時有高人在場,将那些扶桑人全都斬盡了,不知道是哪位前輩?”
那些扶桑人裏,有一個自己認識的,賀茂家的小姐。
甚至聽說還有幾位資歷不低的陰陽師。
所以很好奇,到底是哪方前輩出手。
不想竟然聽佟鶴亭說道:“是宋小姐一人之力所為。”
然後将當時的大致情形說了一遍。
本意上是想要殺一殺這位瓊華天宮聖女的銳氣,但是沒想到垂蘭本身就是個心胸狹隘的女人,聽到這件事情是宋雁西一人所為後。
心中便開始生出危機感來。
算起來年紀,宋雁西和自己一般年紀,自己在瓊華天宮那是有着優越的環境,以及數不盡的秘籍供給自己學習。
原本垂蘭以為,以自己現在的實力,是同年紀,甚至是比自己大三十歲的人也無法超越的天花板。
但是現在聽到宋雁西這樣大的本事,能力明顯勝過自己一籌。
瓊華天宮那樣的地方,挑選弟子又只看資歷,如果讓他們知道宋雁西的本事,只怕會将她招入門下。
指不定哪日,她就超越了自己,将自己這個聖女的位置給取代了。
一想到這裏,她就沒有辦法再容忍宋雁西的存在。
不過沒有焦急多久,就立即想到了辦法,宋雁西既然這樣有本事,不該不知她家裏請的傭人是一窩狐貍。
不但如此,還設下了法陣保護那些狐貍。
所以宋雁西這是在挑釁整個玄門中人麽?大家與妖魔鬼怪浴血奮戰,她倒是好,反而給妖怪提供了一個安全的生存環境。
但五柳齋外的法陣,她的确是打不開,暗月長老又在金陵還沒回來。
因此就想到了一個辦法,以自己這瓊華天宮聖女的身份,召集起現在就在北平的玄門中人,一起讨伐宋雁西。
勢必将她的五柳齋裏的妖怪屠個幹淨。
佟鶴亭也不知道宋雁西家裏的傭人,居然是一窩狐貍,當時也吓傻了,但想了想,覺得宋雁西不是那種人,應該這一窩狐貍并沒有沾人命吧?
不然宋雁西應該是不會留他們的。
但是他在垂蘭這個瓊華天宮聖女面前,人小言微,根本就起不到什麽作用。
西林秘書還勸着他,“我知道宋小姐本事不小,可是她用這樣強大又霸道的陣法保護五柳齋裏的狐貍,就已經違反了玄門中人的行事。”
佟鶴亭不服氣,“那怎麽就不能說她這法陣,是為了保護她的那些古董呢?”總所皆知,宋雁西的東西,并沒有送回宋家,而都安放在了五柳齋裏。
再有,沒準這五只狐貍是她圈養的寵物呢?
這玄門中人,養寵物靈獸的多了去。
但西林秘書卻搖着頭,“你還是太年輕了,就算你說的這些都是對的又如何?現在誰能聽得進去?你要曉得,只有強者的話,才會有人附和。”
現實從來都這樣,這一點佟鶴亭他都是知道的。但是現在卻無法茍同。
而不少玄門中人,參加完了血菩提的拍賣會,因為垂蘭這個瓊華天宮的聖女還沒離開北平,所以他們也沒走。
如今垂蘭一句話下,就都将他們召集到了五柳齋的門口。
附近的老百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警察廳的人都來戒嚴了,好些奇奇怪怪的人,都往前面五柳齋那方向去。
這也大的動向,幾乎整個北平玄門中人傾巢而出,那賀家也收到了消息,只是錢財上的事情,賀先生可能還能說幾句話,可是這玄門中的事情,他卻沒有辦法插手。
所以當聽到警察廳的人還去給戒嚴後,立即打電話給了孫司令。
孫司令在忙着西安那邊的戰事,自然是沒有關注這些,聽說後氣得直跺腳,“這些人,空有一身本事,如今大敵當前,他們不願意上前去一起抵禦入侵者就算了,竟然還這樣大張旗鼓地內鬥。”
關于宋雁西,到底有沒有和妖怪勾結,孫司令不知道。
但是沒有宋雁西的話,他們兄弟一輩子都蒙着眼睛做人,愧對當年何家于他們兄弟的恩情了。
所以基于情義之上,孫司令想插手一把。
因此得了賀先生的電話,立即就帶了一隊人馬過去。
玄門中人真有本事擋住真刀真槍的,還是在少數上。
所以面對孫司令的這些人馬,還是有些畏懼的。
只是很快,又來了一個軍裝青年。
二十出頭的樣子,穿着長筒軍靴,騎在高高的青馬上。
他的父親是孫司令的頂頭上峰紀□□,不但如此。
孫司令就是他帶起來,才有如今的風光和兵權,所以他讓兒子來傳話,孫司令不得不退。
孫司令退了兵,看到焦急等待結果的賀先生,有些歉意,“我已經盡力了。”
賀先生見此,不免是有些手足無措,甚至打算花錢準備請些黑道上要錢不要命的來,跟這些玄門中人硬拼了。
話說那紀桓,看到孫司令退兵後,立即到垂蘭的面前獻媚。
他喜歡垂蘭,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的身份再不低又如何?垂蘭又是什麽人?能看得上他一介凡人麽?
“代我多謝紀叔叔。”垂蘭看着想要在自己面前炫耀的紀桓,根本不打算和他多說一句話。
在她看來,孫司令能撤兵,不是因為紀桓的緣故,而是因為紀桓身後的紀叔叔。
所以自然是沒有将紀桓放在眼裏,但紀桓并沒有這個自覺,也沒感受到垂蘭對他的不喜,還走過去和垂蘭并肩站在一起,誇誇而談。
垂蘭不耐煩他再說下去,只示意大家動手破法陣。
宋雁西的法陣的确強大,但是也經不起這麽多玄門中人一起動手。
強大的沖擊力下,法陣不免是出現了裂痕。
衆人不覺都歡喜不已,只是垂蘭心裏卻更是下定了決心,宋雁西非除不可!而且聽說宋雁西的這些古董裏,其實不少都藏着法陣秘籍。
她自己在法陣上這樣厲害,很多玄門中人都在暗中說,只怕不是因為天賦,而是因為她運氣好,占盡了優勢,她的那些古董裏,就有着這些修習法陣的秘籍。
垂蘭聽到那些人說的時候,不難看出他們眼裏的貪婪。
當時垂蘭是不屑一顧的,可是現在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這法陣有些裂痕,讓她也不得不對宋雁西藏在五柳齋的這些東西動了心。
所以更加積極地引導這些玄門中人繼續破陣。
佟鶴亭一直都在場,看到孫司令來的時候,還以為事情有了轉機。
可哪裏曉得,半路剎出一個紀桓,所以此刻看到他們繼續再破陣,生怕等宋雁西從上海回來,這裏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所以是心急如焚,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西林秘書的身上,“西林叔叔,我可以用人品保證宋小姐,絕對沒有與這些妖物暗中勾結。”這一窩狐貍,頂多算是她看護庭院的寵物而已。
西林秘書有些不解,他也知道宋雁西法陣上的造詣,但犯不着讓一向眼高于頭頂的佟鶴亭這樣失态。
不過雖是不解,還是勸着他,“你還不懂麽?你說的這些,大家都知道,可是有關系麽?”除了要聽強者的統帥之外,此刻更讓他們賣力破陣的,還是五柳齋裏藏着的那些古董啊。
大家都希望到時候運氣好,能暗中得到一兩頁,也不算是白出力了。
這話算是徹底将佟鶴亭所有的希望都給擊碎了,當下不由得苦苦一笑,“是啊,是我天真了,世道如此,我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的,怎麽還會抱着這樣的希望呢?”
西林秘書看到他這副樣子,有些擔心,“我知道你和宋小姐有幾分交情,但是人,就當随波逐流,不然怎麽能在這世道活下去呢?”
佟鶴亭哪裏還聽得進去這些話,他有些不甘心,覺得黑暗腐朽的,又怎麽只是這政府呢,玄門中不也是一樣麽?
他将目光從五柳齋那裏收回來,恍惚地環視着四周,“完了,都完了!”
他們的國家要完了,玄門也要完了。
不過西林秘書卻意為,他說的是五柳齋要完了,宋雁西要完了,裏面的那一窩狐貍要完了。
畢竟,法陣已經破開了。
而就在這時,西林秘書忽然看到自己已經去世多年的小侄兒,居然從五柳齋門口的河裏冒出頭來。
他那小侄兒,許多年前就淹死在這條河裏。
如今這裏處處是玄門中人,讓他們發現了,豈不是要落個魂飛魄散?
于是也顧不上佟鶴亭,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五柳齋,所以飛快将那小侄兒的魂魄給藏起來。
要說西林秘書這小侄兒,也不是別人,就是當初總和小塔約着玩耍的小水鬼。
此刻被西林秘書裝進了瓶子裏,急得手腳并用,直拍着透明的瓶子,“放我出去,我要去替宋姐姐保護她的東西。”
不然東西丢了,小塔肯定要去忙,就沒空和自己玩耍了。
西林秘書聽到這小侄兒的話,有些可笑,他一個小小的水鬼,智力還保持在當時出事時的樣子,拿什麽去保護?
但聽着這稚嫩的聲音堅定地說着這樣的話,對于這宋雁西,不免也生出了幾分疑惑?
她到底是有什麽樣的魅力,能讓孫司令出兵,讓這北平金融大頭賀先生急得上蹿下跳。
甚至還有專門一向專注慈善的陳先生,也都在為她的五柳齋擔心。
這些人,甚至是自己藏在玻璃瓶裏的小侄兒的魂魄,都沒有任何交集。
甚至還有自己手下的佟鶴亭,他們都在試圖替宋雁西保護她的五柳齋。
真是奇了怪了,自己不過是休息了這麽一段時間而已,就發生了這樣的變化。
然而就在她的好奇之中,只聽到佟鶴亭絕望地說道:“我早前還給宋小姐誇下海口,上海那邊,我是幫不上什麽忙,這裏卻是能拂照一二。”
可是現在他卻眼睜睜看着這些自诩正人君子的玄門中人,将宋雁西五柳齋大門破開,蜂擁而進。
可笑不已。
更可笑的是,他們不像是要去除魔衛道。
反而更像是進了村的扶桑人!
可就在這時候,五柳齋上空驟然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響起,随後下起了瓢潑大雨,五柳齋的大門口,不知道何時來了一個人。
“誰敢動?”他的人就站在那裏,可是聲音卻像是從四面八方傳入每個人的耳朵裏一般。
讓大家都不得不停住了腳步,四處搜尋聲音的主人。
然後很快就看到了大門口那個人。
同一片雨幕之下,豆大的雨滴在降落到他四周的時候,就像是忽然蒸發不見了一樣,這一片天地裏,只有他那裏是幹燥的。
便是垂蘭,也沒有辦法阻擋着雨水打落在自己的身上,她的身後,有瓊華天宮的弟子撐着傘。
佟鶴亭急忙看去,想要認出這個人是誰?
但離得太遠,又被雨幕所隔絕,根本看不清楚,只能依稀看到那雨裏有一個挺拔高大的身影裹在寬大的黑袍中。
露出黑袍外面的,只有一把戰國時的青銅古劍。
看起來其實并沒有什麽領人震撼的地方,可偏偏就是在他那一句‘誰敢動’之下,所有人都真的沒再動了。
佟鶴亭哪怕是離得遠,也感覺到了那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那是誰?”他急忙問見多識廣的西林秘書。
西林秘書也想知道啊,他自認為這圈內的大佬,即便是瓊華天宮裏大半的長老,自己都是見過的。
但是眼前這一位,實在不好意思,恕他眼拙,真是認不出來,喊不出名。
所以也只能一臉懵然地搖着頭,“我不知道呀!”但是他知道,這個人肯定一揮劍,在場的衆人肯定都要去半血。
即便是他自己,只怕也難以抵擋。
但到底是老油條了,這會兒雖然震驚,但也不影響他拿佟鶴亭開玩笑,“他是替宋小姐出頭的,你也替宋小姐出頭,你們難道不是一路人麽?你上去問一問呗。”
佟鶴亭哪裏敢?那氣勢太吓人了。
不過也松了一口氣,希望五柳齋能因這個神秘人的出現保存下來。
在場幾乎所有的人,都被那神秘人的手中的青峰壓迫着,即便是垂蘭也是如此。
但她是這一場戰事的統領者,這個時候不能退縮,因此只能硬着頭皮站出來:“你是何人?膽敢在此阻擋我等除魔衛道?你是要于整個玄門為敵麽?”
黑袍人還沒言語,倒是西林秘書将這話聽到耳朵裏,忍不住呵呵笑起來,“你看看,這個垂蘭聖女多會來事,除魔衛道,與玄門中人為敵,這要是普通人哪裏招架得住?只怕早就繳械降了。”
“這個時候,你怎麽還有心情開玩笑?”佟鶴亭皺着眉頭瞪了他一眼。
而垂蘭見到對方不回自己的話,讓自己在這麽多玄門中人的面前下不得臺面,心裏不由得有些憤怒。
但這麽多人之前,她聖女的風度還是要繼續維持的,只得忍住心中的怒火,好言好語說道:“我乃瓊華天宮聖女垂蘭,不知閣下是哪門哪派?還是,非我玄門中人,而是與這五柳齋裏的狐貍是?”一丘之貉?
這後面的話沒說出來,但在場都是聰明人,聽出垂蘭的意思。
明明馬上宋雁西的那些寶貝他們就唾手可得了,偏偏被這個莫名其妙的人給阻攔住了,自然是心存不滿。
如今就有人立即附和垂蘭的話,“不錯,倘若閣下是玄門中人,就當以我玄門中人的規矩行事,倘若不是?就休怪我等無禮了!”
但是黑袍下的人,卻沒有給他們回話,而是再一次說道:“誰敢動?”
這樣古井無波瀾的語調,還是讓人覺得心虛,不敢任意妄為,都齊刷刷不約而同将目光放在垂蘭的身上。
不想這正好如了垂蘭的願,她今天不管如何,勢必是要将宋雁西給毀掉的。
即便是見不到人,那也要将她的老巢給搗毀掉。
本來還有些忌憚這神秘人的身份,但是現在他如此高傲,不把瓊華天宮放在眼裏就算了,在場所有的玄門中人,他也不予理會。
這樣高傲的人,能有什麽好下場?于是見大家如今都看朝自己,便向前走出一步,“不是我們沒有給你機會,是你執意不肯回頭,既如此,休怪我等無禮了!”
說罷,立即示意大家繼續進五柳齋。
可就在這時候,只見這夜空忽然又亮起,衆人只清晰地看到一道青光閃過,那雨幕居然被劍光生生給斬斷了。
“還要進?”那神秘人又開口。
衆人瑟瑟發抖。
這一次斬斷的是雨幕。
下一劍可能就是他們的魂魄了。
所以不少人都心生退意,不敢再繼續。
垂蘭不甘心,但對于這樣能斬斷雨幕的劍光,她也不敢冒險。
可是就這樣撤走,她往後還怎麽在這玄門中立足?所以肯定是要留下狠話的,“好,閣下好膽量,看來是下定決心了要與整個玄門中人為敵!”甚至不将他們瓊華天宮放在眼裏!
這一刻她甚至懷疑,這個偏袒宋雁西的神秘人,極有可能是南方隐世的玄門中人。
自古以來,這南北就勢不兩立。
她這樣一想,倒也想得通了,為什麽這人一定要阻止自己。
只是因為兩方相對。
而不是單純地偏袒宋雁西。
如此,心裏不免是舒服了不少,當下帶着衆人道:“我們走!”
氣勢洶洶而來的兩百多號人,就這樣一下散了去。
西林秘書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把黑傘,撐在頭頂,看着這逐漸散去的玄門中人,忍不住發出驚訝聲:“這人好氣魄啊,不知道多少年了,還沒有人敢這樣對待瓊華天宮呢!”
聽他那聲音,竟然有些看戲的意思。
佟鶴亭朝他翻了個白眼,一把将他的傘搶過來,試圖上去詢問那神秘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畢竟,他們算是友軍,對方應該不會傷自己吧?
但是他還沒走過去,那神秘人竟然就要轉身走了,都沒有打算進去看一眼。
佟鶴亭真着急地想要去攔住他,就見着青白道長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從大門裏沖出來,“前輩,您別走啊!”
老胡一家五口瑟瑟發抖地從大門裏伸出腦袋偷偷打量那神秘人。
想是真給吓着了,狐貍耳朵都露了出來。
“您要是走了,他們再來,我們肯定死定了!”青白道長着急地求道,若不是對方氣勢太過于強大,他早就過去抱上大腿了。
但是那神秘人沒停下腳步,不過卻留了一句話:“她已經回來了。”
她已經回北平了,依照她的能力,這裏自然是用不着自己了。
還是先去西安吧。
而且現在也不是見她的時候。
謝蘭舟拉了拉頭上的鬥篷,試圖将那張臉都給徹底擋住。
很快,背影被消失在雨幕中。
那大雨,就像是跟着他一起移動的一樣,他走。
雨也停下了。
青白道長看到不遠處躊躇要不要過來的佟鶴亭,立即走過去一臉防備:“我說佟經理,你不會是也想來撿漏的吧?”
佟鶴亭壓根沒這樣想過,更何況他就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