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跟我回家
黑漆漆的夜挂着一輪殘缺的月,烏雲滾滾如簾遮住半邊月。
雅逸軒別墅區門口的噴泉旁,陸星眠身影單薄的坐在那裏,從天亮坐到黑夜,小區門口路燈昏黃,映着女孩的臉如黑夜中清冷的月。
安保大哥走過來,開啓無數次勸說:“小姑娘,你在這坐了十個小時了,快回去吧。”
陸星眠固執的搖了搖頭,一天沒吃什麽東西的她口幹舌燥,聲音虛軟無力:“我就想在這坐着,不犯法吧?”
安保大哥幾次勸說無果,擺了擺手,無可奈何的走了。
陸星眠仰頭,往日圓潤的下颌線瘦了一圈,她望着了無星辰的夜空,忽然想起雷市的夜,小城市空氣清新,夜空繁星璀璨。那裏的樓房密集小巷蜿蜒,光很難照進低樓層的房間裏,家家戶戶挨得緊緊的,一有什麽争吵,就跟開了擴音器一樣,左鄰右舍聽得一清二楚。
曾經的很多年裏,十八巷有戶人家,争吵聲不斷,男人酒後發瘋,賭輸了錢發瘋,發起瘋來就打老婆罵孩子,搞得老婆和孩子整日處在恐懼的氛圍裏,神經常年緊繃。
這便是陸星眠的原生家庭真實寫照。
她的童年住在光線照不進來黑漆漆的房子裏,然而她的生活裏并不是沒有一絲光亮的,每日媽媽給她做飯接送她上學,晚上用極其溫柔的嗓音講故事哄她睡覺的那一段段時光就是陸星眠童年裏的光。
然而,當她那嗜酒好賭的父親踹門回來時,這個家裏便被巨大陰影籠罩住,伴随着的便是毫無理由的拳打腳踢和破口大罵,以及女人和孩子凄慘的哭喊聲。
“把錢給老子拿出來!臭娘們敢把錢藏起來,看老子不打死你!”
“那是小眠下學期的學費我不能給你……啊……”
“一個臭丫頭讀什麽書,長大了還不是要嫁出去,快把錢拿出來!”
“爸爸,別打了,媽媽上次的傷口還沒好,你不能再打了嗚嗚嗚~~”小陸星眠抱住男人的大腿,想要攔住他暴躁的動作,下一秒男人擡起另條腿,狠狠朝她踹過去:“滾一邊去!”
-深夜,小陸星眠在房間裏給媽媽上藥,看着脖子上血紅的勒痕,沾着藥水的棉簽小心翼翼的沾了上去,漆黑眸子裏的淚不争氣的滾了下來:“媽媽,疼不疼?”
徐蘭麻木一般坐在那裏,像沒有知覺,感覺不到疼一樣,全程沒有因為陸星眠在傷口上上藥而疼得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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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陸星眠便知道,雖然媽媽人活着待在這個家裏,心卻已經死了。
陸星眠把藥瓶子蓋上,她攥着小拳頭,堅定對媽媽說:“媽媽,你走吧,跟爸爸離婚,離開這個家。”
一直麻木得坐着的徐蘭像是終于找到了知覺,她茫然的看着8歲的陸星眠,氣若游絲:“小眠,媽媽現在沒有能力把你帶走,媽媽養不起你。”
“媽媽,我是說,你一個人走,離開那個畜生,脫離苦海。”
“媽媽走了,那你怎麽辦?”
陸星眠咬了咬唇:“我沒有關系,只要媽媽過得幸福,我就會幸福。”
淚水湧上女人幹澀的眼眶,她早想離開這個家,但為了孩子她苦苦撐到現在,每日提醒吊膽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每天都沒有停止過逃離這個家的想法,可她自從生了孩子之後就被那個大男子主義嚴重的男人逼着在家裏相夫教子,這麽多年沒出去工作過,那個男人雖然是個畜生,卻有份體面的編制內工作。
徐蘭想過離婚,可以她的條件根本無法和陸勇争孩子的撫養權,于是苦苦撐着過到了現在。
時至今日,她也知道為了孩子委曲求全的過下去的想法是錯誤的。
如今聽到陸星眠親口對她說出讓她離婚這樣的話,徐蘭心情很複雜。
她抱住女兒,淚水潸然落下:“小眠,這個家媽媽是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媽媽現在身無分文,沒有能力帶走你,你等媽媽過好了再回來接你。”
“媽媽,一定先把自己過好了。”她頓了下:“如果可以,再回來接我,我等你。”
徐蘭和陸勇成功的離了婚之後,陸星眠笑着送徐蘭去車站,目送媽媽上了前往今城的火車,強忍淚水,自始至終挂着微笑,她不想讓媽媽看到她傷心而擔心她。
徐蘭走了之後,8歲的陸星眠背負起了徐蘭在時的所有重擔,別的孩子早上抹黑起來是為了學習,而她要給陸勇做早餐,每天除了上課做作業之外,到了家幹家務做飯,除此之外,還要成為陸勇醉酒和輸錢後的出氣筒,身上的傷口分不清新傷舊傷,也忘了疼是什麽感覺。
每次懷念媽媽時,她就會做一道媽媽在時教她做的菜,嘗到熟悉的味道,假裝媽媽從未離開過。
日子雖然過得苦,但她心中仍然有光,那一束光,就是媽媽回來接她希望。
然而,等了十年,她也沒等到期望的那束光的到來。
她只好背上行囊,親自朝着那束光的方向走去。
今天陸星眠找到了那束光,然而她照耀的方向已經不是她了。
陸星眠的心情,就像這黑沉沉的夜,烏雲滾滾,雷聲陣陣,令人訝異窒息,陡然間,大雨兜頭降下,澆在她的身上,竟讓她感覺不到一絲的冷,因為她的心早已涼透了。
“眠眠。”
陸星眠聽到有人叫自己,淚水沾濕雙睫,眼前的視線模糊,只見前方一速光照了過來,男人身影在車燈下走近,站在她面前,臉上寫滿擔憂之色。
“哥。”
莫隽堯開車回到別墅區,車子正要開進去時,從被雨水刷過的後視鏡裏看到噴泉前單薄卻熟悉的身影,他立馬倒車,停車下來。
看她坐在那一動不動,下了雨也不知道躲,俨然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男人擰了擰眉:“你怎麽在這裏?”
陸星眠的茫然的看着他:“我迷路了,我找不到家了。”
她的模樣就像是一只無家可歸的流浪貓,莫隽堯胸口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揪了下,他向她緩緩伸出手,沉聲開口:“走,跟我回家。”
陸星眠看着面前的這只手,修長漂亮,骨節分明,就像是放在展臺上供人觀看的藝術品一樣,路燈投下的光打在男人的手掌上,細密的雨水拍打在上面,無論怎麽澆,那束光都堅定不移的躺在手掌心。
她伸出手放了上去。
陸星眠渾身濕淋淋的跟着莫隽堯進了雅逸軒,到了家,門一開,阿離向門口飛撲而來,激動得用爪子抓着陸星眠濕淋淋的牛仔褲腳。
“阿離。”陸星眠拍掉手臂上的水珠,彎腰抱起小貓。
“喵喵。”阿離在她懷裏蹭了蹭。
“你別碰,媽媽身上濕,會把你弄髒的。”
莫隽堯站在一旁,看着她方才還死灰一般的臉上終于出現一絲血色,俊朗的眉宇放松不少。
陸星眠抱着阿離往裏走,不一會,莫隽堯上了樓,從衣帽間找出一套沒穿過的睡衣,從樓上下來,陸星眠仍舊抱着貓聊天,她說一句,阿離便“喵喵”回應,聊得一點障礙也沒有。
“先去洗個澡吧,別着涼了。”
陸星眠放下貓,拍拍貓屁股:“你自己去玩會吧。”
莫隽堯将衣服遞給她:“這是沒穿過的。”
陸星眠被他領到一間卧室自帶的浴室:“浴室裏什麽都有,需要什麽再跟我說。”
她乖乖點頭:“好。”
男人靜靜看一眼她頭發濕漉漉,衣服濕噠噠的貼着身體窘迫樣,忍不住擡手撫了撫女孩的頭:“去吧。”
陸星眠去洗澡後,莫隽堯轉而來到自己的卧室,他也被淋的渾身濕透。
陸星眠在浴霸下任由溫水拍在自己身上,驅散走被雨澆得涼透的身心,混沌的意識逐漸清醒過來。
莫隽堯撥弄着吹着八成幹的發從卧室出來時,陸星眠早洗好待在大廳逗貓,聽到男人下樓的腳步聲,她回頭看去。
她身上穿着他那件藍色冰絲睡衣套裝,一米八八高個适穿的大號衣服穿在瘦小的她身上,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樣,松松垮垮,一半的嫩肩暴露在空氣裏,褲腳托在地上,摞了一層又一層。
陸星眠不自覺的将手擋在胸前,內衣物都濕了,所以只穿了他的睡衣,雖然睡衣顏色深,如果細看還是能看出胸前隆起的兩點。
莫隽堯眼裏燙人的溫度一閃而過,徐步向她走近。
女孩皺着眉頭看他:“你這有女人的衣服嗎?這個太大了。”
“沒有,我從來不帶女人回家。”他頓了下:“除了你。”
陸星眠愣了下:“我沒想到你也住在這裏。”
也?莫隽堯俯身,視線與她平視:“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麽突然出現在這個小區,一個人坐在外面淋雨了吧?”
他半蹲的姿勢以及看着自己的眼神和說話的語氣,都溫柔進了骨子裏。
她脫口而出:“有酒嗎?”
“嗯?”
“我想喝酒。”
莫隽堯勾了勾唇:“你知道自己在暗示什麽嗎?”
陸星眠滿腦子問號,她哪有暗示什麽,就是想喝酒。
“你孤身來到一個男人家裏,穿着他的睡衣,現在又要在這裏喝酒,是想發生點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