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牆上燭臺上立着一根一根的白蠟燭,昏昏黃黃的光一層一層暈在牆上,潮濕的地上時不時的有蟲蟻爬過。蘇渺帶着鐐铐,鏈子釘死在牆上,走起路來“叮叮啦啦”的響。鄭掌門雖然将他關在地牢裏,但還是不怎麽放心,除了派人看守以外,還找了根鏈子把他給拴起來。
蘇渺答應給他配藥,但也只是做做樣子,将鄭效謙帶回來的東西給熬成水,然後稀稀拉拉的混在一起,做出一副認真研究的樣子。
一連幾天過去,都沒有看到蘇渺的影子,連掌門也閉門不見,白易知道奇怪,蘇渺本來就有事情瞞着他,這下他更是着急。
白易拿着茶杯,這裏面泡的就是猴魁,沒有絲毫差錯。如果江南神門有問題,問題出在哪兒?想起蘇渺帶他去祭拜的那個墳,總覺得古怪。
打定主意,白易跟孟時楓打了一個招呼,收拾了一下就往山下走。到了傍晚時候,太陽就要落山,白易在客棧投宿,說巧不巧,那小二似乎是認得他,又将他安排到了原先那間客房。起初白易不願意想蘇渺心懷不軌,現在更加不願意去揣測,他想起蘇渺來都是暖意。
次日,白易到了那個小山村,沿着山路走上去,見到一個村民正向這邊走過來,白易攔住他,客氣道:“向您打聽一件事,前面花田東南邊那座墳可是有人來祭拜過?”
那人思索了一陣,拍了一下腦門兒,道:“我可沒聽說過那裏有墳?這位大俠你是不是記錯了?”
白易心頭一緊,“沒有?那個土堆是做什麽用的?”
“土堆?”那人一拍大腿,“對對,那裏是有個土堆,但也不是什麽墳啊!”
那人見白易正在想什麽,說道:“我也不太清楚,你到前面去問問吧。”
白易謝過,心裏已經猜了七八分。又一路走過去,問了些路人,都說那不是什麽墳,只是一個土堆。白易找到那個土堆,把土刨開,哪裏有什麽屍骨,連狗骨頭都沒有,只有一抔黃土。
蘇渺果然是在騙他。那他每到冬至就離開江南神門是為了什麽?冬至之時江南神門有許多外人來,難道其中有蘇渺的仇家?還是臨時有事,不得不離開?
白易回到了客棧,蘇渺現在在哪兒?順手到了一杯酒,仰頭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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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掌門和金算又有什麽過節?”
鄭效謙盯着蘇渺手裏的東西,手背在身後捏成拳頭又松開,然後又捏成拳頭,骨節上都是青白。
“老夫作孽太多,這江南神門鬧鬼了,成千上萬的鬼,一到晚上就來來找我,血淋淋的,血滴在地上,又笑又哭,咿咿呀呀的唱戲,老夫便想找個人做做法事。免得夜不能寐。”
蘇渺面無表情的将藥汁倒進碗裏,心道若是這世上真的有鬼,那他還能這麽完好無損的活到現在?鄭效謙雖然狠,但也怕事,竟然找來道士收鬼?可笑!
“那金算說這裏怨氣太重,要立個陣法在這裏才能鎮住冤魂,不然我江南神門将日夜不得安寧!”
“所以在地上鋪金磚?”蘇渺問道。
“你發現了?”鄭效謙怪笑一聲,伸手拍了拍桌子,道:“我在江南神門整個地底下都埋了金磚,金磚下面都是屍體!哈哈!我看那些鬼還出來鬧事!以為我怕他們?”
“金磚是哪兒來的?”
估計是鄭效謙壓抑得太久沒找人說起過,加之蘇渺被他鎖起來,還是在這地牢裏,沒人能找來,等他做完了藥,到時候殺了滅口,還有誰能知道?
“蘇家是豪門大戶,錢不少,這自然是從那裏搶的!搜刮了個幹淨,全部都煉成了金磚,在這地上鋪了一層,你若真是蘇家少爺,你可該恨死我了!”
蘇渺等他說完,該聽的也聽得差不多了,“掌門,長生藥明日便可以做好。”
“那就好,那就好!”
蘇渺一聲不響的繼續配藥,長生?他從不求什麽長生,原本活那麽短的時間他都覺得難受,要是長生他不是要難受死。他不清楚他爹以前到底有沒有配出長生藥,也許當年就要成功了,只是鄭效謙太心急,又怕惹出事來。這藥裏的東西着實難尋,有些連聽都沒聽說過,也不知道在哪兒找到的,他費盡心思要找,找了許久才找齊了,還是在運氣好加通曉藥性的情況下。
“掌門這些藥材也是難尋,如今一下子拿出來這麽多,看來鄭掌門是一直都沒放棄?”
“這東西都是從長安扶桑崖底找上來的,死了老夫不少得利弟子!你以為是那麽容易得的?”
扶桑崖底?
他還不知道呢!等改日下去看看也好,這個從來也沒人敢去的地方,沒想到藏着這麽些東西。
鄭效謙拂袖走了出去,吩咐人将蘇渺看住,一舉一動都在人的眼皮子底下。
次日。
蘇渺将配好的藥遞給鄭掌門,那黑漆漆的藥水看上去有些惡心,裝在青瓷碗裏。掌門不動聲色的看向他,也不伸手來接,擡眼看他。
蘇渺手僵在那裏,凝神問道:“掌門是怕這是毒藥?這是我從我爹的藥方上看到的,加以改良,吃不死人的,沒準兒還真的得道成仙。”
“你配的藥,老夫怎麽敢喝?”
蘇渺眼神一冷,轉手就要将藥倒掉。鄭效謙奪過來,放在桌子上,“少在這裏裝模作樣,有沒有毒要人試過才知道!”
“要是不成功,你就在這兒把我關一輩子,天天給你煉藥?”
“那是自然。”
蘇渺心道你可真是想得美,看了一眼那個碗,端起來就将那碗藥喝了半碗,又砸在桌子上,問道:“掌門要是不喝,那就算了。”
鄭效謙見空了一半的藥碗,也沒有繼續接過碗,先看看蘇渺的反應再說。卻只見蘇渺蹙眉捂住心口,半蹲在地上,臉上都是冷汗。這藥果然有毒!鄭效謙正在萬幸自己沒有喝,卻見蘇渺眼眸泛紅,一掌打裂了石桌,慢慢站起來,對他冷笑道:“看來我這藥是配對了!”他說罷就要去拿那個碗,準被将剩下的半碗藥水到了。
鄭效謙一直不知道蘇渺有這武功,便以為是藥效作用,蘇渺此時像個妖怪似的,卻掙不開那鎖鏈,十分可怖。此時見藥碗要被打翻,怕蘇渺再不肯配藥,于是也端起藥碗仰頭喝了下去。
蘇渺見他喝下去,放了一半兒的心,不過一會兒,鄭效謙鄭掌門就倒在地上,七竅流血,他整個人都變得灰敗起來,血跡順着流到黑色的地裏,指甲一片一片落在地上,皮膚也顯出灰色,褐色的血跡從指甲縫裏慢慢浸出,很快将他整個手指都打濕。
蘇渺小心從他身上搜出了鎖鏈的鑰匙,三兩下将鐐铐從身上扯下來扔到一邊,一看鄭效謙,“我喝你就喝?”
他早就吃了解藥,否則這藥他是連沾都不敢去沾的。
蘇渺蹲下1身來将鄭效謙全身上下都搜了個遍,從他身上搜出一塊令牌,這是掌門信物,有了這東西才能號令江南神門,只不過大家都默認鄭效謙是江南神門的掌門,平時根本用不到,沒想到鄭效謙還将它時時刻刻待在身上,給他撿了便宜。
外面的人聽見動靜兒,也來查看,進來卻見掌門中毒身亡,卻沒有看見蘇渺的影子,蘇渺早在開門的瞬間藏了起來,他們只顧着查看鄭效謙的傷勢,根本沒有注意到,蘇渺趁其不備按下黑手,正一人一掌分別拍到了兩人後背上,那兩個人吐出一口黑血也死了,不明不白的還沒來得及轉頭看看兇手是誰,到了閻王殿上也不知道怎麽伸冤。
蘇渺撿起鑰匙,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江南神門的地牢也多,亂七八糟的,卻聽見有人喊道:“掌門!掌門,我有事禀告!”
蘇渺聽見是孟時楓的聲音,不知道這個人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蘇渺慢慢走過去,孟時楓瞧見有人走過來,等走進了才發現是蘇渺。
蘇渺穿着的衣裳也是破了幾道口子,身上都是血痕,看樣子是鞭子抽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眉角也被打破了,手上還滴着血。再看那一雙眸子,竟然是血色的,仿佛有血在裏面翻滾,惡魔似的。
“師弟,你怎麽了?你看見掌門了?”
蘇渺放低聲音,道:“師兄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孟時楓見他神色有異,正要過去扶他,卻被他躲開,他只得道:“掌門已經失蹤了幾天,師兄弟們都是着急,我一路找過來,卻不知道走到了地牢裏!”
蘇渺點點頭,又聽孟時楓追問道:“師弟,你怎麽變成這副模樣,”孟時楓注意到他的手,後退一步,“師弟,你這不是江南神門的功夫,你到底是誰?”
蘇渺叫他瞧出端倪,自然不想留他,将手背在身後,略低下頭,解釋道:“掌門在裏面,師兄若是有急事要找掌門,就快去吧。”
孟時楓沒有多想,繞過蘇渺就往裏面跑,蘇渺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後,一條路總算是走到了頭,孟時楓推開牢門走了進去,只見旁邊倒着兩個弟子,掌門已經死在牢房,全身是血,眼睛死死瞪着前方,已經死透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