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節
生氣就要翻舊賬:“我不是讓你待在客棧等我嗎!你做什麽擅作主張?”
“不必道謝。”
“……”
雲曼無視瞪來的灼人視線,收拾好碗筷,去櫃子裏取了藥粉和紗布。
“你做什麽!”
“上藥。”
“走開,去叫丫鬟來!”搞什麽,這人全無男女之防嗎。
“怎麽,你對破鞋也要防備嗎。”
長河瞪着他,須臾破功笑出來:“真沒見過比我還小心眼的人。”一句随口之話,他能記這麽久。
藥粉敷在傷口鑽心地疼,他手勁已放到最輕柔,她仍是疼得倒吸涼氣:“輕些!”
“敢獨身冒險的人,還會怕疼?”
“你!”長河磨牙,上下左右地磨,“雲曼公子真是伶牙俐齒!”這段時間在她身邊都是乖順模樣,讓她都快忘了聖女宮中的可惡嘴臉。
身後那人半晌沒說話,她耳朵尖,隐約聽到別樣的聲響,心下微微一動,正待轉身,卻被他按住肩膀:“別看。”
傷口尚未結疤,白璧無瑕的肌膚上深深長長一道刀口,難以想象會有多疼。
眼淚從他面上滑落,抵在她肩頭的左手握成拳。
欲擒故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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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子旭來看長河,她恢複得不錯,人躺在床上,氣色很好,抱怨起來的嗓門也大。
“你搞什麽啊。”讓雲曼翻遍王府書庫,給她找本書消遣下,結果——“老子道、論語、南風、易經——九章算術!”
雲曼也很無奈:“都是這樣。”他已經盡量挑趣味性強的了。
長河轉頭,正找到正牌軍發洩:“駱子旭你竟然還活着,你怎麽沒給悶死!”
駱小王爺深諧順毛之道,和顏悅色道:“我馬上派人去書肆,将當季最流行有趣的書買回來。”
“哼。”她板着臉,拍拍床鋪。
小王爺會心一笑,坐下來。
“宗王爺那邊怎麽說?”
“我已修書一封,将事情原原本本交代清楚。雖然聽上去荒誕,有你作證的話,宗王爺應該會信。只可惜讓餘連山給跑了,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這人不好對付,我得回京跟大漠商量一下。”
“你這次能保住命,也算萬幸。”
長河哼了一聲:“這一刀我遲早捅回他身上!”
“我得離開一段時間,送清雲回陸王府。”
看駱子旭揮手示意丫鬟和門口的守衛下去,長河掃了雲曼一眼,“自己人。”
小王爺點頭,從懷中摸出一截竹筒。
長河沒接,等他解釋。
“這東西放在駱王府已不安全。你此次回京,不若替我交給捕神大人。”
“也好。”有了這塊藏寶地圖,其他人要找到寶藏就不可能,算是消除一個安全隐患。
“藏寶圖的來歷我一定守口如瓶。”
駱子旭點頭,叮囑道:“回京路上千萬小心。”
長河看着他起身,走至門口,開口喚道:“駱小胖。”
他回頭,她正色道:“我這個人公私分明,你知道的。”
小王爺聞言笑了笑:“是,我明白。”
晚膳過後,雲曼端了藥進房,發現屋子裏空着。
他沿着走廊一路找過去,看見有人在水池邊坐着。褲腳挽起來,鞋子踢在一邊,坐姿也不安分,赤着的雙足一下一下拍打水面。
飛起的水花濺上藍色長衫,入眼是一人黑色的長靴,長河未擡頭,仍是戲自己的水,直到長衫垂下來,那人在面前蹲着,握着她雙足,拿衣擺拭幹,塞回原先的靴子中。
“回去吧。”夜涼如水,她身子還沒好。
“不要。”她雙腿屈起,手環着膝,笑嘻嘻看人。
雲曼在她身邊坐下,她腰上系着金邊的小腰牌,月色下泛着淡淡光澤。
她昏迷時他仔細瞧過這木牌,上頭刻着“忠君愛民”四個字。
“你知道你昏迷時叫誰的名字嗎?”
“嗯?”
他迎着她不解的視線,說道:“你師父在天朝,一定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就像蠱王大人在我們族人心目中一樣。”
長河不高興地嗤了一聲:“別拿風邪跟我師父比。”風邪算什麽,論胸襟氣度,連她師父一根手指頭都比不過。
說到這處,她問道:“你師父呢?”
“我沒有師父。”
“那你的武功是誰教的?”
他眺目望着池水,水面被她撥起的漣漪還未靜止,一圈一圈,慢慢蕩漾開去。
“是我哥哥。爹娘死之後,哥哥将我拉扯大,照料我,教我武功。”
他原來還有個哥哥,這男人這樣的容貌,聽到他有個哥哥的第一反應是:“你哥哥與你比,生得如何?”
“比我好看。”
長河明擺着不信:“那風邪怎不讓他當探子。”
雲曼眼中含笑,口吻帶着自豪:“我哥哥很有本事,以色事人太屈才。”
他對這個哥哥倒是崇拜,長河存心挑事兒:“那在你心目中,風邪與你哥哥,誰更重要?”
他想也未想道:“是一樣的。”
哼,一樣。
長河坐了會兒又不安分,脫了靴子懸在腳上颠啊颠,颠了一會兒,“哎呀。”
靴子浮在水上,雲曼折了樹枝想替她撈上來,剛彎下腰,後背猛被人踹了一腳,撲通一聲掉下水。
岸邊傳來大笑聲,那偷襲得逞的俏姑娘在池子邊蹲着,烏黑的眸子亮閃閃的,笑靥如花。
“喂,這池子的水,跟聖女宮的海水比起來,哪個涼快?”
水只到膝蓋,他人在池中站着,衣服濕透貼在後背,風一吹透心涼。。
那時候在聖女宮外,她也是這般踹自己下水,當時他吃了催*情藥,神智不是很清楚,但對于發生的一切記憶還在。
……白皙如玉的肌膚上,慢慢染上一層紅暈。
長河在岸邊瞧得分明:“你傻站着做什麽?快上岸啊。”臉怎麽突然紅了。
同樣聯想到過去,長河這時想的是鳳起皇宮水道出逃那次,他也是沒輕沒重地浸在水裏受了風寒。這人還真是的,自己身體弱不知道啊。
長河皺眉,親自下水扯人,走至他身邊,甫伸手,猝不及防被一把抱住。
她愕然,從未經歷過這架勢,半晌沒想起來要掙紮。
水是涼的,他雙臂扣得死緊,在她耳畔呼出的氣息熱得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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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掀開簾子跳下車,在院子中央伸了個懶腰。入了夏,白天漸漸熱起來,傍晚的陽光剛剛好,曬得人全身舒服。
這處客棧規模很大,有專門的馬童幫忙牽馬車,長河轉頭笑道:“明天就能到隋揚,屬于京師範圍了,熬過今晚,就不擔心餘連山的人下毒手。”
換句話說,有任何要下手的人,今晚是最後的機會。
她說者有意,估計現下聽着的這人也該有心才是。
用晚膳的時候,雲曼一直沒怎麽說話,吃到一半忽然問她:“那天在駱王府,你跟小王爺說話為何不将我支開?”
長河的筷子停了下,似笑非笑望着他:“被雷劈了,突然頓悟,這世上有真愛。”
“……我說真的。”
“我也不假啊。”
雲曼難得有嚴肅的表情:“你一直不信我的。”從鳳起到駱王府,他感覺得出。
長河沒打算否認:“是,我不信你,不信風邪,連駱子旭我都不信。我從小受到的教訓就是,這世上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相信。”
“那為何……”
她若無其事地吃菜,淡淡道:“不想再看到真心待我的人失望。”
他靜默了片刻,似是被她的話觸動回憶:“在聖女宮的時候,有人待我很好。那種好,跟我以往遇到的其他女人不同,我第一次感覺自己不是個玩物,不是個發洩的工具,是個活着的被珍視的人。”
“可你還是聽從風邪的話,背叛了她。”
“有時候為了不讓一個人失望,不得不讓其他的人失望。”
“誰說不是呢。”就像她跟那個人,一樣“崇高”。責任與感情做選擇,寧可自己失望也絕不讓旁人失望。
長河扯唇,不知在諷刺誰:“跟你聊天還真愉快。”
入夜,奔波了一日的人已經睡熟。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潛入房間,立在床頭。
這人睡覺也不規矩,四仰八叉,被子蒙在臉上,腳露在外頭。
他俯下身,手伸入被子觸到她衣襟,停頓了半晌沒動。
不知過了多久,收回手,将被子拉下,露出一張酣睡的嬌俏面容。
唇畔落下,在她額頭輕輕印下一吻,他拉了被子蓋好,掖住被腳,像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地出去了。
房門掩上,床上閉着的一雙眼睜開,墨色的眸子帶些驚訝。
耐心等了一刻鐘,确信離去的人不會去而複返,長河下床走到窗邊。
推開窗,稀薄的冷空氣湧入,候了一時,預料到室內那無色無味的迷香盡數散去,她關上窗,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