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一顆棗
翌日,沈老夫人清早散步回來,就看見自己的屋門半掩。
春姨心裏咯噔一聲,忙上前察看,一看就是有人進去了,她早上明明将門關好了的。
誰這麽膽大,連老夫人的屋子都敢偷偷進來?
沈老夫人拄着玉拐上前,示意春姨先別打草驚蛇,她側耳仔細聽,裏頭還有人哼着小曲兒呢。
春姨湊近聽,人還在老夫人屋裏頭,還真是明目張膽啊!
春姨忍不了了,她撸起袖子猛地推開門,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誰!
一進屋,春姨傻了:“樊姨娘?”
沈老夫人緊跟着進了屋,看到樊姨娘坐在她的梳妝鏡前,她心裏沒有多大的波瀾。
春姨不可置信地盯着樊姨娘。
擱在平時,樊姨娘沒這麽不懂規矩啊,對老夫人恭恭敬敬,永遠擺着好臉色。
今兒個是怎麽了?偷偷進老夫人的屋子,還賴在老夫人屋裏,看到她們回來了,面上沒有一絲驚慌,反倒像是在特意等她們回來一樣。
“樊姨娘,你這是在做什麽啊?”春姨回頭瞧了眼面無表情的老夫人,不由又問了句,“你在老夫人的屋裏做什麽。”
樊姨娘目光掃過老夫人梳妝桌上擺放整齊的簪子和木梳,緩緩起身,無懼迎上老夫人的視線:“老夫人。”
沈老夫人拄着玉拐走到桌前,緩緩坐在凳上,手握着玉拐:“樊姨娘在我屋裏,瞧着也不像是來給我唱曲兒的,說吧,你來我屋裏做什麽?”
樊姨娘扭捏作态地擺弄着衣袖:“老夫人說這話,可讓我怎麽回答啊。”
她出身低賤,別說老夫人瞧不上她,就連老夫人身邊的春姨也瞧不上她,府裏的下人啊,明面上喊她一聲樊姨娘,私下裏誰不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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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出身樂坊,但她也是走投無路,才去了風俗之地,她當初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活下去。
她會唱曲兒,會彈曲兒,那是她的本事,誰又能知道,她在樂坊保清白多麽難。
“老夫人,想聽曲,之蓮什麽時候都能為您唱,”樊姨娘眸中泛着淚光,“但之蓮今日來,是有話要對老夫人說。”
樊之蓮從袖裏摸出一塊平安扣,亮給她們瞧。
春姨一瞬就不淡定了:“樊姨娘,你這是哪兒來的?”
沈老夫人輕咳一聲,用玉拐攔住春姨:“瞧見樂漪的平安扣那麽驚訝做什麽?”
一聽沈老夫人這句話,春姨頓覺自己失态了,忙端着手,站回沈老夫人的身旁。
“老夫人真不愧是走過風雨的人,”樊姨娘盯着手中的平安扣,“可惜,這塊平安扣不是樂漪的。”
樊姨娘故意停頓:“這塊平安扣,是嫡小姐阿钰的。”
“樊姨娘,你在胡說什麽啊!”哪怕春姨跟在沈老夫人身邊這麽多年了,但一點沒學會沈老夫人的淡定。
說罷,春姨上前就要去搶樊姨娘手中的平安扣,但被樊姨娘躲開,威脅道:“你再過來,我就摔了這塊平安扣。”
一聽這話,春姨吓得後退幾步,生怕樊姨娘真不小心摔了平安扣。
樊姨娘嗤笑了一聲,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到底是我在胡說,還是您在隐瞞什麽?”
樊姨娘手握住平安扣:“這塊平安扣和沈珂祈還有樂漪的那塊平安扣一模一樣,但為什麽嫡小姐阿钰的平安扣在老夫人您這裏?”
沈老夫人凝眸盯着她,不作聲。
“我一知道嫡小姐阿钰的事,就立刻派人去查了,結果出人意料,原來沈府堂堂的嫡小姐早死了,在我進沈府前就已經死了,要不是我查到了,你們還要瞞多久啊?”樊姨娘吸了吸氣,“我還找到了先前在沈府當差的下人,他們雖然被銀子堵住了嘴,但也可以被銀子撬開嘴,銀子一給,她們就什麽都說了。”
春姨臉緊皺着臉,看向老夫人。
樊姨娘什麽都知道了,可怎麽辦吶。
沈老夫人依舊面不改色,手緊握了握玉拐:“你都知道得這麽清楚了,我還需要說什麽?”
沈老夫人定定地盯着樊姨娘:“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兒沈邑,你該是知道,阿钰的死得瞞着,而且要好好瞞着,不然,別說沈邑了,就連整個沈府都得遭殃,到時你和樂漪,可怎麽生活吶。”
樊姨娘攥着平安扣看着沈老夫人。
“你要說盡管去說,但後果你得考慮清楚,不只是為你考慮,也要為了你的夫君和你的女兒去考慮。”
“老夫人,真将我拿捏住了啊。”她心裏愛着老爺,更愛着他們的女兒樂漪,她根本不會做出傷害沈府的事。
偏巧,沈邑來請沈老夫人安,一進屋,就瞧見樊姨娘淚光漣漣的站在母親面前。
他上前,給母親請了禮,看向僵站在原地的樊姨娘,開口:“母親,是您叫之蓮來的?”
沈老夫人沖樊姨娘揚了揚下巴:“你親自問她。”
春姨忍不住了:“老爺,樊姨娘知道了阿钰小姐的事。”
一聽這話,沈邑臉色一瞬就變了,走到樊姨娘面前,低聲道:“你知道什麽?”
樊姨娘攤開手心,将平安扣遞到沈邑的面前:“我知道阿钰死了。”
沈邑緊咬着腮幫子,強忍着怒火,奪過她手中的平安扣,另一只手攥住樊姨娘的手腕,走到沈老夫人面前,将平安扣輕擱在桌上。
向沈老夫人請禮:“母親,兒子先帶之蓮退下了。”
春姨走到屋門前,瞧着沈邑和樊之蓮的背影消失在拱門處,擔心道:“老夫人,不會出什麽事吧。”
“他自己的妾室,他自己處置,”沈老夫人拿過桌上的平安扣,用絹帕細細地擦拭着平安扣,“她知道也好,能少瞞一個人就少瞞一個人。”
春姨折回來,瞧着老夫人的臉:“老夫人。”
“走,我們去一趟祠堂。”沈老夫人道。
沈邑拉着樊姨娘直接回了他的書房。
一回到書房,沈邑将吩咐下人守在院外,誰都不許進來。
樊姨娘看着他怒氣沖沖的樣子,強忍着手腕的痛:“我知道這件事,就讓你這麽生氣嗎?”
沈邑努力将怒氣壓下去,手叉着腰:“你這是在幹什麽?”說着,轉過身,将她逼到梁柱處,“你為什麽要查阿钰的事?”
樊姨娘被他一吼,吓得身子一顫:“我,我就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沈邑眉頭一皺。
“阿钰已經死了,你們為什麽要瞞着?”
沈邑沉下臉:“為什麽瞞着?因為不瞞着,我們都得完蛋!”
要是讓王上知道了,他的嫡女阿钰已經死了,那王上一定會去想,是他的嫡女搶走了他第一個孩子的福分,那些視他為眼中釘的人,一定會趁此機會,打壓他們沈府,到時,沈府真就完了。
樊姨娘将眼淚憋回去,輕抱住沈邑:“老爺,是我錯了,我不該去查的……是我不對。”
她查這件事,不是為了害沈府。
她只是,只是想讓老夫人不要那麽瞧不上她,想讓老夫人多看她的樂漪一眼,所以,她才會用這樣的法子。
沈府今日不喝早茶了。
方才沈老夫人身邊的婢女翠纭來傳話,梧桐偷塞給翠纭一絨花,才多得了些消息。
聽說是因為樊姨娘一大早沖撞了老夫人,惹得老爺不高興了,所以才不喝早茶的。
梧桐将她知道的消息悉數告訴了沈歌欽,可聽完,沈歌欽覺得不對。
樊姨娘素日對于祖母恭敬有加,阿谀奉承都來不及,怎麽好端端會沖撞于祖母?要是老爺真是為這件事不高興的,大可在于祖母面前就将事說開,何必還要拉着樊姨娘回書房?
“小姐,你在想什麽啊?”梧桐開口,“方才翠纭還說,沈老爺拉着樊姨娘一路上都黑着臉,許多下人都瞧見了。”
“不對,”沈歌欽端着手,“一定是因為別的事。”
沈歌欽提裙邁出屋門檻:“我去找沈珂祈。”
誰知剛邁出屋,就看見沈珂祈來了。
梧桐咧着嘴笑,給沈珂祈行禮:“小姐和公子心有靈犀啊,方才小姐還說去找公子呢。”
沈珂祈看向她:“找我?”
沈歌欽一把拉過沈珂祈:“你進來。”
沈珂祈由着她拽着他的衣袖,跟着她進了屋。
梧桐剛想進去,就聽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石豆忍着笑:“梧桐,小姐和公子說話,你就別進去了。”
梧桐委屈臉。
一進屋,沈歌欽開口就問:“今早樊姨娘沖撞了于祖母,我總覺得事出有因。”
沈歌欽盯着他的眸子:“真的有事,對嗎?”
瞧他不說話,她心更慌了,她早上醒來,就一直有不好的預感。
“你知道?”她看着他不言語,她就确信他知道。
“她知道我阿姐死的事了。”沈珂祈沒想瞞她,他來找她,也是要告訴她這件事。
沈歌欽心忽地一滞:“她,怎麽會知道?”
“她去查了,”沈珂祈沉聲道,“還去找了以前在沈府的下人,将事情都問清楚了。”
“她怎麽會想到去查這件事?”沈歌欽不解。
要是樊姨娘都能輕而易舉查到這件事,那別人要是懷疑起來,豈不是一查便知?要是這件事被人知道了,那就不好了。
“身為沈府的嫡女,以養病為由不曾回府,就連母親出喪,她都不回來,別人很容易就會想,她在外養病是不是一個借口。”
“那怎麽辦?”要是再有人去查,事情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沈珂祈手輕攥成拳:“得去圓,謊話說了一個,就得一直去圓這個謊話。”
祠堂。
沈老夫人手握着三支香,看着牌位,心裏默念了幾聲,将香給了春姨,讓春姨将香去插到爐子裏。
“老夫人,方才我仔細瞧過了,外面沒人。”
“好。”
“老夫人,現在樊姨娘知道了這件事,我怕……”
沈老夫人看向她:“怕什麽?怕她說出去?”
春姨點頭。
“她不會說的,為了樂漪,為了沈邑,她都會管好自己的嘴巴,”沈老夫人頓了頓,“與其讓別人知道,不如讓她知道,她聰明勁兒是有的,只是太容易動怒,但是非面前,她應該判斷,知道怎麽樣是為了沈府好,也是為了樂漪好。”
“那……就這樣嗎?”春姨還是不放心。
“不然還能如何,她是沈邑的妾室,樂漪的親身母親,她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沈老夫人走到奚恪芝的木牌前,伸出手,輕輕捧起奚恪芝的木牌,稍一用勁,奚恪芝的木牌一分為二,刻着奚恪芝名字的木牌在前面,刻着阿钰名字的木牌在後面。
當年阿钰走了,因為要瞞着,也不能讓她入祠堂,只得想了這樣的法子讓阿钰入沈府的祠堂,才能讓阿钰和她的母親同在沈府的祠堂。
沈老夫人輕摸着木牌上的名字,輕嘆了聲氣。
要是恪芝和阿钰還活着,該有多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
沈珂祈怎麽知道樊姨娘查到阿钰的事捏~別問,問就是他知道(他有獨家消息探子,周冗,咱們冗哥!)
沈珂祈說要圓謊,怎麽去圓呢?精彩還在後頭!感謝在20220105 23:25:11~20220106 23:07: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銀燈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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