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文儒雅

第7章

兩人離開餐廳，雨已經停了，微風吹來，呼吸裏都是一股清新的青草氣息。

葉少景不禁說:“雨後的空氣真好。”

“嗯。”卓戚硯望着他，“吃飽了嗎？”

葉少景愁:“飽，不知道會不會長肉。”

卓戚硯莞爾:“吃完就後悔了?”

葉少景低頭笑笑:“那也晚了吧。”

卓戚硯提議:“附近走走，如何？”

“好。”葉少景同意。

兩人沿着街道走向江岸，岸邊樹影環繞，河水清蕩，之前下雨的關系，一條碎石鋪成的小路了無人跡，十分安靜，兩人站在岸邊的護欄處，看着波紋起伏的水面，也心曠神怡。

“咔”一聲輕響。

葉少景偏頭望去，銀色的打火機火苗跳起，是卓戚硯低頭點了一根煙，他身形高挑，一身上下都是黑的，唯獨露出的皮膚很白，淡淡煙霧裏他過分俊逸的臉模糊起來，讓人捉摸不透，如同自己完全沒想到他會抽煙，大概是他的氣質讓人覺得是好先生，一切跟他氣質相違背的事物都不存在，以至于抽煙都顯得有一些違和。

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卓戚硯轉頭看向他，葉少景心裏一跳，偏過頭，難以直視卓戚硯的眼睛，盡管知道這樣有點膽怯，但被那雙深邃而黑亮的眼睛盯着，總覺得像被危險生物鎖住一般，這樣的念頭冒出來他又想笑，覺得自己直覺出錯，況且男人不能随便退縮，他調整好心情，又看向卓戚硯。

卓戚硯微微一笑，十分迷人，他擡起手上的煙，問:“來一根嗎？”

葉少景搖頭:“你會抽煙?”

卓戚硯長眸微斂:“不會抽煙的少。”

這倒是。再者他以前做經紀人，應該什麽都接觸過，不是外表所呈現出來的樣子，但他總會忘記他在娛樂圈工作多年，真是有點傻……

葉少景說:“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卓戚硯回:“當然。”

葉少景看着湖面，真要讓他問，又覺得無從開口，但大概是被辛徒軒跟柯裘的關系刺激到，不管如何都要問，于是開口說:“我們是朋友嗎？”

卓戚硯沒有說話，須臾，熄滅煙，轉身看着他，“我原本覺得可以。”

“……！”葉少景一怔。

卓戚硯說:“現在不想只是朋友。”

“什麽意思？”葉少景一臉錯愕。

卓戚硯目光幽深:“我要追求你。”

什麽？！葉少景感覺有炸彈突然在身邊爆炸，轟得他頭暈耳鳴，好半天都沒回過神，因為太過突然導致他也沒有第一時間回擊，倒顯得卓戚硯還是那麽從容，優雅，主動權在握，自己就傻不拉幾的風中淩亂，一直淩亂到家。

到家機械式的洗澡，吹頭發，躺下，心髒還在胸腔裏怦怦直跳，激動，錯愕，不安交織其中，這樣下去怎麽睡得着，葉少景翻一個身，又翻了一個身，睜着眼看着天花板，好煩躁，完全睡不着。

他不是初次被人表白，也遇到過男人追求他，向他表明心意，但他單行道一樣直，從沒想過跟男人暧昧什麽的。

他始終還是覺得女人好，又軟又香。

男人有什麽好，硬邦邦的，當然他不歧視同志，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他見過同志相愛在一起的，但說實話那種很容易看出喜歡男人，他們陰柔，纖細，愛美，皮膚嫩得吹彈可破，不提性格，看着也可愛吧覺得很有趣……再看他完全跟纖細什麽的不沾邊。

所以，不懂卓戚硯看上他什麽，且卓戚硯不像喜歡男人的，跟他接觸的過程裏也沒有那方面跡象，自己又不是同志鐘愛的那一款。

這麽一想，覺得可能搞錯了。

應該是搞錯了……

卓戚硯要什麽類型的人都有，怎麽可能想追求他。

還是不要當真比較好。

做出決定之後，原本被卓戚硯擾亂的情緒就穩定下來，只是沒有困意，腦子很清醒，但又知道必須睡覺，免得明早起不來，于是催促自己睡，但毫無用處，一直很清醒，只是閉着眼而已。

一夜無眠。

隔天早上醒來，葉少景頭昏腦漲，去浴室洗漱之後精神好了一點，他拿起鑰匙手機出門，結果出了單元樓就看到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他一驚，下意識往另一個方向走。

轎車裏的卓戚硯油門一踩，追了上去。

沒一會葉少景就被追上，他無奈地看着車裏的卓戚硯，“你跟着我幹什麽？”

卓戚硯神色從容，“送你一程。”

“你這麽有空。”很閑嗎？！

卓戚硯思路清晰，直擊要點，“如果我沒來，你會覺得我昨晚說的是玩笑，我會不會心血來潮才這麽做。”

“……”葉少景一怔，完全被說中。

卓戚硯說:“上車，我們聊聊。”

葉少景不為所動。

卓戚硯微笑:“如果做不到，我不介意抱你上來。”說着，目光又變得銳利，“你不會給我這樣的機會吧。”

葉少景默了兩秒，妥協地上車。

黑色的轎車平穩地在公路上行駛，葉少景坐在副駕，沒有說話。

卓戚硯看了他一眼，“昨晚沒睡好嗎？你的臉色很一般。”

“還行。”葉少景面不改色，如果承認不是變相的說明自己在意，因為他的話翻來覆去睡不着，可撒了謊也不高興，一晚上沒睡好，的确容易心浮氣躁，他開口道，“你想跟我說什麽？”

卓戚硯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目光平和地說:“我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唐突，不過別避開我，我不會傷害你。”

葉少景有點煩:“我不懂，如果只是想找人陪你，你身邊應該很多人。”

卓戚硯說:“的确。”

葉少景擰起眉頭，“那你怎麽還要接近我?我無趣又不知變通，不好玩。”

卓戚硯側眸，朝他淡淡一笑，“會說自己無趣的本身就有趣。”他左轉進輔道說，“別想的複雜，我只想接近你。”

葉少景不禁問:“你喜歡男人?”

卓戚硯解釋:“喜歡同性是先天決定，後天無法逆轉，我沒到這樣的程度。”

葉少景反應很快:“這麽說你能跟女人在一塊，現在又怎麽确定想跟男人……”他覺得卓戚硯既然是雙性戀，追求男人什麽的就很随性。

卓戚硯沒做回應。

葉少景覺得這問題難倒他了，本來這就不對，他沒覺得自己有魅力，即便有圈外的跟他表白，但他拒絕之後對方就沒再糾纏，這很正常，有錢人大手一揮，就有不少人巴結，何苦追求不理他的小藝人。會追着小藝人跑的是偶像劇情節，裏面的主人公不用工作只用戀愛也能渾身名牌，而現實裏像卓戚硯這樣的人出門都司機接送，時間寶貴，今天親自開車接他，他很意外，不過他們前後見面沒幾次，他又不是帥得天理難容，哪會輕易迷倒他。

所以，對于他的告白也從震驚變成質疑，糾結，而後恍然大悟，明白他只是覺得自己有趣，可能跟以前巴結他的人不一樣，從而想要接近。他覺得自己想法無誤，卓戚硯才答不上話，他又循循善誘，“你現在只是迷惑。”

“……”

“如果再接觸久一點，你會發現我沒那麽好，跟你所想的不一樣。”

“……”

“你不是同志，很快就會發現還是女人好，男人什麽的沒意思……”

“不會。”卓戚硯将車子停在路邊，轉身看着他，四目相接裏，他的神色無與倫比的認真，“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是嗎？”葉少景在他的目光裏緊張，覺得哪裏有一點不對勁，明明他占上風掌握話語權，怎麽卓戚硯一開口就扭轉局面，不至于這麽快吧。

“我單身了三年，這段期間裏感情生活空白。”卓戚硯的嗓音低沉而優雅，“一直以來我都獨斷專行，凡事随自己的心情去做，不顧其他，我這人很讨厭。”

“……”葉少景怔住。

卓戚硯看着他:“我跟你所想的也不一樣，只是不想被你讨厭。”

“……”葉少景的臉瞬間熱了，悶悶的發燙，就連額頭也沁出一層汗，大概是卓戚硯的話讓他覺這人終于不再那麽遙遠，就連說着自己很讨厭的卓戚硯都詭異的有魅力，他是不是腦子裏養魚，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舒服嗎?你臉上都出汗了。”說着，卓戚硯伸手摸向他的臉。

“沒事。”葉少景反射性抓住他的手，兩人同時一怔，葉少景臉上的紅暈越發明顯，就連英挺的眉眼也在晨光裏染着一層光澤，十分動人。

卓戚硯眸色漸深，牢牢握住他的手，說:“我能當同意嗎？”

“……”葉少景一驚，迅速抽回手。

卓戚硯頗有風度:“我明白你的意思。”

葉少景松了一口氣，很快又問:“你不會強人所難，我不同意就封殺我吧?”

卓戚硯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深沉而迫人，“會。”車裏的氣氛瞬間凝重，就連葉少景的神色都有些僵，卓戚硯又微微一笑，好似暖陽融化寒冰，一臉溫和，“我開玩笑的。”

這人變得也太快了！葉少景有點無語，不過他要不計較就好，畢竟有的人不能得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葉少景覺得只要自己沒答應，卓戚硯堅持幾天覺得沒意思了就會放棄，豈料這天開始，卓戚硯就經常約他吃飯。

一開始他找理由拒絕，發現難以拒絕就提前溜，成功了一次，隔天卓戚硯就在電梯口等他。“我猜，你這個點收工。”

“……！”

有時約他打球沒去，第二天早上卓戚硯就會開車來接他，他忍不住說。“你時間這麽多嗎？”

卓戚硯溫文有禮:“我們的私人時間都少，我再不争取就見不到你。”

“……”

他住的地方遠，卓戚硯開車過來要提前早起，至少七點吧，對他來說七點起床沒什麽，可卓戚硯這種養尊處優的，大清早的起來還要開車來他的住所，說出來都讓人難以置信，又讓他無法拒絕，所以後面他約自己吃飯打球，喝茶什麽的，他都沒有逃避。

畢竟越逃避，他好像越來勁。

如果他能順從一點，卓戚硯說不定就覺得沒意思，他想接近卓戚硯的都是纏着他不放的，像他總是拒絕，可能很有挑戰性，他反其道而行不就顯得無趣，結果抱着這樣的想法，他們也相安無事的來往了兩個多月，他覺得有一點不妙，這麽久他還沒膩嗎？

這天收工，他剛換好衣服，就收到卓戚硯發的微信:晚上一起吃飯，我等你。

應該是所處的地位有關，卓戚硯發的信息都是這種命令式，不容拒絕。

葉少景回:我晚上跟朋友有約。

卓戚硯不慌不忙:你今天從早到晚的拍飙車追逐戲，我不覺得你有空發信息。

葉少景的确累，別說跟朋友見面，他現在只想大吃一頓，回家洗澡睡。

卓戚硯又回:我們去餐廳吃飯，或者叫上你朋友。今天劇組有記者探班，想采訪你，你的經紀人幫你推了，你出去得小心。

這是暗示記者采訪不到他，會跟蹤，葉少景忍不住說:你既然知道有記者，卻還要跟我吃飯，不怕嗎？”

卓戚硯:怕什麽，我保護你。

蘇蘇蘇蘇蘇蘇炸了！葉少景面紅耳赤地看着信息，他一個二十六歲的大男人，生來大大咧咧，皮糙肉厚，遇到卓戚硯就發現自己容易臉紅，冒汗，尤其最近，他覺得自己完全被卓戚硯控制，卓戚硯擅于分析，又會抓住別人的弱點加以利用，可能還會玩弄別人心理，只是沒對他如此，但抖M應該喜歡他這種強勢的吧，可他不是那種類型，對他的接近只有無所适從。

正常情況下應該惡心，反感，畢竟他接近自己的目的不純，就連錦唐來探班，發現他跟卓戚硯來往都提醒他小心。

錦唐說:我晚上看到你上卓戚硯的車，是我看錯了嗎？不是吧，真的是卓戚硯！他經常來接你嗎？沒有就好，你該知道他是什麽人，跟他來往，得罪他不自知，麻煩就大了，他是頭號危險人物。

——怎麽不危險?你不要将事情想的簡單，他那種人眼裏只有利益，只要有利益的事就不擇手段，你看看華子俊的下場，一開始想捧他，說毀就毀了。

——藝人在他眼裏跟紙一樣，沒有價值就扔，他身邊多的是對他趨之若鹜的。我不知道他接近你有什麽目的，但你從出道到現在什麽緋聞都沒有……別被一時利益迷住，我們以後機會很多的。

對于錦唐苦口婆心的勸解，葉少景聽進去了，他知道錦唐對他期望高，不希望他出什麽事，可糟糕的是他發現自己習慣了跟卓戚硯吃飯見面，他明知卓戚硯對他的心思，還跟他往來，以為時間久了他會打消念頭，天真，他完全是在玩火***，如果沒有交往的意思，早一點說清楚，讓對方放棄不是更好。

可要說清楚……

他發現自己并沒有感到輕松，好似有一塊重石壓在身上一般，提不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