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十九章【交錯的線索】
雷翁暗地裏打探顧展消息,卻始終沒有回應。他不得不開始懷疑,顧展已經不在王城之中了。
可他是如何離開的?按照虞子文的說法,幾人被囚禁的這段時間,身上不僅毫無分文,為了威脅虞子文等人,幾乎日日滴水未進。
如此慘景之下,他只身一人,到底要如何避開所有耳目離開王城?這讓雷翁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他一個人不行,兩個人三個人呢?或者,有人收留了他。”虞子文端着茶,理所當然般在雷府做客,翹着腿慢條斯理道:“說不定是被白啼的人救走了。”
“白啼救他?”雷翁搖頭,“若那真是傳說中的白啼組織,應當視顧長晟等人為眼中釘肉中刺,他顧家就沒好人,長孫顧展脫不開關系。”
“若是顧展還有用呢?”虞子文放下茶杯,“何況你也說,如果是真的……若這白啼是假的呢?”
雷翁閉口不言,半響道:“都将顧長晟殺了,顧展還有何用?我想不出他對白啼有什麽作用。”
虞子文倒是想到一個可能性,卻也沒有立刻開口。
他起身,道:“抓住的那兩個女人,一直沒有透露風聲,不好對付。”
“若她們真為死忠,死也不會說一個字的,殿下再費心也是浪費時間而已。”雷翁道:“倒不如做點實事。”
“比如?”虞子文似笑非笑,“像雷将軍一樣,找個女人與玄樂帝生孩子嗎?”
雷翁臉色一變,怒道:“殿下,請你放尊重些!”
“若他想要繼承人,早八百年就該有了。”虞子文似沒聽到,自顧自地道:“玄樂帝生性好逸惡勞,又被上一代國君寵壞了,害怕有人與自己搶位置。他那樣的人,落得如今下場也是自作自受,雷将軍又何必為他着想。”
“我是為了玄國着想。”雷翁不悅道:“吾皇改過自新,自當有合适的繼承者,這是為臣子應當為國、為民所考慮的。”
“可惜他不這麽想。”虞子文潇灑一笑,風流倜傥模樣很難讓人對他豎起敵意,可只要與他熟悉的人便知道,當他那雙瞳孔裏盛滿野心和冷光之時,便是巨大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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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坐着那個位置,天底下也沒幾個人真的敢小看他,或将他視為好相與之人。
雷将軍升起警惕心,“你什麽意思?”
“現在不是生孩子的時候。”虞子文輕飄飄看了雷将軍一眼,“有繼承人就是好事?雷将軍我看你也是老糊塗了,現如今玄國根基不穩,顧國相失蹤後本就還有人在摩拳擦掌地等着代替他,甚至代替皇上,現在弄個繼承人?豈不是送給他們一個機會?”
雷将軍捏緊了拳頭,半響不語。
虞子文卻看破了他那點小心思,道:“是幫皇上,也是幫國家,當然也是幫你雷家。”
虞子文道:“顧家的千金現如今在後宮失勢,後宮至今未立後,此時不母憑子貴還待何時?令千金如果誕下太子,別說是後位,便是皇上恐怕也得聽着你雷家的意思……”
“胡說八道!!”雷翁怒而站起,一拍桌子,粗重喘氣道:“我豈是顧長晟那等小人!”
“你當然不是。”虞子文搖頭,“你不會挾天子以令諸侯,可有這層實質性的關系總歸比沒有好,再則,我若是反悔不送你孫兒媳婦兒回來,你雷家好歹也後繼有人了。”
“一箭三雕,豈不美事?”
屋裏一下寂靜下來,喘息聲漸漸平靜,雷翁靜默不語,複又坐回太師椅裏。
虞子文看了他一眼,推門而出,“我答應你的必然做到,不過太子之事,勸将軍還是三思為好。”
虞子文離開不久後,雷府的書房再次被人敲響。
一個頭發蒼白,蓄着山羊須的老人蹒跚進門,看了看座上人,恭敬問:“将軍,那小賊如何說?”
“先生說得不錯。”雷翁睜開眼,眼裏帶着冷光和嘲諷,“宮內果然盡是虞小賊的暗線,什麽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那人點頭,聽雷翁将事情始末娓娓道來後,沉吟片刻道:“這麽說來,他卻不知皇上與将軍只是假意暫時聽從于他,說明水殃宮內确實沒有他的暗線。”
“水殃宮由季饷擇人選守衛,如此看來季饷此人确為可信之人。”老頭摸了摸胡須,半閉着眼,如高人一般道:“有季饷在,皇上安全應當無憂。”
“那依先生的意思……?”
“查小姐的雲逸宮,最好是提前告知小姐一聲,如此一來更容易探查一些。”
“這件事便交給先生來做。”雷翁起身,對着老頭行了個大禮,“為了玄國未來,望先生不要推辭。”
老頭沉思片刻,點頭,擺手拒了雷翁大禮,道:“既為玄國子民,能做點實事也是應當。”
……
虞子文此時确實不知玄樂病重,他出外之後匆匆與張康在一戲院裏接頭。
張康戴着鬥笠,道:“肖睿他們打聽到奇怪的事。”
“恩?”
“與那布坊女人有聯系的人叫肖河,在菜場賣魚,前些日子已經被廢帝抓走了。”
“肖河……”虞子文皺眉,“什麽來歷?”
“據說現在在刑部大牢裏,還有,軒盟說之前看到布坊老板娘請了廢帝進屋喝茶。”張康道:“莫不是真的同廢帝有關系?”
虞子文沉吟片刻,“除了喝茶,還有什麽?”
“沒了。軒盟跟着廢帝去了沁香院,廢帝好像要找那個叫錦和的女人,沒找着,之後就回去了,再之後菜場肖河就被帶走了。”
軒盟本想找到證據,結果卻半點線索也沒發現,最後只得繼續回去蹲守布坊老板娘,不過這幾日老板娘卻關了店門,一直沒出現。
張康又道:“茗妃宮裏的探子說,茗妃前幾日打發過人去宮外拿什麽藥。”
“懷孕的藥?”這件事虞子文已經聽探子提過了。
“是。”張康點頭,神情卻很是古怪,“可軒盟方才回禀消息說……他查到那家神秘藥店背後的老板是誰了。”
“誰?”虞子文意識到有什麽事脫離了控制,他腦子裏一遍遍翻過剛才張康與自己說的話,又聯系到最近探聽到的情報,一個可怕的假設在腦子裏逐漸形成。
“那家神秘藥店背後的老板……是何氏布坊老板娘那據說死了多年的丈夫。”張康神秘兮兮,壓低了聲音,“爺,我可是不相信人死複生的,所以應當是有人頂替了這個名字。反正這種店基本是秘而不宣,不會有人過于追問。”
虞子文突地站起,臉色倏然變得極為可怕。
“中計了。”他狠狠道。
“什麽?”張康一頭問號,跟着起身。
可虞子文卻不再多說,立即轉身離開,等張康追出大門,早已不見了自家主子蹤影。
此時的水殃宮。
玄樂已經發了一天的高熱,夜幕下冬風呼嘯,拍打窗棂,季饷身在點滿炭盆的暖和室內,心卻如同暴露在寒風之中,一點溫度也沒有。
玄樂時而臉色慘白,時而通紅,一直做着惡夢,嘴裏咕哝着讓人聽不懂的東西。
明明上午的時候還能保持清醒,幾碗藥下肚後竟愈發神志不清。
季饷怒不可遏,抓過開藥方的胡太醫口不擇言地道:“這到底怎麽回事!已經一天了!為何藥效完全不起作用?!不是說是普通的風寒而已嗎!”
胡太醫一頭冷汗,也是無措搖頭,“老臣,老臣看過衆多病症,卻從未見過這等奇怪現象。皇上的脈……皇上的脈十分詭異,摸起來不過只是普通風寒,可風寒之藥并無效果,老夫已換過其他輔藥搭配可也是無用,真是奇也怪哉!”
“我不管你換什麽藥!”季饷道:“我只要皇上好起來!”
“是是,老臣自然盡力!”胡太醫抹掉冷汗,再次探查皇上脈門,面色古怪,最後吩咐來仇太醫,這般那般叮囑一番。
仇太醫點頭,迅速離去。季饷攔住他,問:“要做什麽?”
“去看看皇上之前服的藥方是否有問題。”仇太醫溫言溫語地道:“季大人請放心,胡太醫歷經三代王朝,什麽樣的病症沒有遇到過,咱們太醫房最有資格的太醫就是他了,待胡太醫尋得緣由,自然手到擒來。”
季饷也知是這麽個道理,可心裏的不安随着時間的推移逐漸放大,焦慮讓他坐立不安。
“快去快回。”季饷只得囑咐一句,便再次将目光投向卧榻。
仇太醫低頭應是,很快離開水殃宮。
走出不遠,他閃到一處假山後頭,似笑非笑道:“主子身為後宮妃子,一直跟着我這個太醫……恐怕有失妥當吧?”
珞妃被發現,卻也不慌張,只是幾步走了過來,面色不善開口便道:“皇上的病是怎麽回事!”
“臣也不知。”仇太醫眨眨眼,溫潤的面龐上是一臉無辜,“胡太醫都不知道,臣又如何能得知?”
“別人不知道,別以為本宮也不知道!”珞妃狠狠瞪着他,“你在皇上的藥方裏動過手腳!”
仇太醫挑起眉,笑容在臉上緩慢地化為一個高深莫測的神态,他慢條斯理地拉長了音調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