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收回大權】
子時。
玄國王城一片寂靜,打更的人敲完最後一響準備去城門下與人換班。
他腰上挂着酒囊,走一路喝一路,從臉到脖子一路通紅下去,雙眼迷離,卻在這寒風之中憑酒借到絲絲溫暖。
邦——
打更人打了個哈欠,将銅鑼收起來再次擰開了酒囊。
沙沙——
奇怪的聲音從頭頂飛快竄了過去。打更人愣了愣,擡頭,漆黑的夜空連星星也沒有。
“錯覺?”打更人搖搖頭,縮了縮肩膀,慢條斯理朝城門下去了。
而就在他離開的地方,斜對門的小街上一個黑影從屋頂翻身而下,極快地躍進了院牆裏。
這是個四合小院,院門外種着泡桐,這個季節徒留光禿禿的枝桠孤單地朝天空伸展着。
黑衣人落地半點聲音也沒發出,可四面屋子裏的燈火剎那全都亮了。
拉長的人影出現在窗紙上,正廳的門被率先推開,一個瘦猴似的男人迎了出來。
“爺。”他笑眯眯地招呼了一聲,微微躬身就當做行過禮。
男人也沒跟他計較,嗯了一聲,大步跨進了門內。
那瘦猴便沖其他窗戶晃了一下手,“都睡吧,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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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廳的門關上,也擋住了外頭的寒風。瘦猴給男人接了茶水,又接過對方遞來的外袍。那外袍上已沾了霜露,織面上一層濕潤。
瘦猴進裏屋取了嶄新的披風,鴿子灰的領口,黑色緞面,火光下能看到暗藏的金絲邊,是低調的大氣。
“爺,怎麽樣?”瘦猴是個停不下來的,一直興奮地左蹦右蹦,“那小皇帝是不是吓傻了?哭了嗎?我聽說他哭起來特別難看!”
男人英俊的面龐上劍眉微挑,似是想起什麽,嘴角勾起一點弧度,“他和傳說中的,不太一樣。”
“啊?”瘦猴愣了,傻傻看着他,“什麽不一樣?他沒哭?沒鬧?噢……那他一定是暈過去了。”
“不。”男人放下茶杯,往後靠進椅子裏,捏了捏鼻梁,“這回恐怕失算了。”
“???”瘦猴不懂了,蹲在對面椅子上,歪了個腦袋。
男人卻沒再多說,看了對面瘦猴一眼,啧了一聲。
“你跟着我多久了?怎麽還這麽一副死性不改的樣子,在宮裏也罷了,出門在外就不能給我掙點臉面嗎?”
被呵斥了的瘦猴,頓時跳下來規規矩矩坐好了。
這二人是誰?正是從玄國皇宮離開後,躲進王城城內的虞子文一行人。
這瘦猴一樣的男人是虞子文的貼身侍衛,是值得信賴的心腹,同時也是那日在小樹林裏僞裝成小厮模樣的警戒人。瘦猴本命張康,十二歲的時候差點在賭坊被人打死,被路過的虞子文出手救了,之後就認主了似的死命跟着虞子文趕也趕不走。
後來虞子文發現他輕功不錯,也很會隐藏自己氣息,雖然單挑不見得是其他侍衛對手,卻另有一番小機靈。便幹脆收了在身邊細細教導,後來就成了打探消息小能手。
只是張康這貧民窟裏學來的東西怎麽也改不過來,坐沒坐相,吃沒吃相,帶出去永遠跟個小流氓似的讓人無奈。
原本錯失讓玄樂帝俯首稱臣的機會後,監視玄樂帝的任務就交給了張康。可半途虞子文又改變了主意,自己親自去了。
不得不說玄國皇宮的守衛爛得不如虞國一座邊防小城,原本打定主意吓吓那皇帝,卻不想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國相爺失蹤,這位本該慌了陣腳的皇帝卻沒有半點反應。他憤怒,也冷靜,還啰嗦。
虞子文想起他對着那幾個大臣絮絮叨叨的樣子,莫名覺得好笑得很。那模樣不像個皇上,倒像個恨鐵不成鋼的老媽子。
“玄樂帝不打算靠國相爺了。”他一口幹掉手裏的茶,抿了抿嘴唇,眼裏露出亢奮的光,“他打算重振玄國,我們的計劃得變變了。”
“重振?”張康顯然不能理解,“他要退位嗎?”
虞子文站起身,将杯蓋砸向張康的臉,張康極快地躲開了同時還接住了飛來的杯蓋。再看,虞子文已經回房休息了。
搞不懂。張康滿頭問號,明明應該變得麻煩的事,為什麽爺看起來挺高興?
水殃宮。
玄樂這一覺沒睡踏實,最後威脅系統如果不配合就給它的3.5版本打差評,這才讓系統強迫他的魂魄進入了深層睡眠。
可因為睡得太沉,他最後是被季饷一盆溫水給澆醒的。
“皇上恕罪。”季饷端着面盆道:“皇上一直說夢話,怎麽也醒不了臣才出此下策。”
玄樂:“……”
洗漱,更衣。第一次上朝,玄樂打算威震八方,吓死這群老古董。
可惜,裝逼必定被雷劈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踏上腳蹬的時候,腳尖踩着了衣服下擺,他是撲上王座的。
衆臣眼觀鼻,鼻觀心,殿內一時格外安靜。
玄樂咳嗽一聲,坐好理了理衣擺,笑了笑說:“有本啓奏,無本退朝。”
衆臣:“……”
季饷滿頭問號,卻是面癱臉保持淡然鎮定,為皇帝的勢頭撐足了架子。
玄樂見沒人開口,冷冷道:“難道孤是來這兒當展覽品的嗎?”
衆臣立刻跪下,口稱:“皇上恕罪。”
玄樂冷笑,差點翹起二郎腿,一手關鍵時刻壓住了膝蓋,威嚴道:“想必相爺府的事,大家都收到消息了,關于這件事,沒人要說點什麽嗎?”
一大臣出列,道:“據說雷将軍全權接手調查此事?”
“正是。”玄樂點頭。
大臣道:“臣鬥膽,相爺府的事絕不是一日可成,兇手必定蓄謀已久,既如此,雷将軍若什麽也查不出來,敢問皇上準備如何?”
玄樂心裏哼哼兩聲,這人還挺識時務,想必之前已被珞妃通知過了。他不管珞妃用什麽辦法穩住這些面上君子,心裏其實沒安好心的大臣們,只要沒有趁機禍亂朝政安穩,他也願意放他們一馬,暫時不去碰那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小秘密。
“國相爺勞苦功高,若尋不回來,三月之後便準衣冠冢大禮厚葬。孤辛苦些,會将國相爺手上的工作都接過來的。”
辛苦些?
想必此時所有人心裏都打了個巨大的問號,皇上說這話當真不臉紅麽?
那大臣忍不住擡頭看了皇上一眼,卻見皇上笑吟吟的不似開玩笑,心裏頓時七上八下,只道:“皇上明鑒。”便退下了。
斷斷續續又有人上前詢問之後的管理事務,或多或少的,這些人都交出了一些權力。說不上權力多大,只觀數量和這些人的态度上,已讓玄樂勉強滿意。
和玄樂想得一樣,這些人身上幾乎沒有幹淨的,他們或多或少與國相爺有不成文的協議,無論是權力上的,錢財上的,這些東西若随着顧府被一夜之間燒個精光也還好,留不下什麽線索。可偏生那把大火就沒燒庫房,好似故意一般,讓這些人睡也睡不踏實。
皇上是不管事,但不代表他看見這些不會生氣不會惱怒。國相爺攬權,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可在皇上面前,他也守着一個臣子該有的規矩。
皇上始終還是皇上,有些底線,始終觸碰不得。
私底下有人說,國相爺已經開始秘密策劃謀反了,大家睜只眼閉只眼,往不往心裏去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都能好好活下去。
有家裏娶三妻四妾一籮筐的,有私底下包了王城酒樓妓、院的,也有官員專門經營賭場,中飽私囊。
這些人或得美人,或得金銀。好日子過久了,自然有奶便是娘。
王城繁華,王城外卻早已凋零。玄樂看不見,其他人便也當看不見。這天下是誰坐重要麽?不重要。不過眼下顧家失勢,這些人自然要為自己打算,若那些證據被大白天下,自己橫豎是死,何不幹脆拼上一拼?
只是昨夜珞妃傳來消息,國相爺只是失蹤,未來如何誰也定不了。眼下皇上不打算再做甩手掌櫃,這時候不奉上忠心,還等什麽呢?
想幹脆硬來謀反?別的暫且不提,雷泉可還沒死呢。
衆人連夜一合計,也是啊?只要皇上不計前嫌,他們暫時收斂鋒芒,這個王城這個國家還是得靠他們支撐下去的。
一個小皇帝,終究也不過這點程度了。暫時低頭,表達忠心,皇上開心了,得益的依然是他們,最重要的是,國相爺畢竟只是失蹤而已。
誰這時候當了出頭鳥,到時候國相爺回來還不知道要怎麽死。倒不如先聽珞妃的,乖順一陣子有何不可?
衆人都覺得自己想法很完美,玄樂在上頭笑眯眯,忽略掉底下各色表情。
只有禮部尚書冉青,上前一步道:“國相爺為國操勞,臣等心生佩服,若就此荒廢,臣等日後也将愧對相爺。臣不才,禮部主詩舞、樂賦及假日等皆為相爺經手督辦,此後該當如何,還請皇上示下!”
說着,冉青一個大禮輯地,磕頭聲之響讓其他大臣皆是愣住了。
這、這是做什麽?!旁邊吏部尚書傻眼了,這禮部大半事宜全被冉青給捧出去了,要拍馬屁也不是這麽幹的啊!什麽臣不才?我還狗不才咧!禮部向來由冉青主持,何時經過相爺之手了?論禮部之事沒有人能比冉青自己更清楚,他現在……他現在是什麽意思?
吏部尚書沒反應過來,其他人卻是白了臉。
這有了個開頭,其他人好意思說得比冉青更少嗎?冉青的才能衆人皆知,他退了七步,其他人敢說自己比他強,從不勞相爺督辦,只退三步嗎?
頓時,那皇帝案幾上擺着的褶子狠狠扇了他們各人一大嘴巴子。
“冉大人說的哪裏話。”玄樂擺手,“冉大人之才,孤和衆人有目共睹。這禮部之事,還是你做主就好,孤嘛……便學相爺,督辦吧。”
衆人松了口氣,皇帝看來也不笨,別人交出去的也不會全收下。是啊,小皇帝不學無術,真讓他拿大權,他敢拿嗎?
其他人頓時恍然大悟,一邊鄙視冉青這馬屁簡直拍得太妙,而且還一點損失沒少,一邊又後悔自己沒趕早。
“皇上!”戶部尚書立刻出列,主動交出大權。措詞誠懇,懇求皇帝嚴格審核督辦。
其他人紛紛效仿,玄樂笑眯眯看着,等其餘四部尚書交代得差不多,他一拍桌子。
“好!!”他大吼一聲,吓了衆人一跳。
“孤原以為,國相爺失蹤大家或許無心朝政,沒想到各位大人依然心系國家,将國家與百姓放在了首位!好得很!!”
衆人頓稱不敢不敢。
玄樂便輕描淡寫道:“既如此,孤便辛苦些吧。”
衆人:“……”
這尼瑪和說好的劇本不一樣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