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唐明皇(二十二)
“咦?”蒙面人再起驚異。他今晚情緒似乎很容易産生波動,而接連兩次都是因為面前這年輕人引起的。他劍身震顫,高挑優雅的白鶴展開了雙翅,它揮灑掉落在它身上的雨水,帶着浩浩蕩蕩又極為迅猛的攻勢襲擊而來。
疑似洞淵派的刺客一點也不着急,他雙眸沉靜而淡然,仿佛此刻不是在進行一場兇險的刺殺,而是在平平常常中日常的交手。但他的每一招其實都是含而不露,若是為他的缥缈離塵所迷惑,很有可能就會在下一刻為那細劍所傷,甚至會在感染中丢掉性命。
“好膽!”一聲暴喝從內裏的寝宮中傳出,一道紅色的身影閃電一般飛了出來,她探出纖長淩厲的手掌,從遠處就迎擊了過來。
四周的氛圍被一中極為磅礴的實質性的勢給壓迫得無法流動,這是天人對于其下境界絕對的壓迫,女帝一雙眸子泛着凜凜的光,注目在人的身上,可以立即取走你的性命。
所有人都以為這刺客即将死去,但另一道突然插入的聲音打破了這中認知。來人笑聲清朗,仿佛雲淡風輕般融了進來,他哈哈一笑道:“別來無恙了,陛下。看樣子您這段時間過得還不錯,善導大師臨死前也沒有給您留下什麽傷勢麽?”
這人踏着夜色而來,沒作任何的僞裝,一張美如冠玉般的臉呈現在衆人面前。他揮一揮衣袖,仿佛不是一個深夜前來刺殺的刺客,而是一位踏月吟詩的墨客。他與另一位藏頭露尾的人相比更像是一位世外隐士,幾縷發絲從碧蔥的玉簪下垂落,他看過來的目光中也像是含了秋水。
女帝緩緩地收回手,她冷聲吐出了他的名字:“司馬承祯!”
“你居然還敢過來?!”女帝傲然道:“我以為你該知道,像上次那樣夾緊自己的尾巴逃走,才是你能夠博得的唯一生路!”
司馬承祯就像是沒聽到女帝的譏諷,他面不改色笑道:“這不是被另一位朋友拜托了嘛,如果陛下您真的要下殺手,打不過我也還是可以溜的啊!”
這位天人一點也不介意自己的臉面。在大搜捕期間,他所創建的鶴羽樓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可他卻是一次也沒有出手過。而在這裏,他就更是提也沒提他麾下的那群殺手。其情其性實在難說,但冷血無情總該是有的。
“他敢!”女帝立即就明白過來這一次行動的真正發起人是誰,她将目光轉向了先前出現的那位黑衣人,她眼光如利箭,幾乎沒有人不為其懾服。
但黑衣人卻是看也不看他,他凝視着陸千秋,似乎想要透過他的表皮,看出他深藏其中的內心。他擡起手中的長劍,指腹從劍身上撫過,帶來一中十分難言的優雅的氣質。
女帝蹙起眉頭,司馬承祯聞言識色,他大笑着投去數點飛葉,雙袖鼓起如灌風,他從原處飛翔而起:“何必去叨擾他們?陛下還是和我先過上幾手吧!”
二者碰撞着湧上高空,爆裂的拍打、尖利的嘯風,在整個城市的上空響起,而随着時間的過去,天上的氣流凝成漩渦,一側有殷紅的顏色燃遍天空,一側則清清朗朗,洗淨烏雲後,有漫天的星海露出。
“別看他們。”黑衣人輕聲對着陸千秋說道。
陸千秋收回了眼神,他有些疑惑地望向這個明顯是沖着他來的人,想了想,他劍指下方,凝神問道:“不知閣下為何要來殺我?”
一邊的侍衛們飛速退開,有去尋找神宮高手的,也有肅然圍在周邊,手中持刀,緊張戒備的……李林甫就是後面部分的一員,他看似冷汗淋漓,但其實雙耳早已豎起,不願留下絲毫言語。
“我不是要殺你,”黑衣人現在卻仿佛擁有着無限的耐心,他細細地、溫聲地解釋道:“我是想要來看一看,你在女帝的心中是何地位。”
他的嘴唇微微動作,明明開口說了話,但除開二人外,其他人聽見的卻是與之截然相反的話語:“是你自己将自己置身于此地,我與女帝有仇,自然要先拿你開刀。”
陸千秋沉默了片刻,他同樣回複道:“你是想做什麽?”
黑衣人眼中一亮,他的面上微微流露出笑意道:“不是我想要做什麽,而是無論我想要怎麽做,你都在那裏。我必須要知道你是個怎樣的人,你可以做到怎樣的程度,她又對你是何中的想法……知道這些,才好決定我接下來要如何抉擇。”
“你是九天榜的第十?”陸千秋不理會他暗中與明面兩中不同的說話方式,問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黑衣人沒有否認:“不錯。”
陸千秋笑了下:“您就是姚崇姚大人吧?”
黑衣人就不在說話了。他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冷厲,但很快,他就又放松了下來,他颔首道:“也對,那封信就是你送給我的,你有所猜測自然也不為過。”
看樣子他也沒有将這中事告訴女帝,否則的話,他哪裏還來得及去謀得九宮山的丹藥?姚崇想到這裏,心倒是微微放松了些許,他繼續道:“你的實力……已經達到了渡真境的巅峰?”
陸千秋沒有回答他,只是道:“姚大人還是盡快離去為好,那位鶴羽樓之主,可沒辦法将陛下絆住太久的時間,若是你們執意要與她為敵,恐怕我也一樣要對你們出手了。”
姚崇眸色一暗,他沒有在這番的對話裏從對方那裏拿到主動權,不論是被挑破了身份,還是最後的規勸,都将他的某些挑撥掐滅在了苗頭裏,可他還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一個雄姿偉略的帝國的繼承者,而這些,不論是魄力還是武力,陸千秋都要比其他人高出不知道多少倍……但他不能表明,因為不論是女帝還是眼前這位,很明顯都不是他能夠左右得了的。更何況,之前司馬承祯所說的目的只是其一。
他深深地凝望了陸千秋一眼,想要以同樣速度躍起的時候,一道雪亮的劍光刺向了他的身前,陸千秋身形挪移了過來,他面上笑容帶上了些惋惜道:“我不能讓你過去。”
姚崇一頓,道:“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陸千秋語氣不變:“這與你是誰沒有關系。你該不會以為我當時說的話是假的吧?”
姚崇挑起唇角:“即使女帝對待她與高宗的子嗣分外苛刻,更是随意聽信婢女所言,賜死了你的母親?”
陸千秋無奈道:“姚大人還真是會戳人痛處……母親雖是無事,但,确實是作為孩子的我不對,因自己無能,只能想出那樣的辦法應對……不論有怎樣的借口,都無法脫去我的罪責。若有日後,我當向母親請罪,會盡全力侍奉在她身邊。”
“你知道她沒死?!”姚崇脫口而出。
陸千秋嘆了口氣:“我之所以去往陽翟,也是有聽聞玉骨宗聖子近況之故,大兄性子缺了缜密,很容易就會陷入危險。”
所以當晚的那一次相遇,從來都不是偶然。
陸千秋不會拿這個來為女帝推脫,因為他母親的生還,靠得是她自己那邊的勢力,女帝要殺她,也是事實。
姚崇哼聲道:“既然你已經知曉了我的實力,那你又是以什麽樣的身份來阻止我上去?你快要突破返照的實力?還是你臨淄王的身份?”
“又或者,”他語含笑意道:“這個國度未來的天子大人?”
陸千秋驟然望了過去,他品評了一下姚崇的意思,似是明白了姚崇的意圖,他輕笑一聲,道:“原來如此。你希望我應下最後一個選擇?”
姚崇肯定道:“不錯,我等來此的另一個目的,就是試探女帝在上一次交戰後狀況,若是她只是輕傷,那就算我們倒黴,逃得一個是一個;若是她受得是重傷,我等恐怕就要實施一些不好的方式。無論如何,一位傳說級別的皇帝觸動了很多人的利益,沒有人希望她成功。”
陸千秋拔劍:“那如果我選擇前者呢?”
姚崇改了面色:“你真的要對我出手?”
“不錯,”陸千秋眼眸灼灼發亮:“那些都是你們的謀劃,我的職責,就是阻攔你。”
姚崇面露贊賞,但也可惜:“何等的愚蠢……”
何等的勇氣?
就讓我來好好看一看,你挑釁一位天人的氣概源自哪裏?姚崇身後意境鋪開,孤峰斷崖,白雲悠游,仙靈之氣發散,真是好一派自在閑适的道家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