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合作】
珞妃與茗妃暗地裏的争鬥早就不知凡幾,國相爺搬不動雷家,茗妃又得了聖寵,這二人算是後宮中的兩個極端。顧璎珞靠着當朝國相爺撐腰,後宮之中無人敢與之争鋒,雷悠涵則靠着父親曾經的功勳撐腰,頭頂碩大“功臣之子”的名號,任誰遇着了也要退避三分。
珞妃早看茗妃不順眼,論學識她比不得家教嚴格的雷家,茗妃懂茶懂園藝,靠着那三分恬淡七分柔情,讓玄樂帝對她寵愛有加。
珞妃雖也算得寵,玄樂帝對着她卻是有三分怕的。至于為什麽,當然是因着她背後權利滔天的老爹了。
如今顧家遭逢突變,背靠的大樹猛然倒了,狠毒的太陽讓人無處可躲。平日後宮得罪沒得罪的妃子下人都躲着她走,茗妃送她回來後,離開前的眼神讓她心驚。
那分明是咱們有賬慢慢算的意思,珞妃不敢深想,越是恐懼越是崩潰,整個人一時間憔悴不少。
被拂下桌子的茶杯茶壺無人敢撿,貼身的丫鬟被珞妃情緒激動下狠狠扇了幾個大嘴巴子,一通怒氣委屈驚惶全發洩在下人身上。如今宮人小厮統統退避三舍,偌大的流蘇宮便這麽空了出來。
玄樂帶着人過來時,宮外正圍着幾個宮人嘀嘀咕咕。一個首先看見了玄樂,吓得趕緊下跪。
“皇上萬福!”
其他人面如土色,紛紛下跪,渾身哆嗦。
玄樂莫名其妙,丢下一句起來,便直接繞過幾人往屋裏去了。
“皇上駕到!”那宮人趕緊在外頭喊了一嗓子。
珞妃狼狽地跑出來,眼淚花了妝容,頭發也散着,沒了平日目中無人的傲氣,柔弱的模樣可憐極了。
玄樂皺眉,扶了她一把,到底是不忍心看一個姑娘家如此狼狽。
“相爺府的事,節哀順變。”
珞妃忍了忍沒忍住,捂住嘴巴嗚咽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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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樂拍拍她的肩,讓宮人扶着她進屋,目光落到一地狼藉上。
“皇上恕罪。”珞妃沙啞着嗓子說:“臣妾……臣妾實在是……難受得很。”
“算了。”玄樂倒沒覺得有什麽,家裏人出了事,這種反應實屬平常。
季饷在旁邊道:“還不趕緊把屋裏收拾了!”
宮人趕緊奔進來收拾,覺得委屈卻也沒地方說去。
玄樂站了一會兒,待碎瓷收拾幹淨,這才進去随意坐下。
珞妃擦了眼淚,親手給他端了茶來,“皇上怎的過來了?爹的案子……”
“有雷将軍在,一定為你讨回公道。”
珞妃手一抖,頓時心灰意冷。
玄樂看了她一眼,想起之前茗妃說珞妃哭累睡下了,可眼下這模樣卻不像是剛起身,估摸着回寝宮之後就難受得不行,指不定狠狠發洩了一通情緒,這才把宮人都吓出去了。
玄樂雖然沒有關于自己的記憶,但身邊人的事卻能模糊記得。這種感覺像是自己本身是一片模糊的馬賽克,然後以自己為中心往身邊的家人,愛人,朋友一點點擴散,越是與自己沒那麽親密的人,記憶就會越發清楚一些,只是單純回憶生前的世界是個什麽樣子,就能非常清晰地想起來。
他記得陪母親看過一些宮鬥劇,不記得與母親說過什麽話,卻記得那些劇情。他以前是好奇這後宮女人當真如此無聊?還是電視劇故意拍出來的?可這活生生的落井下石就在眼前上演,他還得當做看不到。
不為其他,既然放手讓雷家去做這件事,如今就不能自己先拂了雷家面子。何況顧家已倒,他想巴結也巴結不上了,頂多給珞妃一個機會,留條後路,讓她之後在宮裏不會過得太艱難吧。
珞妃在桌子另一頭坐下,臉色慘白,雙目無神。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下場,皇上既然讓雷家接手此事,雷家便不會給他們好果子吃,怪不得茗妃那樣的眼神……無論公仇私仇,此時不報更待何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因果之說,從來不會唬人啊。
珞妃霎時哭不出來了,凄楚道:“皇上……英明。”
玄樂覺得這種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客套有些虛僞,頓時沒了安慰的心情。
顧璎珞是在那個國相爺的教導下長大的,她與茗妃一樣,不是那般容易倒下的脆弱女子。只是一時打擊過大,尚未恢複,待得過幾日情緒冷靜下來,茗妃和她,還有得鬥呢。
玄樂可不想被卷進女人的争鬥中,他開門見山地說了,“雷家與顧家恩怨已久,想必你也明白。”
珞妃一愣,還以為玄樂帝是走走場面樣子來安慰她一下,卻沒想到開口居然是這樣的話?
她一時像是不認識這個枕邊人了,通紅的眼眶,布滿血絲的眼眸就那樣呆呆地看着他。
玄樂道:“事已至此,再遮遮掩掩也沒什麽意思。相爺府一夜之間遭逢大難,這事既然能無聲無息地辦到,想必是早有預謀。國相爺……恐怕是兇多吉少,而你以後的日子,還是得在這宮中過下去的。”
珞妃渾身一顫,抖着手端起茶杯,極淺地抿了一口。她垂眸看着漂浮的茶葉,沒料到心中最恐懼之事就這麽被玄樂帝輕輕松松說出來了。她仿佛已看見腳下遍地荊棘,眼眶中頓時又湧上了淚水。
玄樂應付不了女人的眼淚,快速道:“雖然顧家沒了,你是孤的妃子,也是這流蘇宮的主人,既嫁給了孤,便是孤的家人。孤還需要你。”
珞妃一下頓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玄樂,前一秒還在絕望的谷底,下一秒又見希望撲面而來,她實在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夢,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來。
見她眼神茫然,那眼淚卻是收回去了。玄樂松了口氣,盡力溫柔道:“孤之前什麽事都倚靠國相爺,現在國相爺不在了孤才知道孤有多麽沒用。為了玄國百姓,也為了咱們自己,有些事,咱們還是盡早準備為好啊。”
珞妃一點點回神,她并不是笨女人,玄樂帝話說到此,她即刻反應了過來。
“皇上是說……”
玄樂擺擺手,繼續道:“國相爺為了玄國,這些年與朝臣們應酬往來,互相學習交流,想必結交的知己也是不少。如今顧家出事,這些人必定亂了陣腳,孤不希望明早的朝議大殿上,聽到太多令人失望之詞,這于國家不利,百姓不利,對玄國皇室也沒有半分好處。”
這話中到底幾分褒義幾分貶義珞妃已經沒心思去在意了。她用力點頭,捏緊了手指,仿佛緊緊拽住了那一線希望。
“皇上放心,臣妾……臣妾定當盡力而為。為了玄國,也為了皇上。”
“也是為了你自己。”玄樂滿意地笑了。
之後二人的氣氛好了許多,珞妃看起來也有了一些精神。玄樂不想打攪她去做正經事,聊了一會兒便讓她多休息,自己離開了。
待玄樂帝走遠,珞妃站在廊下看着院中盛開的臘梅,半響,眼中閃過堅決的光。
顧家沒了,雷家不會放過自己。為了自己,為了後半生能好好活下去,她還不能倒下!尤其不能輸給那個雷悠涵!
“來人。”珞妃擦幹了淚水,轉身間又恢複了高傲的姿态,“給本宮梳妝更衣,研磨,備好紙筆!”
【系統:明星人物收集進度表,玄國,顧璎珞(珞妃)】
玄樂心說,茗妃到底有何厲害之處,目前還不知道。不過珞妃眼下卻是有用的。
想到茗妃之前說的“珞妃睡下了”,玄樂心頭還是有些複雜。若他今日因這句話沒去探望珞妃,明日,後日,茗妃會準備做什麽?
這後宮之中,皇上總不會處處顧慮,珞妃沒了靠山指不定哪天死在流蘇宮內,也可安個“傷心過度猝死”的說法,誰又會多問一句呢?
想到茗妃當日所謂“替雷家謝過皇上”,玄樂雖知道這是顧家人自作孽,卻依然有些心寒。
玄樂兀自搖頭,季饷在旁邊輕聲道:“皇上找珞妃,難道是為了……?”
“明日早朝,我不信沒人鬧騰。”玄樂不喜歡用‘孤’,能随便自然還是随便了,道:“國相爺……哼,說好聽是工作需要,往難聽點說了就是結黨營私。他那麽大的權利,你敢說這群大臣裏沒有和他一夥的人?”
季饷低頭,“皇上說得是。”
“得了吧,這難道不是公開的秘密?”玄樂冷哼一聲,“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他這個莊家不在了,跟着他的賭徒們哪兒讨好處去?這人吶只要牽扯上利益就兩眼一抹瞎,姓什麽都不知道了,顧長晟……說句不争氣的,有他在,其他人心裏就是有那些個彎彎繞繞還得自己掂量掂量斤兩,他就像根定海神針知道嗎?往那兒一杵,诶,別的妖魔鬼怪都不敢動彈了,現在他不在了,妖魔鬼怪自然要為自己打算了,那朝政就該亂了。”
季饷想,定海神針是什麽東西?嘴上問:“珞妃真能幫上這個忙嗎?”
“顧長晟是失蹤,只要沒定他死,顧璎珞在其他人面前就還說得上話。那什麽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只要她能穩住那些妖魔鬼怪,當一根小型定海神針,我就有辦法收回權利。第一,權利,第二,人心。”玄樂眯縫起眼睛,“宮鬥劇都這麽演。”
季饷:“???”
當天夜裏,玄樂毫無驚喜地又收到了紙條。
這回是藏在茶杯底座下頭。
玄樂大怒,心說你特麽把我當白癡嗎?!
于是立刻招來送茶水的下人,一查,乖乖,這端茶的和倒茶的竟是不同的兩批人。而這茶也不是一個人送來,從水殃宮外一路進門,就轉手了好幾個人。
“給老子把這條線上的人全找來!”玄樂怒不可遏,“一個個查!”
季饷茫然卻絕不會反抗皇上任何話,立刻領旨下去了。
玄樂揉着手心裏的紙條,咬牙切齒。依然是那蒼勁的筆鋒,肆意的姿态。
——做得不錯嘛。
嘛你個大頭鬼!!
玄樂将紙條撕碎了扔進炭盆,這種被人在背後盯着的感覺實在難受,忍不住狠狠踹飛了一根凳子。
皇上正常了兩天,終于又回歸本性了!!
水殃宮內外頓時心情複雜,現在的皇上很好,也不會克扣他們,可偶爾還是會讓人覺得肝顫,總覺得被看穿了;以前的皇帝笨一些,平時做事還能偷工減料,可脾氣不好,會揍人。
宮人們統統陷入矛盾之中,身外物和皮肉苦,到底哪個主子更好一些呢?
水殃宮後花園內,一黑衣男子蹲在假山半腰上。他看着一隊巡邏守衛舉着火把走來,利落翻身繞到另一頭,腳下端得是悄無聲息,等守衛走了,目光才懶洋洋落到灰牆外頭。
季饷正挨個盤查送茶水的下人,一群人戰戰兢兢,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擡。
黑衣男子不屑地勾起嘴角,又朝另一側的窗口看了一眼。
氣急敗壞拿凳子洩憤的玄樂像只滑稽的長腿猴子。男子饒有興趣地欣賞了一會兒,直到下一批巡邏守衛過來,才躍身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再見-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