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對症下藥
一團怨氣, 由前身所留!事實上,這句話已很明顯。俞君泊目光幽深,面色沉如黑淵, 心中有幾個猜測, 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地牢:“薇薇到底是誰?”
在他的舊憶中, 蘇幼薇今與昔有天壤之別,一個讓他不耐,一個讓他悸動, 即便是同一副軀體,容貌一模一樣,可那副性子, 卻明朗得令他一眼辨清,如同是兩個人。
白胡子老人正襟危坐, 輕撫了撫衣擺, 微揚着白眉, 一臉高深莫測,似笑非笑道:“你可聽說過‘借屍還魂‘?”
他存了捉弄人的心思, 誰叫俞君泊下令關押他。
大牢四角懸挂着燈籠, 燈火輕晃着,一閃一閃忽明忽暗, 且氣溫低下, 便有陰森之感。
俞君泊默然, 背負着雙手, 墨色的披風系在肩上。他微低着頭, 在昏暗的光線下,面色看不分明,輕語:“薇薇換過人?”
同一具身軀,不同的魂。
“那丫頭入住一副軀體內,而原身留下一團怨氣,不知其目的。”白胡子老人微挑眉,戲谑道,“小家夥,你怕嗎?”
“何懼之有?”俞君泊回道,劍眉朗目,似兩汪熾陽頗為攝人,語氣微沉,“那股怨氣可會傷害她?你昨日曾言,她有性命之憂。”
聞言,白胡子老人面色一緊,斂去嬉鬧逗弄表情,認真道:“怨氣屬陰寒,女子性陰,自然會傷身。男子陽氣重,你多與她親近,調理她的身體,但這不治本。”
俞君泊蹙眉,略顯無奈道:“在陰涼處,我若與她相距一丈內,她便會生反應,控制不住自己。那股怨氣,如何解?”
所幸,能讓她生反應的人,只有他,這倒是不幸中的大幸。
“倒也簡單,只需對症下藥,找到症結。”白胡子老人沉吟道,“原身為何留怨氣,得知原因後,再助它達願,它自會散去。”
俞君泊問道:“人已死去,怎知她心願?能否為它超度,化去怨氣?”他本也不信玄術,更不信鬼神之說,但就怕萬一,怕因他的疏忽,而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面。
“我觀它頗具靈性,那便證明,它曾居住羽石裏。”白胡子老人搖頭,“羽石可養靈。它已非一般怨氣,無法超度化解。”
“羽石……”俞君泊輕語。那塊石頭,已讓他扔入皇宮的水湖裏,但并未解決症結,“昔日那位雄主,無故留兩塊羽石遺禍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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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白胡子老人沉思道,似憶起久遠之事,面色有絲恍惚,“據傳,兩塊羽石一在此世,一在異界,互有感應,可相通。”
俞君泊一怔,目光霎時如炬,極其迫人,低沉道:“薇薇是……異界人?”
這不難推論出。蘇幼薇自異世而來,借屍還魂在相府嫡女身上,助她達成心願,再往深想……他豁然開朗,她這些日總在追求他,欲與他共連理,莫非這便是原身的心願?
但為何,在她成功後,又避他不及?
“應當是。”白胡子老人颔首,“我聽過一則傳聞,在一千年前,羽石本是一塊狀如羽毛的白色玉佩,後被那位君主打磨成兩塊……”
俞君泊接口道:“此事我知。兩塊羽石,那位君主與其皇後一人配一塊,伉俪情深。”
千年前的一位君主——沐羽塵,曾統一了這九州天下,在史書上留下濃厚一筆,而其皇後更是才貌雙全,掌管國事邦交。帝後并肩而立,一生一世一雙人,為千古佳話。
白胡子老人起身,手握拳抵在下巴處,雙眼炯炯有神,壓低聲音道:“但你必然不知,那位皇後也來自異世。我祖上是那位君主的好友,更是皇後的兄長,對此知曉一些。”
“兩塊羽石互有感應,可相通,一在當世,一在異世……”俞君泊輕語,面色微變。若将這些消息彙聚,便可得出一個答案:羽石的主人——那帝與後,能在兩界往來。
他垂下目光,目光幾番變化,聲音低若耳語:“那便證明,薇薇能夠回去。”想罷,他負在後的手倏然握緊,細細思量着。
白胡子老人期待地問:“該說的,我全都已坦言,你能否放我出去?”
“怨氣之事一日不解決,你便一日不能離開。”俞君泊語氣冷靜,不容置喙,“我會在王府給你安排一座院子,你暫居錦王府。”
“羽石一事,事關回異世之事,你不準對薇薇多言。若她問,你便告知她,無法回去……”他稍一停頓,“罷了,若她問,你酌情處理,說與不說,全在你。”
說罷,他不理會老人的求訴,自顧自轉身,向大牢外走去。倒非他不想留下她,只因想到她幾度言稱會丢命,一心想逃離他。
刑罰室門口,蘇幼薇正等得心急時,一見到俞君泊,便朝他微微颔首,便即跑入深處,順着一間間牢房找去,直到見到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者。
她輕聲道:“大師,是我。”牢門未關,老人正坐在草堆上,滿臉苦色,頗是可憐。
“小姑娘,你要問些什麽?”白胡子老人嘆道,一臉悻悻,兩只小眼睛溜溜一轉,“莫非你想回家?”
“大師可有辦法?”蘇幼薇目光一亮,頗為希冀地問,“我身上有股怨氣,欲害我命,大師可有法子處理?”
“沒有。”白胡子老人無奈道。他想到俞君泊的話,雖不欲說謊,但架不住形勢,“小姑娘,既來之,便是有緣,當安然處之。”
他估摸着,俞君泊定不願她回家,他否決回家的辦法,絕了她的念頭,想必俞君泊會感激他。
“我本也不抱希望。”蘇幼薇語氣低小,面有失落之色,想起一些人,心中酸澀不已,父母親友的音容猶在眼前,可此生卻再難相見,“只怪我當初嘴賤,為何要笑原主。”
結果原主發招,害她穿越。
白胡子老人又囑咐道:“你多與男子親近,可緩解怨氣,一點點磨滅它們。”他心中得意,這番話,點在要處上,俞君泊必會承着他的情。
“男子?”蘇幼薇驚訝,凝眉沉思片刻,心思轉了幾轉,“只要是男子便可?”
白胡子老人一懵,身上冒了些冷汗,語帶驚色:“按理如此,但你想找誰?我瞅着,剛剛那王爺不錯,陽氣頗足,你可去找他。”
他未曾說謊,以他的眼光,自可看出,俞君泊陽氣如海、身具氣運,正可壓制怨氣。
“第一人選,自然是他。”蘇幼薇輕語。然而俞君泊心儀她,她不想有事找他,無事便踢開他;其二,原主那團怨氣,那個詛咒,始終是個隐患,她也怕忽丢小命。
但不找俞君泊,那找誰?齊銘?她腦裏蹦出這個名字,便即搖頭,小奶狗品性良善,她別去禍害人家,也省得俞君泊公報私仇。
左相!蘇幼薇心中一動,便即笑開,暗自點點頭,自家的便宜爹,年紀不大,陽氣應該旺盛,她多去親近親近,旁人也無話可說。
“我父親可助我。”她笑盈盈道。看來,她得回左相府,若是徐氏等人安分,那便井水不犯河水,否則昔日那一些舊賬,她得再來一次清算。
可惜怨氣只能緩解,而無法直接磨滅。
“話已說盡,別的我無能為力。”白胡子老人無奈道,指了指外面,小聲問道,“我向來散漫慣了,不想住在錦王府。”
蘇幼薇訝異,很快反應過來,淺笑道:“先生,讓你受累,但因實在需你救急,還請擔待一些,小女子感激不盡。”
“老夫也明白。”白胡子老人點點頭,不再言語。他自然清楚,這二人不會準他離開。
身上麻煩仍在,蘇幼薇失望地轉身,回到刑罰室門口,與俞君泊相距一丈遠,情緒較為低沉,輕語:“我問好了。”
一事未成,她算白來一趟。
俞君泊颔首,目光輕閃,明白她受了阻。兩人一前一後,快步出了地牢。
地牢一出,氣溫熱昂。被盛陽照着,蘇幼薇全身一松,駐足而立,等着後面的俞君泊。
她微仰着頭,注視着面前如玉雕的男子,含笑道:“君泊,我回左相府去住。”
俞君泊一怔,目光柔和下來,唇邊更是浮現一抹微笑,輕輕地握住她的一雙手,語氣溫和:“我送你去,今日回府會備禮,明日正式提親。”
這便是原先的打算,待送她回左相府後,他會去提親,倒不想她主動提出。他一剎那想到很多,想必是聽了白胡子老人的話,她絕了回家的心思,才決定接受他的心意。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俞君泊眉目溫和,握着她的手,忽想到一句古老的話,又想到她來自異世,代表着不同的文明,便覺手上有千萬斤重,仿似握着一個世界。
蘇幼薇眨眨眼,有點懵。她只是想回府和左相爹親近,以壓制身上的怨氣,但似乎俞君泊有所誤會……明日提親?