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文儒雅

第9章

外景地在B市的小鎮上，地處偏僻，根據場景要拍主角創業前的事，房子主要以小平房為主，葉少景帶着行李坐劇組的大巴車到外景地，長達四小時的車程導致大部分人都在車上睡，一覺醒來，也就到了目的地。

可惜小鎮大雨瓢潑，一下車就淋得不行，場務忙不疊地給所有工作人員發雨鞋，雨衣，但準備的雨鞋少了，一個工作人員沒有，鞋子也進了水，她脫了鞋，光着腳要套塑料袋，肩膀突然被輕輕拍了一下，轉頭見是葉少景。

葉少景将自己的雨鞋遞給她，她心裏一暖，忙說:“不用，給了我你就沒有了，我用塑料袋套着就行。”

葉少景說:“我有雨衣。”又将雨鞋遞給她，“快穿上，別感冒了。”

“謝謝啊。”女人笑着接過來，她覺得葉少景人很好，優點當然是帥，臉還天然，沒什麽架子，親切，又懂得體諒工作人員，出外景遇到大雨也沒抱怨，不像林秀兒讓助理背她到化妝間，而葉少景從拍戲到現在助理都沒有，他默默跟着工作人員走到搭的房子，在化妝間換衣服上妝，就投入到拍攝。

葉少景坐在沙發上，跟扮演女主角的林秀兒吃早餐，氣氛輕松，一屋子人圍着看他們聊天，下雨的關系天氣陰冷，烏雲密布，看起來像晚上，攝像師跟燈光師站在房間外，調試機位，制造出晨曦的景，舉着收音話筒的小哥渾身肌肉，以身體為支點，手臂為轉軸，保持同一個姿勢，美術組也幾乎都是男人，跟在監視器後的副導演身邊等他确定這個鏡頭ok，就開始跑過去布景。

因為葉少景跟林秀兒演技不差，兩人又會提前背好臺詞，NG次數少，偶爾有問題，副導演講一遍戲就能靈活應變達到要求，到了晚上就完成當天拍攝，回劇組安排的旅館休息。

旅館是标間，裝潢一般，葉少景去了一趟衛生間，出來将行李放好，去附近小店吃了一盤炒飯，回到旅館準備洗澡睡覺，電話鈴聲響起，葉少景掏出手機接起，是母親打來，問起他的近況，他說老樣子，又問:“我爸的身體好一些了嗎？”

“沒事了，最近都讓他吃完活動一下，別總約着跟人一下午的下棋。”葉媽媽說着家裏的瑣事，葉少景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一邊聽着，葉媽媽問，“下月你侄子生日，有空回來一趟嗎？”

回去要訂飛機票，再轉幾趟車，一次下來路費很貴，再加上近來忙着拍戲，葉少景說沒辦法回去，不免又被葉媽媽唠叨，說他不疼侄子小賢。

葉少景問:“小賢想要什麽，我寄給他。”

葉媽媽說:“他想要游戲機。”

“年初不是買給他了，還是新款。”

“已經壞了，修不好，何況新的功能多，他的朋友用的都是新款。”葉媽媽的語氣裏滿是溺愛，說起十歲的侄子滔滔不絕，“他啊很棒的，成績好得不得了，上次考試拿了八十分。”

八十分哪裏很棒？

葉媽媽又說二哥公事出差，老婆也跟着去了，家裏的熱水器壞了，叫人修幾次都不行，好幾天都沒辦法洗澡。

葉少景說:“我待會轉款給你，你買一臺新的換上。”熱水器用三個月就壞，品質那麽差？上次還告訴他買最好的。

“好。”葉媽媽語重心長道，“要是你在家就好了，這些事你能處理，要不就你二哥，但他啊最近太忙了，在搞一個項目……”

葉少景有點無奈，又覺得母親偏袒二哥，不過自小就這樣他也習慣，安靜地聽她叨叨完挂了電話，打開微信轉賬給她，而後款就秒收。

葉少景嘆了一口氣，一條信息彈出，是卓戚硯發的微信:拍完戲了嗎？

葉少景回:已經在旅館休息。

卓戚硯:哪家旅館？

葉少景:我沒注意名字，離劇組不遠。

兩人在微信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葉少景被分散了注意力，沒再想家裏的事，随手看了一下卓戚硯的朋友圈，空無一物，當初加卓戚硯的微信，就想他的生活五彩缤紛朋友圈都是照片，但沒有，不像有的很多廣告，要不就各種不同地方的自拍，所以他在隐瞞自己的身份？畢竟不少人以為他老。

對此，卓戚硯說:每天事情多，現在的社交軟件，多用來談事，偶爾看八卦。

葉少景驚奇:你會看八卦?

卓戚硯的藍色星空頭像上多了一個正在輸入的小板子，沒一會他的信息彈出來:做這一行，不關注八卦不可能。

也是，幹一行就會知道不少事，不過他這麽忙……葉少景不禁問:你這麽忙，有時間回家看父母嗎？

卓戚硯:他們定居加拿大，決定在那邊養老，我過年會回去。

葉少景:你是獨生子?

卓戚硯:我是長子，有個妹妹跟弟弟。”

葉少景有點意外，他以為卓戚硯是家中獨子，沒想到還有弟妹，便問:你們的關系好嗎？

卓戚硯說:談不上好壞，現在都有自己的生活，怎麽突然問起這些?

葉少景回:比較好奇。默了兩秒他開始打字，卓戚硯見他在打字就沒回，而不面對面，通過網絡交流的方式讓葉少景輕松，沒有壓力，可以在發信息時思索，以至于以往不會說的都會在聊天裏提起。

——我父母不喜歡娛樂圈，強烈反對我做演員，我跟兩個哥哥年紀懸殊大，他們開始工作，被各自的事困擾着，我還在念書，有時覺得自己在孤軍奮戰。

這條信息發過去，卓戚硯沒有回應。

葉少景難免低落，就像叨唠了一堆自己的事，對方卻事不關己不在狀态，如果他回一個“哦”，那簡直雪上加霜，沒多久他收到卓戚硯發的語音，他将手機貼在耳邊，一道低沉的聲音清晰的傳過來，好似貼在耳邊一般，“以後有我陪你，你就不會孤單。”

“……”葉少景瞬間臉上發熱。

好在不是面對面交流，不然他會發現自己的異樣，這晚葉少景躺在旅館的房間裏，翻來覆去，心裏想着接下來怎麽辦才好，隔得遠了這人還能擾亂他，應該不回他信息，可這麽一來，不就顯得自己在意……思來想去都好煩。

次日早上，葉少景洗漱好，坐車到劇組拍戲，劇組的拍攝任務重，演員到齊就投入到緊張的拍攝，一連兩周葉少景都忙，忙起來就不會胡思亂想，只有收工看到卓戚硯發的信息會苦惱，每次都掙紮在回與不回之間，他覺得這樣的自己很讨厭，一點都不幹脆利落。

這天拍完戲，時間還早，剩的要在小鎮上拍的戲份不多，副導演說要放松一下，到附近的餐館吃飯，林秀兒就笑着說:“我知道有家餐廳味道好，吃完還能在裏面唱歌，導演去那邊如何？”

副導演:“離這遠嗎？”

林秀兒:“不遠，開車一小時就到了，那是我朋友的會所，設施齊全。”

副導演了然:“我叫燈光跟攝影一起，他們最近累得跟狗一樣。”

“沒問題。”林秀兒又望向卸好妝的葉少景，“你也一起吧，人多熱鬧一點。”

“我就不用了。”葉少景客氣地說。

副導演探頭道:“有什麽關系，難得有空一起吃飯，成天在劇組都壓抑了。”

副導演都這麽說，再拒絕就顯得不合群，葉少景就沒再推脫，“好。”

之後司機開車送他們到目的地，餐廳在一家會所裏，風格高雅，林秀兒跟服務生說了包廂號，服務生就帶他們坐電梯到二樓，穿過一條走廊，左拐，葉少景猝不及防地看到卓戚硯。

卓戚硯站在走廊盡頭，穿着灰色大衣，黑色長褲，他低着頭抽煙，白皙修長的手指間，煙霧萦繞。葉少景覺得卓戚硯不是一眼驚豔的男人，但舉手投足裏都是優雅，非常有魅力，就讓人覺得怎麽會有氣質那麽好的人，給人的感覺很特別，現在他反應過來那是自然流露的精英氣質。

身邊有人碎碎念——

“那人好特別啊。”

“在鏡頭裏會很帥。”

“這就是氣質駕馭顏值。”

有帥哥出現的地方總會吸引到別人，當然帥哥身邊也不缺美女，一個女人走到他身邊，女人風姿秀麗，一身淺色長裙勾勒着曼妙身段。

俊男美女的畫面吸引了他們一行人，不時看一眼，攝影師就差點掏出手機拍。

副導演認出男人是卓戚硯，有點意外，沒想到他會在這，且覺得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沒見過卓戚硯，而顧慮人多，不便過去跟卓戚硯打招呼，就招呼身邊的人到包廂。

而，大概他們的聲音驚擾到卓戚硯，卓戚硯偏頭望過來，葉少景好似小員工遇到大領導一般，下意識轉過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副導演問:“去哪?”

葉少景說:“洗手間。”

林秀兒說:“包廂2086哦。”

葉少景回:“好。”

飛快離開之後，葉少景稍微平靜下來，心口卻說不上來的悶，明明來的路上還好好的，現在卻不那麽舒坦，是見到卓戚硯的關系，還見到他身邊有那麽漂亮的女人，那他之前的苦惱算什麽，有一點可笑，在他苦惱，猶豫不決時，他已經找到新的目标。

他在原地發了一會呆，回到包廂，葉少景發現他們已經點好菜，一桌子佳肴美馔，他卻吃得索然無味，席間他們說着接下來的拍攝內容，說要到影視城取景，又說電視劇賣給藍莓臺，接着又說到藝人的八卦，倒也熱鬧。

吃完在包廂附帶的套間裏唱K，林秀兒的朋友來到包廂，應該是會所的負責人，男人西裝筆挺，自稱陸展庭，客氣地跟他們所有人打招呼，又叫了幾個漂亮女人進來陪他們玩牌，唱歌，一直笑聲不斷，後面又進來幾個男人，好像是劇組美術組的朋友。

葉少景覺得有點吵，卻又找不到借口走，這種場合就像跟公司領導或者同事出來喝酒小聚，彼此之間關系不一定好，但還是要裝得有興趣。

“帥哥過來玩呀~”

“別坐在那發呆~”

“我們這缺一個人。”

“好。”

葉少景過去陪他們玩色子，他的技術還行，不過今晚很倒黴，一直在輸。

“三個二。”

“四個五。”

“五個六。”

“哈哈，你開。”

一開他就輸了，又喝酒，後面幾局也喝了一些，包廂裏煙霧萦繞，吵吵鬧鬧，葉少景覺得頭越來越疼，擡眸看着對面的男人，男人也看着他，一派斯文。葉少景放下杯子:“我去趟洗手間。”

男人說:“好，我們等你。”

葉少景離開包廂，想在外面透口氣，結果沒走幾步就頭暈得厲害，有點不明白怎麽回事，他喝酒時很小心，沒見他們動手腳，酒勁關系嗎？但啤酒度數不高……頭疼地想着，葉少景邁開腳步要走，一陣天旋地轉，腳下跄踉了一下，眼看就要穩不住地跌地上，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你還好嗎？”

是剛才包廂裏的男人。

葉少景道了謝，說:“沒事。”欲要掙脫他的手，男人紋絲不動，“我送你回去。”

葉少景眼皮直跳，那種讓人心裏發慌的感覺很強，他暗自用勁，男人就強硬地箍着他的胳膊，一路拖着他離開俱樂部，并在他耳邊碎碎念，什麽他是xx公司老板，叫什麽常峰，很欣賞他，如果跟了他，以後要什麽都有……

葉少景頭昏腦漲，但還保留一絲理智，在男人要将他拖上車時，一腳踹向他。

男人被踹到大腿，吃疼地放開他，“不知好歹。”話落揮拳砸向他，結果拳頭還沒落在葉少景臉上，就被人從身後狠踹了一腳，速度之快讓常峰跄踉着差點跪下，轉頭見是一個穿着風衣的男人，張嘴就破口大罵，“媽的，你是誰，敢管我的閑事，活不耐煩了嗎……”

卓戚硯一言不發，出手就是一頓暴揍。

葉少景站在一邊，目瞪口呆地看着卓戚硯，萬萬沒想到他在這，還有這麽暴力的一面，他身手流暢，狠辣，常峰完全不是對手，一直處于被動，被他揍得鼻青臉腫，不停求饒。

卓戚硯問:“你對他下了藥嗎?”

常峰說:“只是兌了酒，度數高……”

卓戚硯:“實話?”

常峰:“我沒騙你。”他用各種高級洋酒勾兌的，葉少景喝了沒昏迷他也奇怪。

葉少景意外，竟然沒發現自己喝了兌過的酒，可能他注意力都在自己酒杯上，就忘了瓶子裏的酒會有問題。

卓戚硯教訓完常峰，走過來扶着葉少景，說:“我們走。”

“……嗯。”葉少景看着卓戚硯，他沉穩的姿态跟處事不驚的目光，有種讓人心安的力量，他逐漸平靜，跟着他離開，但沒走多遠，耳邊一陣勁風，是常峰追上來從後面偷襲，卓戚硯反應靈敏，轉身給了他一拳。

“呵……”常峰早有預料的避開，虛晃一招，一腳踹向葉少景，在卓戚硯拉着葉少景閃開時，左手冷光一閃，拿着一把短刀刺向卓戚硯。

“小心！”葉少景心裏一慌，下意識伸手，但卓戚硯比他動作更快，閃電般以胳膊擋在他面前，鮮血飛濺。

葉少景的心髒狠狠一縮。

卓戚硯擒住常峰的左手，随手一扭，一陣清脆的骨頭錯位聲響起，常峰疼得跌在地上，一陣呼天搶地。

卓戚硯下手毫不留情，想到他敢對自己的人出手，一腳踩在常峰受傷的手腕上，“你慣用左手，廢了如何。”

“……!”常峰吓得冷汗直流，他是左撇子，真要左手出事那就廢了，真沒想到葉少景認識這麽可怕的人，當初沒人告訴他這件事啊，他忙不疊地求饒，他知道自己姿态越低，這種人越覺得惡心，可手腕越來越疼，就像有人拿着電鑽往他的骨頭裏磨，讓人受不了的疼，不顧一切想要解脫。

“啊啊……救命……”他開始求助葉少景。

“我們走吧，他已經得到教訓了。”葉少景拉着卓戚硯，看着疼得要崩潰的常峰，盡管知道他咎由自取，也看不下去，再者他們在這待久，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就得不償失。

“嗯。”卓戚硯頓了一下，轉過頭面對葉少景又是優雅的貴公子姿态，好像先前的冷血是一個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